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冰墳場(二)

照鏡子是什麽感覺,野狼現在就是什麽感覺。

當然也不能完全說是照鏡子,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們二人的許多不同之處。比如說冰屍的年齡更小,看上去也似乎才十五歲左右,穿著一身獸皮縫製的戰袍,稚嫩的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風霜。

時間仿佛被萬年寒冰所凝固住了,少年冰屍看上去並不像個死人,倒有些像個正在打仗的戰士。少年戰士因為實在是太累了,所以暫時躺下來休息一會兒。

野狼越看越恍惚,總覺得下一秒,冰下的“自己”會突然睜開眼睛,然後一躍從冰裏跳出來,吹響手裏抓著的號角,繼續千年前的這場戰爭。

野狼忍不住猜測,當年該是怎樣恢弘而又慘烈的一場戰爭啊。腳底無邊無盡的寒冰宛如巨大的畫布,而冰屍則是畫布上栩栩如生的人物。

野狼被冰下的少年屍體所吸引,最初的恐懼過去後,竟然越看越覺得有些親切起來。

冰下的世界看不太清,僅能勉強分辨最上麵的十來米,更深的地方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而在那黑暗的最深處,有什麽聲音,在呼喚著野狼。

陪我玩吧。

好黑,好黑。

有沒有人願意和我一起玩遊戲?

那聲音從冰屍的下方傳來,是一個陌生的孩子聲,聽上去十分的孤單和寂寞。

可是,冰下麵怎麽會有小孩子的聲音呢?莫非有孩子被困在了冰下嗎?冰下麵又怎麽能夠說話呢?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野狼困惑之際,又有一個新的陌生聲音加入了隊列。

好冷,好冷啊。

大哥哥,你願不願意下來陪我玩捉迷藏?

那聲音是從左下方傳來的,野狼一愣,繼而猛地轉向一邊,用力擦拭左手的冰麵,想要看清下麵的情景。

就在此時,一大群孩子的聲音又從他的右下方冒了出來。

來玩吧,來陪我們一起玩吧,來玩吧,一起來玩吧……

無數的孩子同時響起。

下來一起玩吧……

這些聲音實在是太過詭異了,而且看阿斯蒙蒂斯的表情,顯然他並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野狼直覺知道事情不妥,想要掙紮反抗,可偏偏就在這個緊要關頭,他的身體居然麻木了。

可是,真的是寒冰將他凍麻的嗎?

野狼心裏警鈴大響,試圖自救,但四肢卻完全使不上勁來。他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但卻無能為力。

那些重疊在一起的音律似乎有著某種奇妙的韻律,野狼居然聽得著了魔。漸漸地,漸漸地,孩子們的聲音卻將他所蠱惑。他和冰麵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淩厲寒氣迎麵襲來,但奇怪的是,麵頰被凍僵的同時,野狼竟然同時也感覺到了春天冰雪融化般的溫暖。野狼的意識漸漸換散開來。他覺得腳底的冰麵似乎緩緩裂開,而他正在一點點的向下墜落。

可奇怪的是,對腳底的這片靛藍的冰海,他竟然並沒有感到恐懼。

冰海的味道,讓他產生了回家的錯覺,那安逸感簡直難以抵抗,讓他隻想卸下肩膀上所有的重擔,懶洋洋的縮進沙發裏,然後舒舒服服地,舒舒服服地,舒舒服服地……睡去。

野狼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

慢慢的,慢慢的,他合上了眼睛。

而現實中,就在野狼合上眼睛的那一刹那,無數半透明的樹根驟然從冰麵下冒出來,像無數雙章魚怪物的觸手,快如閃電般重重束縛住野狼。

事情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不過眨眼功夫,野狼就被包裹成了一個巨型的大蟲繭。而野狼則無知無覺地趴在寒冰上,被樹根緊緊纏繞著,朝死亡的寒冰裏拖去。

眼看野狼的大半個身子都陷入寒冰之中,危急關頭,一股巨大的力氣將野狼扯出了冰麵,猛地用力一拉,野狼整個人都撲進了對方的懷抱,二人同時重重跌倒在地,野狼壓倒阿斯蒙蒂斯的身上。

野狼這才猛地從被魘住的狀態中驚醒過來,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同樣被嚇出一身冷汗的,還有阿斯蒙蒂斯。

心悸的二人暫時都沒來得及考慮他們此刻的姿勢有多麽曖昧,同樣驚魂甫定地盯著冰麵看。

然而,剛才的詭異樹枝已經消失不見,腳底的寒冰又恢複了最初的模樣。

四周一片死寂,靜得讓他們不得不懷疑,剛才發生的一切的事情都隻是錯覺。

可那又怎麽可能是錯覺呢,野狼手臂上的傷就是最明顯的證據。剛才,在阿斯蒙蒂斯在救野狼的過程中,樹枝上尖銳的枝椏刺破了他右手的皮膚,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猙獰傷疤。

可是,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野狼轉回頭來,不再繼續看那塊剛才差點奪取自己性命的地方。他已經聽到了遠處摩萊爾的叫喚聲,心知這件事情解釋不清楚,還是辦正事要緊,他倆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露了餡。

野狼一點也不想節外生枝,隻想趕緊離開古怪的大衛堡。

野狼準備站起來,但剛一扭頭,就筆直對上了阿斯蒙蒂斯,不由一愣。

野狼這才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二人此刻的姿勢有多麽曖昧。

野狼將阿斯蒙蒂斯壓在下麵,而且阿斯蒙蒂斯還緊緊地抱著野狼,快速跳動的心髒野狼感覺的一清二楚。

兩個人幾乎是完全貼在一起,胸口和下肢緊緊地纏在一起。野狼並不習慣和其他人太過親昵的接近,雖然對象是阿斯蒙蒂斯,但是當後者熾熱的鼻息噴在野狼右脖頸時,那塊肌膚頓時就敏感地變得一片通紅。

他們的臉貼得很近,野狼扭頭的時候,鼻尖就碰到了阿斯蒙蒂斯的鼻尖,野狼的臉驀地就紅了。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阿斯蒙蒂斯還在發呆,什麽都沒有發現。

野狼臉微紅。他覺得有些不適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同時身體向後遠離,伸手推開阿斯蒙蒂斯。

而他的動作終於驚醒了呆滯的阿斯蒙蒂斯。

野狼本來是推開他準備站起來的,結果卻被阿斯蒙蒂斯猛地一把緊緊抱住,起來了一半的身子又被迫重新蹲了下去。

阿斯蒙蒂斯神魂不定,大口急促地喘著粗氣,一副還沒從驚嚇中恢複過來的樣子。酷寒冰雪之上,這家夥竟然激動地滿臉通紅,心髒撲通撲通像打鼓似得,渾身都散發著驚人的熱氣。熱氣碰到周圍的冷空氣,冷熱相遇,竟然成了一層白霧。

看他這副擔心後怕模樣,野狼幾乎都要以為,剛才死裏逃生的人其實是對方,而不是自己了。

野狼本來略微生氣,但這會兒居然忍不住有些好笑:“看把你嚇得”。他伸出手去,本意是想敲一下阿斯蒙蒂斯的腦門,但半路上卻不自覺的改變了方向,最後落在了阿斯蒙蒂斯柔軟的卷發上。

阿斯蒙蒂斯定定的看著野狼,野狼的嘴角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笑。

片刻,阿斯蒙蒂斯享受地閉上眼睛。

沒想到手感還挺不錯的。野狼揉了揉阿斯蒙蒂斯的頭發。

阿斯蒙蒂斯喜歡被野狼摸頭的感覺,即使是龍形的時候,他也喜歡被野狼撫摸。野狼無意識的行為安撫了焦躁的阿斯蒙蒂斯,阿斯蒙蒂斯急促的呼吸也漸漸平息下來,慢慢又露出了熟悉的表情。

你敢不敢笑得更傻一點。

野狼翻了個白眼,粗魯的一把**,把阿斯蒙蒂斯的頭發弄亂,然後收回手準備站起來。

哎,怎麽突然就停下了,繼續啊。阿斯蒙蒂斯感覺到頭上溫度的逐漸離開,不爽的睜開眼睛,用力一把抓住了野狼的手。

野狼都已經站起來了,驟然被他這麽一拉,第二次被扯得彎下腰去,頓時心裏不悅,眉毛就豎了起來。

阿斯蒙蒂斯本來還理直氣壯地抓著他,但一看野狼生氣的表情,當即就有些萎了,耷拉著肩膀仰頭眼巴巴地瞅著野狼。

野狼不由一愣,用力向後收手的動作停下了。

而就在此時,摩萊爾的聲音傳了過來,野狼立刻抬頭看過去,發現對方帶著幾個士兵找了過來。顯然,是因為他們的長時間離隊而擔心,特意找了過來。

“快點站起來,別讓摩萊爾看出破綻來。貴族可是絕對不會像你這樣,坐在地上耍賴裝可憐的。”野狼恢複麵癱臉,伸手將阿斯蒙蒂斯拉起來。

阿斯蒙蒂斯隻好乖乖站了起來。

野狼以專業的眼神,認真嚴肅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不滿意地替阿斯蒙蒂斯整理衣服,拉平褶皺,把有些掉下來的假胡子重新粘好,力求在最短的速度內消滅一切不符合公爵身份的破綻。

阿斯蒙蒂斯其實是很不耐煩搞這些的。他更加習慣野獸的思考方式。對於叢林裏的猛獸而言,衣服隻是一種減慢行動速度的累贅,極不舒服也沒必要。所以阿斯蒙蒂斯其實很難理解衣服對人類的重要性。說老實話,如果任由他自由選擇的話,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不穿衣服。

這一次,為了假扮霍蘭德公爵,阿斯蒙蒂斯不得不忍受臉上貼的亂七八糟的偽裝,穿著不舒服的服裝卻始終十分配合。但如果為了野狼的話,好吧,其實一切都是為了野狼。

阿斯蒙蒂斯被弄得很煩躁,但沒有反抗,他選擇關閉思考,進入不思考不動彈的木頭人狀態,任由野狼對自己上下其手。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野狼來打理,順從的配合一切。

隻是當野狼抬起手臂時,阿斯蒙蒂斯注意到野狼手上已經凝固的血跡時,瞳孔猛的一縮,臉色頓時就變了。

野狼工作幹到一半,正低頭在替他整理劍帶,驟然被抓住右手,被迫將右手舉高,不由困惑的抬起頭來,繼而愣住。

其實,這真的不算什麽大傷,他的手臂隻是剛才被樹枝劃破了皮膚,連真皮層都沒有傷到,但阿斯蒙蒂斯的臉色還是陰沉得可怕。

他死死地瞪著野狼的手臂,野狼被他看得困惑不已:“怎麽了,我的手上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你看什麽。”野狼檢查起了自己的手臂。

野狼沒有發現自己手臂的任何異常之處,不由抬頭,眼神裏滿是茫然。阿斯蒙蒂斯意義不明的瞥了他一眼,但是卻什麽都沒有解釋。

野狼被他直直的盯了好幾秒,但這蠢貨卻連個手勢都沒有,野狼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漸漸感到不耐煩,於是大力甩開他的手,準備繼續剛才的工作。

可是阿斯蒙蒂斯卻猛地逼近,再一次鍥而不舍地抓起了野狼的手臂。

“你到底想幹什麽?”野狼緊緊皺著眉,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阿斯蒙蒂斯卻用力地抓著他的手,不讓他收回去。

“放開我!”這一次,野狼是真的被阿斯蒙蒂斯整得有些發怒了。他已經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摩萊爾距離他們隻有一百多米的距離,彼此雙方能夠清楚地看清對方的行為。野狼深怕阿斯蒙蒂斯這個時候腦抽風,給他突然來個什麽意外。

阿斯蒙蒂斯深深地看了野狼一眼,野狼不由怔愣。

在野狼看來,阿斯蒙蒂斯這個大飯桶完全就是直腸子,腦袋簡單的連個拐彎都沒有,整天想的事情除了吃就是玩,一點都不複雜。

但奇怪的是,阿斯蒙蒂斯這一眼,野狼竟然沒有看懂。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陰影籠罩在了阿斯蒙蒂斯的眼睛上。往常清澈見底的紅眸,這一刻,竟然變成了濃濃的黑色,深邃得簡直讓人看不到底。

阿斯蒙蒂斯深深地凝視著野狼,然後下一秒,他突然把臉貼到野狼的手臂前,毫無預兆地伸出舌頭,竟然舔起了野狼的傷口!

野狼頓時整個人都僵硬了。

遠遠地,傳來了摩萊爾領主的喊聲:“您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這一邊可是古戰場的遺跡,底下都是一些幾千年前的屍體,另外一邊才是我們今天的目的地……”

隻可惜,摩萊爾領主注定隻是在自說自話。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兩個聽眾是絕對不會搭理他的。

阿斯蒙蒂斯是因為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而野狼……

野狼滿臉通紅,根本就沒有辦法將注意力轉移到手臂以外的任何地方。

阿斯蒙蒂斯的舌頭從傷口上舔過,潮濕而又柔軟,帶著熾熱的氣息,野狼頓時敏感得全身的汗毛都倒立起來了,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緊張得繃了起來。

野狼對他人的親近是很排斥的,他條件反射地想要拔出匕首,但可氣的是,阿斯蒙蒂斯竟然完全沒有一絲防備。

但凡阿斯蒙蒂斯做出任何一點讓野狼感到威脅舉動,野狼都不會猶豫,將他就地拿下。但偏偏,獸性十足的阿斯蒙蒂斯,本該對危機有著遠超常人的靈敏感覺,但此時卻好像突然感覺失靈。

置身於野狼駭人的煞氣之下,他卻絲毫不受影響,繼續認真而又仔細地舔著野狼的傷口。阿斯蒙蒂斯一點點將已經凝固的血跡舔幹,一寸寸劃過他的肌膚,舔舐他皮膚下的血肉。

明明做著這樣的事情,但他的表情卻極其嚴肅認真。那專注的模樣,仿佛即使一刻世界毀滅,也沒有比舔傷口更重要的事情。

野狼的手久久停在半空中,憤怒的瞪著阿斯蒙蒂斯的臉。

但是久久的,久久的,野狼的手就是沒有辦法拍下去。

然後,他的整條胳膊都酥麻了。

野狼心裏不由暗罵,這混賬的唾液一定是由螞蟻組成的,不然為什麽會舔得他這麽癢。而且不但傷口附近麻麻地,全身上下都怪怪的。

又癢又麻,野狼覺得自己的腳都有些發軟了,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然後,直到這個時候,野狼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

阿斯蒙蒂斯為什麽要舔他的手?

似乎是聽到了他心裏的疑惑,阿斯蒙蒂斯忽然掀開眼皮,從下往上,筆直的凝視著野狼。

野狼被他看得頭皮直發麻,覺得阿斯蒙蒂斯的眼神古怪得不行。但仔細一想,卻又說不出哪裏奇怪。總之就是古怪得不行看,古怪到野狼老是分神,一個超級簡單的問題,他居然頻頻走岔,腦子恍恍惚惚總會飄散到一些其他問題上。

不過,難得遲鈍一回的野狼,最終還是找到了答案。雖然花了很長的時間,但他還是回憶起來,阿斯蒙蒂斯的唾液似乎具有治愈傷口的功能。

而且,事實證明,他的唾液確實比世界上所有的傷藥都有效。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野狼手上猙獰的傷口,竟然就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一條細得幾乎可以忽略的痂痕。

野狼看著愈合的手臂,眼神複雜地看著阿斯蒙蒂斯。

可憐的阿斯蒙蒂斯,為什麽你不是人類?為什麽你要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事情。這裏這麽多雙眼睛,如果被其他人看到的話,你可知道,你將會迎來怎樣的下場。

瞬間愈合傷口,你知不知道,你的能力是多麽的神奇。即使是最厲害的光明治療師,用最昂貴的魔法晶石作為能量,也無法做到你這樣。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能力被好事者傳出去的話,這個世界將會為你怎樣的瘋狂。你的價格會被炒到何等離譜的地步,你根本無法想象。全世界都會圍捕你,你將成為通緝榜單上最高價的存在,所有人都想要獲得你的能力。

阿斯蒙蒂斯有些不滿意地看著野狼手上的痂痕,本來準備繼續舔下去。但是臉剛湊過去,野狼就捂住傷口,阻止了他的動作。

阿斯蒙蒂斯不解的看著野狼,野狼麵無表情地四下環顧一周,朝阿斯蒙蒂斯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把他推開了。

阿斯蒙蒂斯指了指他的傷,快速地做了幾個手勢。

野狼看懂了,但卻還是搖頭。

阿斯蒙蒂斯不明白野狼為什麽突然就變冷漠了,困惑地撓了撓後腦勺。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因為姍姍來遲的摩萊爾領主總算是趕了過來。

摩萊爾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哎喲,我的大公爵閣下,您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啊。我剛才叫您好幾聲了,但您就是一個勁兒地朝這裏走。您走錯了啊。”他指著相反的方向說,“那一邊才是您想看的‘養殖場’。”

阿斯蒙蒂斯和野狼對視一眼,二人同時明白,演戲的時間又來了。

他們迅速靠在一起,默契十足地演繹起了“大公爵”。“怎麽,我難道不能往這邊走嗎。難道你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連我都不能知道。”

傲慢的公爵讓摩萊爾心裏發苦:“這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隻是很早之前的試驗場罷了,早就廢棄不用了,真正有意思的部分在另外一邊呢,咱們現在過去剛好可以看到精彩的部分。”

但野狼怎麽可能就這麽讓他糊弄過去,“哦,試驗場?”他嘲諷地重複了一句,“什麽試驗場。怎麽,莫非你在偷偷嚐試,想要搞出另外一個養殖場嗎。”

“天呐!您這可就是誤會我了!沒有您的大量資金讚助,我就算是想做也做不出來啊。”摩萊爾誇張地叫了起來,“這裏是我曾祖父那一代的試驗場,而且最後還是敗了,這裏早就廢棄沒用了,和我更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走吧,咱們還是去另外一邊吧。”

野狼本來準備順著他的話離開,但轉念一想,摩萊爾一心想要把“公爵”給弄走,野狼覺得這裏頭一定有什麽蹊蹺。更何況,和野狼有著同樣麵貌的冰屍叫他難以釋懷,既然摩萊爾這麽配合,一點疑心都沒起,那野狼怎麽也要問清楚。

“你怎麽老是想要叫我離開?莫非這裏真的有……朋友,你要明白,真誠才是友誼的關鍵啊。拙笨的隱瞞隻會讓我們的感情充滿了不信任,我還是覺得你很不錯的,你可不要辜負我的期待啊。”

這一番話,野狼看似講了很多,其實什麽具體內容都沒說,隻是挖了一個坑,就看摩萊爾跳還是不跳。

而說完之後,野狼還沒來得及給眼神,阿斯蒙蒂斯居然就主動拍了拍摩萊爾的肩膀,重重的,大力的壓在他的肩膀上,拍得摩萊爾義無反顧地主動跳進了坑裏。

不過,摩萊爾一直努力想要討好獵鷹堡的霍蘭德公爵,所以他主動跳坑的決定其實也不算太不意外。

“您真是火眼金睛,好吧好吧,我就實話實說。哎……全都告訴您。”摩萊爾長長歎了口氣,片刻,狡猾的小眼睛又轉了起來,“不過,如果您覺得無聊的話,可千萬不要怪罪我,是您選擇不去成功的養殖場,反而要對失敗的這裏充滿好奇。”

摩萊爾故意長籲短歎,須臾,自以為不經意地瞥了阿斯蒙蒂斯一眼,希望能夠看到一張失去興趣的臉。可沒想到,卻筆直對上了阿斯蒙蒂斯冷厲的眼神,不由心裏一個咯噔,不敢再拖下去,趕緊講了起來。

“讓我想想,到底從哪裏開始講起才好。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概是一百五十年前吧。具體多少年前我也記不清了,但那絕對是史上最為炎熱的一個夏天,熱的就連鋼鐵般的山壁都要融化了。

我的曾祖父也熱得不行,所以就到冰墳場來避暑。你也知道,這裏到處都是冰,找來找去,也就隻有這兒比較涼快了。曾祖父嘛,呃……他那個人口味比較奇怪,特別喜歡那種沒有**的小男孩,最好是不到十歲的。當時我們家族還處於鼎盛階段,所以他那一出行,浩浩****就是一大群人,起碼得有十幾個,不,上百個情人……”

這老頭年紀大了,說話也囉囉嗦嗦,半天講不到重點。野狼真正好奇的是腳底的那具冰屍,可沒想到卻被迫聽了好長一段曾祖父的烈豔史,煩的他都想給摩萊爾的腦門兒上安裝一個快進按鈕,直接跳到最關鍵的位置。

正這麽想著,他居然就聽到了和冰屍有關的內容。

“掉進冰窟窿裏並不可怕,反正曾祖父有權有勢,再買一個男孩就是了。但是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所有人都看著那男孩噎了氣,但是,冰下的千年寒屍,竟然在小男孩的身上獲得了重生。他居然又活了過來,而且全身上下都失去了顏色,變成了一個灰色的人!”摩萊爾居然打了個哆嗦,眼裏流露出了明顯的害怕。

可是很矛盾的是,在害怕過後,他的眼裏竟然又迸射出了興奮的光芒。“你知道那個小男孩變成了什麽嗎?”摩萊爾故意賣關子地頓了一頓,過了三秒鍾,激動的大聲說,“他居然變成了一個蘇格耐爾!史上最強的部落,蘇格耐爾!”

野狼錯愕地看著他,而摩萊爾激動地叫了三聲“蘇格耐爾”之後,居然自己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連連咳嗽幾聲,然後繼續迫不及待地說:“你能想象嗎,隔了幾千年之後,曾經的最強種族,居然借助我曾祖父的孌童之身,重新又出現在了歐蘭大陸上。這種事情說出來簡直沒人相信,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簡直就是遊吟詩人才想得出的鄉間怪傳。但是請相信我,我所說的沒有一句假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您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會對他這麽激動。那是因為,這個重生的蘇格耐爾,就是今天石奴兵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