第六章 回拉聲音的鏈條[512CN=我要啊中文]

女人們經我這麽一喊,才回過神來,感到空前的害怕。";不會的,它們是金剛鸚鵡,我有飼養過呢,它們隻吃水果和堅果,不會傷人。";

這麽一大片鸚鵡,像彩雲般在頭上翻滾,不僅沒使池春害怕,反倒令她像個孩子似的,看到奇觀而高興。

我手上沒有望遠鏡,鳥群裏的每一隻鸚鵡,轉速很快,再加上顏『色』炫目,就如木棒在混合顏料中轉圈攪動。

池春的話,未使我焦急的心放鬆一絲,隨著和大船的靠近,耳邊充斥的尖叫,和頭頂被無數小翅膀扇動起的氣流,更使我覺得說不出怪異。

我攀著錨鏈,急速向甲板上爬。蘆雅和伊涼,也預感到了異常,兩人收起狙擊步槍,從炮台上滑下,紛紛彎下腰,盡量與上空拉開距離。她倆用期待的眼神看我,想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局麵。

藍『色』的天空,萬裏無雲,白熾的陽光,本劇烈的烤曬著鱷肉,而此時的甲板麵,鳥狀的黑影斑駁竄動,光怪陸離,和暴風雨前的烏雲壓境毫不相異。

接過伊涼遞來的望遠鏡,我仔細觀察這些異常的金剛鸚鵡,雖然每一隻都很豔麗,但此刻激增的數量,卻如妖豔的鬼魅,給人無法名狀的不安。

每隻金剛鸚鵡,個頭著實不小,身粗如肉鴿,尾長像喜鵲,那鐮刀狀的大喙,可輕鬆嗑碎堅硬的核桃,和鷂鷹極為相似。

它們的營巢,多半在河岸的洞『穴』,不去林子裏叼啄果肉和種子,卻包圍大船上空,異常尖叫著盤旋,令我一時也費解得很。

";啊。";一個金發女人,竟然用木杆夠捅頭頂的金剛鸚鵡,被鳥擠下來的排泄物,滴在『裸』『露』的胸溝。

隨著船頭女人的一聲尖叫,大船四周的邊沿,落滿了『色』彩絢麗的鸚鵡,它們左右擺動著脖子,羽『毛』的顏『色』一閃一閃,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有幾隻鸚鵡,落在我和伊涼、蘆雅身旁的炮台,兩個女孩嚇得忙抱住我腰肢,瑟瑟發抖。待到我看清楚,也不由泛起一身雞皮疙瘩。

空中飛翔的鸚鵡,看起來隻有鴿子喜鵲般大,可落在眼前才知道,這些鸚鵡比想象中大很多,有隻體長約六十公分,周身翎羽鮮紅,可翅膀卻藍黃相間,尾翎藍紅相間,麵部白似牆粉。

一種炫目『色』彩帶來的恐懼,瞬間從每個人的瞳孔傳導,如無數細小電流,使人的肌膚泛起雞皮疙瘩,寒『毛』倒立。

據我了解,這種禽鳥,多以植物種子和碳水化合物為食物主源,襲擊人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舉起望遠鏡,單獨觀察眼前這隻碩大的金剛鸚鵡,發現鳥嘴嫩黃『色』的邊緣,像受了些傷,幹涸著肉紅『色』斑跡。

再看那些落在船舷上的大鸚鵡,正有意無意的朝甲板中間的曬肉靠攏。好似院子裏,偷吃曬蟲米糧的雞群。這種舉動,和鸚鵡嘴角的紅『色』痕跡,如明火與炮『藥』接觸,轟的一下,在我腦中炸響。

";不好,大家快搶收鱷肉,鸚鵡是來啄食的。";隨著我一聲大喊,甲板上所有女人,內心潛在的危險意識,也一下爆發。

有的發著尖叫,害怕被攀禽撲傷,無法自拔的跑進艙門。膽子稍大一點的女人,即刻蹲下身子,拖著鋪滿肉片的木板,咬著白齒紅唇,朝艙門處拖動。

頭頂的鸚鵡群,像懸在空中的油彩漩渦,見到甲板上的肉片被人拖動,一下壓得更低。我抄過身後的衝鋒槍,對著鳥群鳴『射』示威,想嚇跑這些不懂物權的野鳥。

";嗒嗒嗒,嗒嗒嗒。";火星飛濺,彈殼蹦豆似的落在甲板。二十四發子彈,仿佛不是『射』出,而是被巨大的粘稠『液』漿吸收。槍響的聲音,被混『亂』刺耳的鳥鳴急速掩蓋。

這群紅的像火,藍的如天,紫的如花的鸚鵡群,如一張巨大的嘴巴,吃進密集的子彈後,吐出幾根油彩的羽『毛』,隨著鼓動的強大氣流飄起落下。

衝鋒槍的『射』擊,不僅沒嚇退鳥群,反而使它們覺得我們虛弱,沒有值得介意的攻擊力。所以,它們的啄食意圖,更像聽到裁判鳴哨的起跑健將,一下傾泄到了甲板上。

女人的尖叫聲,更加高調和雜『亂』,誰都沒有想到,這些美麗素食的鳥群,像偽裝成豔女的巫妖,忽然暴『露』了險惡的目的:搶吃曬肉。

";嗒嗒嗒,嗒嗒嗒……";我一邊斜向上猛烈開槍,阻擊鸚鵡群的搶奪攻勢,一邊用剽悍的身子遮掩著蘆雅和伊涼,朝艙門方向靠近。

";池春,你們快低下頭,保護好眼睛,鸚鵡群是來啄食曬肉的,趕緊搬抬木板,挽救咱們的食物。";張大嘴巴的喊聲裏,鳥群濃重的羽『毛』氣味兒,直灌得人口鼻堵塞,胸口發悶。

";我們去拿衝鋒槍,和你一起『射』擊。";兩個小丫頭說著,便想轉身去彈『藥』庫。我急忙喊住她倆說:";不要用槍,去拿棍條出來,要兩米左右的長度。";

池春和那些沒嚇得跑進大艙女人,一手抱著自己的頭,一手抬著盛滿曬肉的木板,匍匐著進了艙門放好,再雙手抱頭,繼續回來搬抬餘下的曬肉。

鸚鵡群的數量很大,木板上的曬肉,像草原上受到蝗災的嫩草,隻要濃密躁『亂』的黑影撲下再起來,木板便坑坑鑿鑿,曬肉全無。

這種哄搶的速度和規模,不是靠三把衝鋒槍能壓製住的。

池春知道這些食物,遠非平日填飽肚子那麽簡單的意義。她膽大心細,帶領著堅強的女人們,像搶救戰場傷員的紅十字醫生。

接過蘆雅和伊涼分別遞送到手上的木棍,我如接力跑的隊員,衝著急需掩護的池春等人奔去。

鸚鵡群,好比天空中的一塊兒括約肌,我掄打著雙棍往前走,受到攻擊的地方,急速收縮,躲避接著挨到的痛打。";吧,吧,吧……";紅木的棍條,質地堅硬,僅次鋼鐵。我仿佛成了一架直立行走的直升機,把手中棍器掄成兩個螺旋槳。

臂膀兩側的鸚鵡,猶如飛進風扇的蛾蟲,啪嗒一聲,崩出體內的『液』汁。

金剛鸚鵡畢竟不是金剛製成,生硬的木棍,擊打在這些沒有鱗甲,隻靠美麗羽『毛』做外衣的禽鳥身上,立刻發出傷筋斷骨的咯吱聲。

掄木棍的方式,確實有效,這種擊打比較原始,不像子彈那樣,速度快的看不清楚,『摸』不著。中彈的鸚鵡變化不大,就如自動落下,在同類眼中不夠慘烈,起不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噗嘣,噗嘣,噗嘣,咯咯咯。";棍條抽中來回飛動的鸚鵡脊背,先是羽『毛』打出一聲沉悶,接著便是肉皮底下骨骼結構的瞬間崩潰聲。

從鳥群中打開的缺口,如一條林間小路,艱難的挪到池春等人的身邊。池春彎腰弓背,和其他女人抬著曬肉,保護著自己的臉龐。我則站在女人前麵,啪啪啪,叭叭叭的左右揮打,用男人結實的胸膛,擋住那群搶食鸚鵡的撲衝。

蘆雅和伊涼,也每人舉著一隻木杆,像揮舞自由引導的旗幟,拍打頭上竄來跳去的鸚鵡。";盡量把鳥打死在甲板上,不要使它掉進河中。";

兩個小丫頭,在我的召喚聲中,異常勇敢,拋開了先前的抱住我時的怯懦,回複到狙擊殺手本該有的神情意誌。

";你倆保護好自己的眼睛,分左右站到曬肉中間,不要讓鸚鵡成群落下,看好咱們的食物。";

有了伊涼和蘆雅的協助,池春她們搬搶食物的通道,一下寬敞很多,提高了效率。我也可以離曬肉遠些,騰出身子主動出擊,掄打鳥群最密集和最關鍵的部位。

大船的整個甲板,如巨獸的脊背擺動起骨刺,拒絕鳥群的著落。一隻鉤嘴似鐮刀、眼睛小但圓亮的鸚鵡,夾在鳥群裏首當其衝。

這隻大鸚鵡,見我一躍竄到眼前,才覺大事不妙,我的身法和閃電般的速度,遠不是那些女人搶收曬肉的架勢。我的來勢,驚嚇得它急忙翻轉羽翅,推動氣流向後攀升。

可擁擠的鳥群,不比在高空,再加上大麵積食物的引誘,隊形完全『亂』了陣腳,結果下壓速度很快,反彈上升卻緩慢混『亂』。

鼓動的翅膀之間,像錯誤掛擋變速的齒輪,不但沒使整個龐大的";飛行機器";迅捷靈活,反而鳥鳥之間互拍,不是飛得更高,而成了扒著踩著攀高。

";啪。";一聲脆而沉悶的抽打,產生在這隻欲要升高逃躲的金剛鸚鵡身上。鳥不比爬行的哺『乳』類,為了便於飛行,它們的骨質天生輕薄易斷。

所以,這隻像披了紅圍巾的小鳥,脖子裏的脊骨,刹那間震得四分五裂,摔落下來。它鉤狀的兩隻小爪子,在甲板上蜷縮了幾下,灰蒙蒙的氣息便溢上漆黑水亮的眼睛。

這種打擊和殺戮,僅僅在外觀上,比砍頭偽善罷了。為了防止血腥氣味兒溢出和擴散,正是我不願用槍或樸刀對付它們的原因。

左手木棍掄死的鸚鵡,有撮兒明亮的桔紅『色』,夾在靚麗的藍『色』身體前胸,如穿吊裙的美麗少女,令人目眩『迷』離。它臉上的花紋,由眾多微小的羽『毛』排列,形成條條軌跡線。

這些鸚鵡,目的單一而純真,像大多數見了糖果的孩子,天『性』令它懂得了吃,但沒告訴某種東西背後的代價。它們不知道,這艘大船來自人類社會,沾染了複雜的人『性』,僅占有欲這個概念,就早已淪為強者的權利和虛榮的奴仆。

大自然在人類麵前,隻有也隻能符合人『性』需求時,才稱得上法則。懵懂的小鳥群,不懂得這個道理,卻冒失的靠近,即便是相對而言的善者,也無法用慷慨避免激化的矛盾,遏製造物主的壞笑。

鸚鵡陣群,仿佛花團錦簇結滿紅石榴的樹冠,木棍掄上去的瞬間,總有七八隻個頭兒最大的滾落到甲板上。我漸漸察覺出,這群鸚鵡並不傷人,它們像破戒的和尚,闖進酒館,嘴饞要肉吃,店主盡管往外推他搡他,不必擔心挨打。

伊涼和蘆雅,一邊在揮杆撥打著鳥群,一邊不住叫喊,給自己壯膽。";呀哈,哈哈,嘿哈哈。";

為了有效打擊鳥群,拆散它們的群體攻勢,我使用了格鬥棍術。雙棍折疊成x狀,猛然朝雙臂外側揮打,腕頭隨即翻扭,掄出漏鬥型的棍影。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鸚鵡的怪叫和淩『亂』的羽『毛』,在我耳畔混沌成一片。頭頂上仿佛懸著一個被撕扯開的鴨絨枕頭,搔人癢的柔軟,掛滿我鼻子和脖子,異常難受。

然而,另我『迷』『惑』的一點,是昨晚看到的大禽黑影。這裏的鸚鵡,食肉的習『性』,已令人咋舌,若再像貓頭鷹或蝙蝠那樣,在月黃星朗的夜間也出來活動,就更不可思議。

夜間窺看的小鏡片,捕捉回的大禽影像,並沒喜鵲般的長尾巴,即使判斷顛倒了原像的首尾,鸚鵡的尾巴也不可能像s型的彈簧那樣收縮自如。

皓月當空的環境下,這些鸚鵡中最大的一隻,身影被拉的再走形,也很難裝扮出類似蓑衣老人跳蹲到甲板上的情形。希望自己昨夜是過於疲勞,導致看花了眼,那些跳上甲板的大禽黑影,就是鸚鵡,千萬別再是別的什麽東西。

池春和她帶領的幾個女人,在蘆雅和伊涼的掩護下,把最後一麵鋪著曬肉的木板,搶收進了大廳。

那幾個跟池春一起忙『亂』的女人,這才顧得上喘歇,擦拭掉額頭的香汗,忙把一隻手伸進床單做的圍胸。

";損失多少食物?";我繼續揮打著前後左右以及頭頂上『亂』飛的鸚鵡,焦急地向艙內的池春喊。

";我們的曬肉,少了一半,哦不,看起來剩餘還沒有一半。";池春的話,仿佛一壺燒開的水,立刻把我預期的希望澆融掉了。

一股粗氣從我鼻息間發出,像遭人欺騙的感覺,心中憤怒的火焰,猛地燃燒到了雙臂,促使雙棍發出的力道,陡增一倍。

苦心積慮的計劃和籌備,受到了嚴重幹擾。遠航儲備的食物,剩餘不足一半,這不僅是數量上的損失,也把我們和海魔號在時間上拉近了。

眼前最關鍵的,依舊是潛在的危險,身處原始森林的險惡中央,隻要稍不注意,就會被食物鏈條帶進死亡的齒輪打碎。鸚鵡群必須盡快哄散打跑,它們畢竟處於鏈條低端,如此浩大異常的聲勢,極易引來料想不到的猛禽。最可怕的,還是昨夜月下不確定的大禽。

眼下食物再度缺乏,我不得不惦記起,隔岸伐木位置那頭剛砍死不久的大野豬。本想叫伊涼和蘆雅去撿回,我好繼續轟趕鸚鵡,可兩個小丫頭,目前僅僅學會的是遠程狙擊保護,毫無其他探險化險的經驗。

我第一次過去撿狐猴,就差點交代了『性』命,再加上剛才的三隻猛獸都是外傷死亡,流出的獸血,可能又吸引了新的危險。所以,寧可不要那些食物,也不能拿兩個女孩的生命冒險。

";啪啪啪,噗噗噗。";木棍越掄越急,雙臂和肩膀凸鼓的肌肉,爬滿了條條青筋,猶豫紋滿無數巨龍。

鸚鵡群見甲板上沒了曬肉幹兒,下壓俯衝的趨勢,也減緩很多,開始像遮天的熱氣球那樣,冉冉上升。

可處於高層的鸚鵡,沒怎麽搶到肉幹兒,還是頂著底層上湧的壓力,非得鑽下來,親自落在甲板上,走走看看。我手裏的一雙木棍,是不管鸚鵡來意的,隻要夠得著打得到,立刻攔腰碎骨,毫不浪費時間。

我想在鳥群離散之後,即刻撿回對岸的野豬肉,若那兩頭『射』殺的大豹,也順帶著一起撿回,食物的損失就能彌補,浪費的曬肉時間,在遠航的路上,也是可以慢慢追回。

想到這裏,我灰暗的心情,如一簇枯槁的草叢,中間又燃起了焰火。鳥群形成的天蓬陣勢,逐漸消退,頭頂彩雲狀的漩渦,也稀薄到使人呼吸通暢。

先前的感覺,極為恐怖和難受,人像掉進運轉著的珍妮紡織機,令整個身子,隨著嘈雜聲同頻震動。

";伊涼,你繼續轟趕剩餘的鳥群。我去對岸,取回最後兩根木材和野豬肉,蘆雅負責狙擊保護。";說完,我拿起丟在炮台上的望遠鏡,朝伐木的位置觀察。

幾隻水淋淋的鹹水鱷,正沿著交錯縱橫的倒木,扭動著腰肢向斷氣的野豬爬去。這群家夥,也感覺到了大船上的混『亂』,想趁機掠走我們打到的新鮮獸肉。

蘆雅聽完我的話,剛好回艙取來狙擊步槍,她邊低頭擺弄著槍栓,邊用稚嫩的細長小手,往彈夾裏補充子彈。為了保護住野豬肉,減小造成的深遠損失,我急速跳下炮台,奪過小丫頭手裏的狙擊步槍,又竄了回去。

沒等單膝跪地的『射』擊擺好,眼睛已經貼在了狙擊瞄準鏡上,利用左肩和脖子夾住步槍,雙手便把攥在掌心的子彈按進彈夾,";哢哢哢……";整個過程快而流暢,酷似機械智能化的流水作業。

藍『色』鏡孔的";丁";型準線上,一排細小的刻度,像尋找卵子的精蟲,在橫躺著冒血的大野豬左右跳躍尋找。一旦結合的唯一不同,就是凝結生命與破壞生命。

鱷魚的口腔,雖不像巨型蜥蜴那樣,滋生上億的細菌毒素,但咬到野豬肉後,使食物變質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我把『射』擊落點在野豬四周晃動,防止最先靠近的鱷魚,將野豬拖進水中,那樣的話,這頭千斤重的鮮豬肉,就真的成了魚食。

";砰砰,砰砰,砰砰。";七八條圍攏過去的鹹水鱷,就在嘴巴溢滿口水,準備爭搶肥美的獵物時,凡是把眼球麵向或側向甲板的,頃刻成了獨眼鱷。

『射』擊角度比較垂直的鱷魚,狙擊子彈炸進鑲嵌著肉球的眼窩後,立刻迸出一注烏漿,潑灑在漆黑的橫木和水中。那些牙簽般大小的魚群,這下可以破天荒的嚐一回鱷魚滋味。

由於大船高於目標的位置,子彈無法平行穿越,從鱷魚另一隻眼眶『射』出,隻能狠狠的鑲嵌進它的頭骨顱腔。

兩顆連擊彈頭,僅三秒間隔,持續鑽進目標眼眶,傷害力是巨大的,即使身長三米左右的大鱷,也承受不住,斜著從橫木上翻落下來,噗通一聲,和濺起的水花反方向下沉。

畢竟打擊的位置,緊挨精密的腦髓神經,鱷魚的平衡感一下被破壞掉。背對著槍口爬行的鱷魚,並不理會突發異樣的同伴,反而從心理上期望發生這種情況,減少競爭對手。

野豬身上的血腥氣味兒,像條正在收縮的導鏈,牽引著它們的鼻子,使之無法自拔的靠近。

兩側靠過去的鱷魚,隻要是鑽出水麵,爬上枯黑橫木的,都變成了滴血的獨眼瞎,隨著碎眼球的崩撒,沉重的皮甲身子又翻滾回水中。

中槍的慘叫哀嚎,離大船太遠,人耳感受不到,但通過我視線的狙擊鏡裏,早已變成一個用眼睛聽聲音的血『色』世界,任何一個生命體,被我手指扣『射』出的子彈擊中的瞬間,都有數不盡的麵孔和表情。生命的感受,是一種無聲的聲音,毫不隱藏。

";砰,砰。";我的右側,也響起了狙擊步槍。蘆雅見我奪了她的武器,倒沒像往常撅起小嘴兒,而是精乖的跑回船艙,又拿來一把,爬上炮台,趴在我右翼協助『射』擊。

蘆雅擊中的大鱷,並沒像我『射』中眼睛的那些,隨著瞎眼劇痛翻滾進水中。它們仍順趴在橫木上,安靜的永不再動。仿佛一個壽終正寢的老者,化羽飛仙,隻剩枯萎的皮囊肉殼,作為見證。但從我的角度,那看起來更像上下羅壓的兩根枯木。

清理完野豬四周的鱷魚,我鬆開手裏的狙擊步槍,掛上伊涼給我的望遠鏡,又背著填滿實彈的衝鋒槍,下了大船。踩上小筏的時候,還不放心的回頭叮囑:";蘆雅,看好野豬,千萬別讓其它鱷魚叼走。";

我仰著頭,站在大船下望著小丫頭喊。她並未開口回答,卻對我做了一個拇指豎立的手勢。其實,我和她就二十米的距離,隻要她嗯一聲,我就能把答複聽得清清楚楚。蘆雅這個丫頭,認真起來的樣子,又把她天真與可愛的本『性』演化成另一番樣子。

雙手抓著索繩,小皮筏快而穩當靠到對岸,依舊停在長滿水草的位置。那條被蘆雅『射』殺的鱷魚,像標本似的,被我托進小筏中間。

我『射』瞎的那些鱷魚,自翻滾下橫木,就紮入一米深的水域,不見了蹤影。四周的水麵,像有無形的雨滴落下,泛著異常激烈的波紋。

從暗紅『色』的表麵,一眼就判斷出,附近大量的食人魚群,都圍攏過來,在溶解進血腥氣味兒的水中,全部躁狂的甩著尾巴。

正常情況下,食人魚也是鹹水鱷的盤中餐,可一旦食人魚群的基數增大,鱷魚自身溢出鮮血,那它們在食物鏈條上的位置,就要顛倒了。食人魚群餓得越厲害,攻擊就越凶猛。

可想而知,除了身子保持在橫木上的野豬,以及蘆雅『射』殺的鱷魚,那些帶著傷口滾進淺水的瞎眼鱷,八成變成皚皚白骨;借助水的浮力,掛在骨架上垂直晃動的細小肉絲絲,也不會被這些長著方口鋸齒的魚群浪費掉。

我拎著板斧,小心翼翼的朝大野豬靠去。來到跟前,野豬頭枕著的橫木上,那些原本土白的蘑菇和墨『色』的木耳,都已浸成了血『色』。不過,整隻大豬倒算完整,豬臉上那對兒瞎眼浮腫得厲害,裏麵黑漿紅黏的『液』體,還在不斷溢流,好似哭泣的熊貓。

野豬脖子上的斧頭痕,傷得很深,若用腳踩踏野豬肚子,破口裏麵的頸骨便依稀外『露』。這千斤重的新鮮豬肉,倘若在甲板上的曬肉沒被鳥群啄損之前,我是沒時間放心上的,管它給什麽東西吃掉,無謂的很。

可是現在,就是有隻螞蟻,想爬上來咬一口野豬肉,我都不情願。甲板上的蘆雅,對我做出手勢,示意我的四周安全。隻要我注意好水下,暫時不會有太大危險。

我舉起望遠鏡,回頭看一眼大船上空,剛才稀薄的鸚鵡群,此時被轟趕的像雨後出現的蜻蜓,隨著數量的減少,膽子也小了很多。

提著令人心裏踏實的板斧,我又跳躍了幾根橫木,看看能否撿回那兩隻野豹。可我在附近尋找了半天,除了各種小蟲和水生物的怪鳴異叫,找不到野豹任何的影子。

花斑豹和黑豹被擊落的樹下,有大片血跡。蘆雅和伊涼的『射』擊,多是瞄準目標要害,不會給獵物負傷逃跑的機會。

踩上一根被水泡斜著的歪脖子樹,我又仔細端詳勘察附近水麵,仍然看不到豹子被其它獸齒撕碎後吃掉的遺跡。

這種情況,反而使我有些害怕。野豹若是給牙齒撕碎,那麽吃掉它的食肉動物可大可小,牙齒鋒利的野獸都能辦到。如若沒有這種可能,那野豹屍體就可能被整個吞下。能把兩百斤的大豹,囫圇吞進胃裏,一定不是普通猛禽凶獸。

想到這裏,我急忙跳下樹,隻要把野豬弄回到船上,再也不要到這種環境裏來,什麽森林邊緣,簡直就是座人肉盛餐的獸籠。

用板斧掄砍了幾根飽含水分的粗木棍,利用杠杆原理,將巨型野豬橇到岸邊的小筏上。結果每次使勁兒到關鍵時刻,便出現";哢嚓";一聲,棍扛斷裂。要麽就是木棍的柔韌度過高,快折成直角時,野豬身子還是起不來。

這時再回船上,拿掄砸鱷魚頭部的鋼棍,肯定來不及。這塊兒碩大的鮮豬肉,對我和大船上所有的女人來講,很具重要『性』,令我半步也不敢離開。

千斤重的野豬,若是滾進水中,利用浮力拉扯到小皮筏跟前,倒也是個辦法,但此刻卻毫無『操』作『性』。別說數量龐大的食人魚群,會瞬間啃光我們用來逃命的食物,隻要有一隻成年鱷魚,趴在水底竄咬住野豬皮肉,足可以把我也拉下水。

漂落到這荒島以後,我漸漸察覺出一種怪現象。這裏的一切,可輕鬆獲取到,一旦想拿走占為己有,便立刻處於一種風險與回報高度正比的位置,極容易把人『逼』瘋。沒別的辦法,隻有把大野豬分屍,剁成幾塊兒往皮筏上搬。

在這種森林邊緣的";獸籠";中肢解大野豬,光野豬肥厚肚子裏的內髒氣味兒,還有隨意流動的豬血,就可成為召喚整座森林裏的殺機向該處聚集的無聲號角。

森林本身,就像一頭善惡兩麵體的怪獸,而我掄起板斧,砍下大野豬前後肘,剖開那肥鼓溜圓的肚皮,整片林表與河麵都隨之抽搐。我必須抓緊時間,盡快撤離這欲望的漩渦,它的高『潮』正是我生命的破碎。

斧韌劃開野豬棕灰『色』的肚皮,一大砣腸子黏滑著外流,像一捆捆窩囊著的大蔥,由青紅綠的漿『液』包裹。熱乎乎的濕氣,透著異常腥臭的氣息,另我胃『液』翻動,甚為作嘔。

這種氣味兒,對肉食動物而言,就像美麗女人的香水味兒,鑽進了光棍漢的鼻孔,刺激得大腦神經幻想出一幅幅柔糜畫麵。

鬆開大斧,拔出軍靴裏的匕首,我把右手碩大粗糙的五指,塞進這一團黏糊糊略帶微熱的內髒,如抓出長在泥坑裏的蘿卜,將野豬的肝和心髒扯了出來。鋒利的匕首,能輕鬆的割斷那些粘連的黏膜和韌帶。

這幾塊兒肝髒,算是野豬身上的好東西,回去給月經失血的女人滋補,以食代『藥』。最近幾天,好幾個蹲在艙廳一角的女人,大腿根部有烏血滑出的現象。等我忙完當務之急,就想法給她們換到幹燥暖和的地方睡覺。

扛著一塊兒百斤重的野豬前肘,急速往小皮筏上跑。來回折騰了幾次,總算把該拿的食物全部裝載進小皮筏。

筏底是那條鱷魚,上麵堆著八九塊兒板斧劈開的野豬軀體。那些花花綠綠的豬腸子,全部舍棄在野豬死去的位置。

其實,野豬大腸翻開後,在河中清洗,刷淨裏麵半消化的雜物,也是可以帶回,找些麻辣的野生山椒,合盤過油炒到微紅,既營養又美味。

無名小鎮的酒館裏,每當有人出得起錢,點到這份最昂貴的菜肴,滿屋喝酒的男人們,也會跟著聳鼻聞香,得意不少。這些懷舊的鄉思,不經意間又湧上心頭。隻可惜時間緊迫,容不得人去奢侈那些。

載滿新鮮獸肉的小筏吃水很深,我踩著水草,把小筏往深水推了好遠,才縱身上去,牽著最後一根鬆開的繩子,永遠也不想再回到這裏。

我兩腿叉在皮筏中央,不敢大動,生怕河水淹過筏舷,使我和滿筏的食物整個兒沉下去。幸好這時的河麵平如明鏡,我感覺自己像站在一枚浮在水麵的鋁製硬幣,任何風吹草動,都可以瞬間失去平衡。

繩子雖然結實,但握在手中卻慎人的很,水下仿佛不是河床,而是數萬觀眾,正昂首注視高空的雜技表演。我的身體,一半化作繩子,一半化作小筏,起著承接交流,妥協著、乖哄著,堅持把小皮筏平安靠到大船下的錨鏈位置。

";喳呃喳呃喳呃……咻咻咻……";天空像一麵圓形鍾表,此時的太陽,掛在午後三四點鍾的位置。灑下的燥悶餘暉,立刻變成細碎的斑影。僅從眼前明綠的水麵,便知道太陽照『射』大船的高空中,又出現類似陰雲般的飛禽。

兩岸森林裏的小鳥,像草窠忽然『亂』蹦的螞蚱,朝黑影壓來的反方向逃飛。霎時激起的驚叫聲,猶如頭頂剛掠過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

殘餘的鸚鵡群,已經被伊涼舉著長杆兒打跑,難道它們也會障眼法,玩起了回馬槍,先假意離去,待到估『摸』著食物重新抬出後,又趁機哄搶一把。

邊擔心的想,邊緩緩鬆掉拉繩的力度,使皮筏平衡的靜止,我好拿出望遠鏡察看遠物。兩個圓形放大的鏡片對焦處,赫然出現一群南飛的大雁。

憑我的直覺,我們該處在赤道以南,眼下是南緯的春末,大雁該往北,尋找溫度才對。心裏揣摩著,頂在眼睛上的望遠鏡,卻依舊觀望遠處的鳥群。因為答案會隨著距離的拉近慢慢顯『露』。

";鸕鶿,鸕鶿哎。";炮台上的蘆雅,見我離大船不到五十米,便不再狙擊保護,也學著我剛才跪『射』鱷魚的姿勢,通過狙擊鏡查看遮住餘暉飛來的鳥群。

在這個丫頭的童年裏,她唯一見到過的,也就是鄉下漁夫打漁的獵鳥。不像池春那樣,出身中上層階級,豢養的起上千美金一隻的金剛鸚鵡做寵物。要是池春在甲板上,一定沒蘆雅對鸕鶿鳥了解。

雖然兩個女『性』各自了解的飛鳥之間,沒有本質區別,但前者的辛勤捕魚,後者的學舌賣乖,一旦從大自然法則轉入人類社會,便顛倒出另一種規則。

耳朵聽著蘆雅興奮的喊聲,望遠鏡仍在我眼前,像可以隨時狙擊的步槍,一刻不敢怠慢的盯著高空目標。兩岸林鳥的驚嚇,像滄鬼在鐵籠中引誘鱷魚靠近時驚擾到的龍魚一樣。若真是蘆雅猜中的鸕鶿或大雁群,那些小鳥不會如此大麵積的奔逃。

當我看清隊群最靠前飛行的一隻頭鳥時,托持望遠鏡的雙臂不由得一抖。";蘆雅,伊涼,快進大艙,關上艙門。";隨著我的喊聲,蘆雅也把布滿恐怖的小臉麵向我喊:";你快上來,老鷹來了。";

她不僅不跑,反而擔心起我。";伊涼,別管我,你快帶著蘆雅進艙。一會兒我上了甲板,會有節湊的敲擊艙門。快啊,快進去。";我一邊大喊,一邊不住壓低重心,防止嚴重超載的小皮筏失衡。

伊涼聽到我第一聲喊叫,就知道天空黑壓壓而來的東西不妙,她忙丟下手中的木棍,拉下炮台上的蘆雅,急速往艙裏跑。

";你要不要衝鋒槍,我再丟給你幾把。";快進入艙門時,伊涼又跑到船舷問我。";不要,不要,皮筏會沉的,快進去。";我話剛喊完,兩個小丫頭的腦袋,如鳥窩裏怕彈弓打到的幼雛,一下縮得見不著蹤影。

蘆雅說的沒錯,天空中黑壓壓撲來的正是飛鷹,但她不知道,這種鷹是高山和林坡上體格最大,生『性』最凶的狗頭雕。猛禽裏麵,就屬於它們無賴和糾纏不清。尤其附近出現屍臭時,它們會比烏鴉來的還快。

隻要發覺餐食獵物的主人,比自己虛弱或寡不敵眾,這些狗頭雕會立刻上來爭搶,沒吃幾口,食物就被反認成它們的。接著便麵紅耳赤,撕皮擄肉,警告真正的主人滾遠點。我想可能是肢解野豬的氣味兒,以及甲板上鋪滿的死鸚鵡,引起了它們成群結隊,從遠處的高山趕來。

木棍打死的鸚鵡,畢竟以棕櫚果和漿果為食,體內的蛋白質和礦物質含量較高。若拔掉『毛』發,掏空內髒,相當於無名小鎮過節時,外地人來處理大賣的白條雞。可惜大船沒有燒烤烹煮之類的廚具,看著一片片肥嫩『乳』鴿般的大鸚鵡,一會兒都給狗頭雕吃光,真令我痛惜。

要是來勢洶湧的狗頭雕,像蒼鷹捕捉田鼠那樣,抓住叼著就走,飛到自己認為安全的樹上去吃,倒也如我所願,怕就怕它們傷人。或者在甲板上進食,使大船成為誘『惑』整座森林猛禽凶獸的血餌。

我心急得如燃燒起來的一團火,但手上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狗頭雕飛到之前,我若還在小皮筏上,它們極可能一起撲落上來疊羅漢。那個時候,誰沒翅膀誰最吃虧。

小筏上的肉,說什麽也要保住,使之安全衛生的運進船艙。可眼前的局勢,怕來不及了。倘若野豬肉這會兒上了甲板,正好和落下的狗頭雕嘴巴距離最近,真要引發爭搶,我極易受傷,有時哪怕破點薄皮糙肉,但食腐動物口腔裏的細菌,足可要了人命。

假如把肉係在繩上,沉浸在水麵以下,也不是辦法,食人魚和鱷魚,會在趕走狗頭雕之前,偷吃光我們的食物。甲板上麵臨著強盜,水底下潛伏著盜賊,一下把我難住了。小皮筏仿佛成了燒熱的小鍋,而此時的我,正像隻螞蟻。

看來,隻有采取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幹脆把肉就擱在皮筏中,先順著錨鏈上到甲板,試探一下狗頭雕是否襲人,要是死鸚鵡勾引不住它們,我就直接從甲板跳進河裏,拚命潛遊直到對岸。

萬一給鱷魚捕殺到,一命抵百命,也不虧了,這個時候,我得尊重生命,尊重平等,把自己的命看得越高貴,死得就越難瞑目。冒險跳一次河,總比給肮髒的食腐動物叼啄成一副骨架,血淋淋橫甲板上嚇女人強。

攀著有些微微發燙的錨鏈,剛把頭高過甲板,一隻張開著翅膀,臂展兩米多長的狗頭雕,噗通一聲,降落在大船另一隻頭的甲板。它是飛的最快最靠前的一隻,周身灰褐『色』羽『毛』,兩對兒黑爪子一挨上甲板,就注意到我正看著它。

這隻狗頭雕,見我直立起了身子,塊兒頭一下大了很多,頓時顯得有些局促和緊張。它沒直接低下頭,去剖食身邊淩『亂』縱橫的死鸚鵡,而是謹慎入微的注視著我。

";噗嚕嚕,噗嚕嚕,噗嚕嚕……";沒等我揣摩它片刻,狗頭雕的大部隊,像天空潑灑下的一簸箕黑芝麻,把百米長二十米寬的大甲板,密密麻麻的蓋住近大半。

那種潛意識裏,似曾相識的危險訊號,一下湧上我的大腦。沒錯,昨夜黃月枝頭上蹲著的黑影,還有鑿刻甲板時,發出那當當的恐怖聲,正是這群狗頭雕所為。

剛才和我對視的狗頭雕,見自己的同夥都已趕到落下,眼神裏那種不安和局促,立刻變成了傲慢和凶狠。此刻的它,頭垂的出奇可怕,像蓄勢待發的弓箭。

我上身剽悍精蠻的肌肉,異常凸出,寬厚胸腔上掛滿的汗水,更使銅『色』的皮膚油亮。可對眼前的陣勢,不僅起不到威懾作用,反而吸引得猛禽的眼睛像無數手術刀劃來。

狗頭雕雖然是食腐動物,遇到爛臭變質的屍體,照樣吃得津津有味。但實際上,它們真正喜歡的,還是新鮮的屍肉。那魚鉤般的嘴,由代代進化而來,已變得異常厲害。哪怕牛羚堅韌的皮『毛』,可輕而易舉地啄破和撕開,拖出大型食草動物的內髒。

我呼吸時,起伏的胸膛以及腹中蠕動的內髒,雖然隔著皮膚,卻也強烈刺激著它們。這群狗頭雕,開始不約而同地有了同一個下意識,他們準備撲咬我身上的肉。

這個時候,我萬萬不能後退或奔跑。大半個甲板上,灰羽『毛』的凶猛大禽,還在持續落下,紮成堆兒,結成片兒,甚至擠成團兒。本來悠閑漂浮的大船,不到一分鍾,仿佛成了晦暗的巨大鷹巢,使毫無準備忽然扭過臉來看到的人,嚇出三魂六魄。

";咕喔,咕喔,咕喔……";狗頭雕的喉頭,像青蛙兩腮的氣囊,突突的鼓動。這種低沉叫聲,隨著大禽不斷增加的數量,也跟著逐漸厚重,混響疊加。

這些狗頭雕,確實有狗的特『性』,它們越是擺出圍攻的駕駛,就越不能對它們示弱,否則會像托頂不住的水壩,一下把人傾瀉在底下。

每一隻狗頭雕的饑渴程度和警惕『性』不同,有幾隻剛從空中落到甲板,就踩著就近的死鸚鵡,伸縮s型脖子開吃,瞧都沒瞧我一眼。這些鸚鵡,畢竟是因搶吃曬肉被我用長木棍打下來的,不是它們自己捕獲。

鸚鵡群飛來時,先在頭頂盤旋了好半天,像登門拜訪的客人,要先敲門,給主人些準備時間,才肯進去。又或者是,先表演一番華麗的空中舞蹈,再落下來吃曬肉,也算有償交換。

狗頭雕的造訪,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別捏。凡是沒裝進其他動物胃裏的食物,隻要出現在眼前,聞得著夠得到,狗頭雕都認為,那該是自己的。

這種吃臭肉長起來的腦袋,會想方設法往自己胃裏搗騰。它們甚至會把腐肉吃到快漲爆脖子,為的是帶回巢『穴』,再吐出來討好老婆孩子。

遇到食物鏈位階以下的動物,狗頭雕會毫不由於撲抓上去,像搶回自己的食物那樣。在這種環境下,如果我沒有槍,或者它們群起攻之,很容易發生食物鏈倒轉。

一些狗頭雕,爪子按著剛死的鸚鵡,開始用鉤嘴叼鑿。被扯出的鸚鵡內髒,還冒著熱氣,雖沒野豬肚子裏的氣味兒濃烈,但嗅覺靈敏的狗頭雕,卻聞得異常充分。

一直用眼睛直勾勾盯我的狗頭雕,漸漸受不了這種氣味兒的誘『惑』,暫時放棄了啄食我的念頭,迅速參與進甲板上的盛宴。

它們貪婪啄食鸚鵡的姿態,和昨夜在小鏡片中觀察到的一樣。細長『裸』『露』的鷹頭,能方便地伸進屍體的腹腔,如人工流產的鉗子,挖出灘灘血肉。

這大概是所有鷹禽裏,長相最醜,吃相最狠的一種。若是下麵兩條帶有鋒利爪鉤的腿再長一些,絕對算得上一群會滑翔的小鴕鳥。

沾染烏血的鳥『毛』,肝腸擠出的黏『液』,如患了急『性』癬病的皮膚上冒出的朵朵斑花,使原本幹燥清潔的甲板,霎時間變得汙穢不堪,猙獰恐怖。

這個時候,我感覺踩著的船尾開始傾斜上翹。那些數不清的狗頭雕,在船頭吃的昏天暗地,肆無忌憚。它們仿佛不再用嘴巴享受食物,而是全身的每一處,都沉浸在餐食的快樂裏徜徉、遊泳。

寬闊延綿的大河,像濃密森林的通風管道,烈日烘烤過的河風,帶足了溫度,如巨大車輪,從我身上輾過。吸進嘴巴和鼻腔的空氣,腥臭味兒的含量已經很高。要是上遊再有一群這種類似的東西過來,恐怕到時我連跳河的機會都沒有。

這群狗頭雕,已完全沉浸在食腐的樂趣兒中,沒哪一隻還顧得上理會我。趁著此時,我把身後的衝鋒槍『摸』到胸前,開始一點點的挪動腳步,向艙門靠去。

盡管我慎之又慎,但每向前邁上一步,總引起前沿這幾隻狗頭雕的警惕。它們挺聳了一下酷似染病脫『毛』的長脖子,一對兒猥褻狠毒的小眼睛,在漲紅的臉上惡狠狠瞪我。

在這群食腐動物眼中,我這種鬼鬼祟祟的動作和試探,是個極不專業的同行。這些家夥兒,甚是惡心和做作,尤其那脖子基部,一圈長而密的灰羽『毛』,像講究的人吃飯時領前戴餐巾。

我知道,那是狗頭雕啃腐肉爛屍的時候,防止弄髒身上的羽『毛』。這倒讓我有些憐憫剛才的鸚鵡,它們吃得東西,多是自己采集的種子和果實,幹淨的很,所以不長餐巾似的圍羽,卻漂亮的天然。

雖然身子在向艙門靠進,但心好似撕成兩半,一半焦急的想衝進大艙,一半堤防著危險,做到隨時跳河。狗頭雕的麵積,像曬融的瀝青,隨著淩『亂』躺著的鸚鵡,不斷朝下蔓延。

艙門附近,掉落的幾隻鸚鵡,正吸引著五六隻狗頭雕啄食。但我還得硬著頭皮往前走,既然甲板上已經布滿了血腥,就沒什麽好顧及的了。

";咕嗚,咕嗚,咕嗚";我的持續靠近,惹到了艙門旁邊一隻肥碩的狗頭雕,它本和其它同類在啄食鸚鵡,卻吃腐肉吃爛了心眼兒,以為我的靠近,是想和它搶肉吃。於是,那沾滿汙穢的嘴巴上,黏著鸚鵡綠『色』的腸『液』,誇張地伸長著脖子朝我跑來。

其實,這隻狗頭雕並非想襲擊我,隻是裝裝樣子。它撲打著長長的翅膀,擺動著肥肥的屁股,像隻鄉村會看家護院的大灰鵝,見了生人闖入,便伸著長脖子,做飛機俯衝的攻擊姿態,要擰咬人的小腿。

我急忙後退,配合著狗頭雕發威的樣子,它追了我才幾步,就收起翅膀,又扭著屁股,急忙回去吃鸚鵡。不難看出,這家夥走路的動作,極像臨產的孕『婦』。不同的是,前者的肉團兒在子宮,後者的在胃中。

艙門並未關嚴,隻是虛掩的落下,蘆雅和伊涼,兩個小腦瓜不住在抬起的門縫下晃動。從眼前這幾隻狗頭雕看,它們吃飽後,能否飛得起來都是個問題,就不用說吃我的可能『性』了。

怕就怕船頭那群狗頭雕,要是有些沒怎麽搶到食物,卻見甲板中間的同伴撐得要死,一腔眼紅的憤怒,會立刻發泄到我身上,用我的肉,填補兩極分化的胃。

想到這裏,我又冒險的向前幾步,兩個小丫頭的眼睛,也緊張的隨我的步伐忽明忽暗的閃。剛那隻追咬我的狗頭雕,由於回去又噻了隻大鸚鵡,腹中漲得令它發疼的胃,像給天『性』貪婪的欲望下了一道聖旨,不再有排擠我靠近的傾向。

我瞅準時機,對門裏的伊涼和蘆雅使了個眼『色』,在離門還有十五米的距離,我如跳遠運動員般,鼓足彈跳勁道,躍了起來。";哐當";一聲艙門提起,接著便是";嘣";的一聲,前後緊湊,我的雙腳也跺到了門前的甲板。

本來就前傾的重心,沒來得及停止或轉折一下,身子便栽了進去。我急忙貓腰蜷縮,像隻遇到危險的穿山甲,利用滾動卸掉可能傷害到自己的衝擊力。

艙門處站著的池春,沒來得及躲閃,我的鼻子和嘴巴,正好撞在她小腹之下。那柔軟又極富彈『性』的部位,猶如安全氣囊,隻是被她表麵的衣服磨的嘴唇發麻。

";落門";隨著我跌跌撞撞中的一聲大喊,身後的鐵門,又是哐當一聲落下。在我回頭的刹那,幾隻灰黑『色』大禽,不知從何處,也隨之撲到,被急速掉落的艙門格擋在了門外。

";這不是鷹,好恐怖的怪獸。";蘆雅抱著狙擊步槍,也被嚇得驚訝起來。我沒有回話,徑直朝彈『藥』庫走去。不到十分鍾,就在大船倉庫的軍火堆上翻出了五把衝鋒槍,一把阿卡步槍。我又把其他衝鋒槍上的彈夾拆下,撬開一箱適配子彈,填滿了十八個彈夾。

現在,火力足夠密集又能衝開撲過來的大禽的武器,就屬衝鋒槍了。既然甲板已經滿是腥血屍臭,啟動了食物鏈條,我就不必再顧及什麽,隻有放開手腳,大開殺戒。

這群狗頭雕的數量,遠遠大於死在甲板上鸚鵡的數量,而它們的胃口,又大過了食物鏈頂端,居然撲抓起人類。跟這種東西妥協不得,它們今天吃飽,明天還回來,把這艘大船當成田鼠窩,圍攏在甲板上掏吃我們。

回到艙門,我給蘆雅、伊涼每人兩把衝鋒槍,又分給每人四個飽滿的彈夾。";你倆雙手持槍,一會兒出去後,和我背靠背,蹲成三角陣型。一隻衝鋒槍控製著一個方向,要『射』得八麵玲瓏,滴水不漏。";

兩個小丫頭聽了我的話,略顯出些上戰場前的緊張,但還是咬著嘴唇,用力點頭。";不要怕,那些狗頭雕愚蠢的很,我這麽做,是想借機訓練你們實戰下的心態。";

我善意的修辭,安慰著兩個緊張的小丫頭,可想了想之後,又說:";記得,即便是訓練也不能大意,要把模擬當成真實戰鬥,不得有半點馬虎。";她倆又點了點頭。

池春站在我身後,嬌媚的容顏給恐懼遮擋去一半。";也給我槍,我和你們一起去趕禿鷲。";池春的話雖然是好意,但我卻沒讓她參與『射』擊。

";你不用去,這裏有三把狙擊步槍,你負責看好,一會兒我喊你時,你要迅速的遞送到。";池春凝了凝青黛般美妙的娥眉,這下猜不出我的用意,隻好往被我敷衍的角度去想。

池春這種聰明的女人,有時很容易被自己的聰明誤導,她猜不準男人想法時,不是立即停止,索『性』不猜。

拿著先前綁著的小鏡子,我又從門縫下探出去觀測動靜,見大片的狗頭雕已蔓延到甲板中央。和我料想的一樣,我們可以先趴在艙門下掃『射』,打擊敵人的中間部位,利用其左右分散、兼顧調整隊形的空當,搶先消滅大半雕群。

我把艙門抬起半米,蘆雅和伊涼分趴在左右。眼前這些狗頭雕,多是從船頭沒有吃滿足,又飛過來吃這半麵的鸚鵡。吃飽的自然不再理會我們,隻等胃裏的食物稍稍消化,減輕重量後飛回巢『穴』。

那些沒吃飽的,自然有些著急,更是狼吞虎咽得厲害。說它們愚蠢,正是因為它們還不知道,我和兩個小丫頭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

要是和人作戰,我們這麽暴『露』地出去反擊,恐怕沒等趴下就會給敵人『亂』槍打死。然而麵對食物鏈下端低好幾個位階的狗頭雕,隻需稍微用點戰術,就收拾的它們找不到方向。我要啊小說無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