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說服(一)
那丫鬟一臉咄咄逼人的口吻,再加上這姓龔的那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姿態,雪丫知道,來者不善。
這會,雪丫心裏頭頓時沒了章法,她一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一身華貴裝扮的女人望了過來,雪丫趕緊站直了身子,戰戰兢兢地說道:“龔小姐,對不起,我家小姐她身子不舒服,已經在上麵睡下了,可能不太方便見客。”
女人一聽,雙眸淩厲地一瞪,責罵道:“死丫頭,你算什麽東西,竟敢恣意找借口塘塞於我?”
雪丫一驚,趕緊急急地擺手道:“不---不是的,龔小姐您千萬不要誤會,小的沒那意思,我家小姐她確定是病了,不方便見客啊。”
女人聞言,嘴角揚起一絲譏笑,她冷然說道:“行,她既然不方便下來,那我就上去見她吧。”
說罷,她竟抬腳欲往樓梯的方向而去。
雪丫見狀不由得急了,趕緊衝上去攔在她的跟前,支支吾吾地說道:“龔小姐請稍等片刻,還是讓小的上去請我家小姐下來吧。”
女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一步步地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身後的丫鬟極囂張地望著雪丫,見她還杵在原地,不由得催促著道:“你要去就去啊,還楞在這幹嘛?別再磨磨蹭蹭的啦,我家小姐可是忙的很的,沒時間陪你在這裏幹耗。”
雪丫隻得點了點頭,蒼白著臉拾級走了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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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雲強打起精神下了樓,坐在沙發上的龔映菡一見她那有些蒼白的臉色,臉上難掩心中得意之色,她嘴角往上一揚,望著她說道:“雲妹妹今日怎麽這般憔悴,遠不如當日相見之時的意氣風發呢。”
葉初雲被她一句雲妹妹弄得楞了一下,她默默地在這女人的對麵坐了下來,淡淡地望著她回道:“我向來如此,興許是當日龔小姐太過狼狽所以才覺得我意氣風發罷了。”
“你---”她的一句話,讓龔映菡為之氣結,她那裝點得花容月貌般的臉一橫,伸出食指往葉初雲腦門一指,雙眸卻對上葉初雲依舊一臉淡然的臉,龔映菡的臉立時一皺,她收起了那手指,雙手扶上了腹腔,臉色一陣的痛苦。
“小姐---”站在她身後的蓮珠急急地喚了她一聲,俯下身一臉關切地追問道:“你沒事吧?”
龔映菡極做作地搖了搖頭,蓮珠立時往前一步,一手叉著腰,衝著葉初雲責罵道:“哼,你這女人嘴巴放幹淨一點,我家小姐如今懷了軍統大人的骨肉,身子金貴著呢,是受不得半分刺激的。”
她這話一出,站在葉初雲身後的雪丫臉上露出一絲訝色,她不由得伸出手來,握住葉初雲的手臂。
望著這姓龔的女人腹部,以及她一下一下地揉著肚子的手,葉初雲的心不由自主緊縮了一下,然而僅是一下,便平靜了下來,她淡淡地望著坐在對麵的女人,淡然開口問道:“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龔小姐,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龔映菡不由得詫異於這個女人的淡定,她扶著腹部的手移了開來,嘴角往上一勾,望著葉初雲一字一句地說道:
“雲妹妹,關於你與咱們冀家的恩怨世卿都一五一十與我說了,你也是一個可憐人,再過不久,就是我和世卿大婚的日子了。”說罷,她將一份報紙給她遞了過去。
葉初雲接過來一看,是一張她與那人的婚紗照,報紙的標題登著,下月初十便是大婚之日;望著一身筆直西服、手臂輕輕地攬著懷中那穿著婚紗的女人的腰枝的男人,葉初雲的心不由得揪起來,她以為她不會在乎的,然而為什麽,此刻她心裏卻是如此的不舒服?
沒有錯過她臉上的神色,龔映菡一改方才那囂張的態度,一臉懇誠地望著她,說道:“雲妹妹,我知道,世卿是為了報複你父親才將你囚禁在此處的,然而我與他大婚在即,當然不希望再看見他活在仇恨裏,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助你離開這裏,離開泗台城。”
她可以離開這裏?這一點葉初雲想都不曾想過。
葉初雲的手不經意地扶上了下腹,肚子裏這孩子是那男人所容不得的吧?她也不甘願為他生兒育女,但要她殺死自己的骨肉,她卻怎麽也做不到,唯今之計就唯有離開,離開了,孩子就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跟前這女人說得誠懇,葉初雲卻哪裏不明白她的私心。
然而一旦萌生了離開的念頭,她就再無法靜下心來,望著這個姓龔的女人,她思忖了片刻,隨即她臉上閃過一絲堅定的神色,望著她,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龔小姐,要我走,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須要答應我一件事。”
一聽她這話,雪丫不由得一驚,衝著她喚了一聲:“小姐---”
葉初雲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垂在身旁的手,廳堂內頓時一陣緘默,葉初雲靜靜地望著龔映菡,等候著她的回答。
然而龔映菡尚未說話,站在她身後的丫鬟蓮珠卻率先上前一步,衝著葉初雲不客氣地說道:“姓溫的,你別不識好歹,我家小姐好意給你一條後路,你竟還好意思提什麽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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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雲淡淡地掃了那丫鬟一眼,目光再次定要龔映菡臉上,她也不惱,依舊一臉淡然地說道:“既然龔小姐不願意,那就作罷,我也權當沒聽過龔小姐的提議,雪丫,送客吧。”
沒想到這女人還挺難對付,龔映菡一皺眉,隨即,她嘴角往上揚,露出一絲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說道:“雲妹妹何必急呢,妹妹有什麽條件?且說來聽聽。”
葉初雲望著她,淡淡地開口道:“龔小姐,許默許中官你知道吧?”
龔映菡唇角微微一勾,說道:“當然。”
“他現在被囚禁起來,若龔小姐能將他救出來,我就如了龔小姐你所願,離開這裏。”
龔映菡一聽,不由得擰了擰眉,她望著她說道:“被他囚禁起來的人,從來沒有過可以順利逃脫的,要我從牢中將他救出來,這怎麽可能?”
葉初雲聞言,默默地站起來,淡淡地說道:“總之,要走,我要跟他一塊走,不然,我寧願死在這裏。”
撂下狠話,她站起來離開沙發,一步步往前走去,眼看就要走到樓梯口。
龔映菡一急,不由得衝著她喚了一聲:“等等---”
葉初雲緩緩地回過頭來,一雙剪水般的黑瞳在那略顯消瘦的瓜子臉蛋的映襯之下顯得很大很大。
“我答應你,我會想辦法的。”
葉初雲默默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默默地拾級一步步上了樓。
“小姐---”雪丫急急地喚了葉初雲一聲,回過頭來,她神色複雜地望著廳中央的主仆幾人一眼,隨即就急急地追了上樓----
望著兩人消失在二樓的樓梯口,蓮珠不由得急了,她一臉憂慮地望著龔映菡,支支吾吾地開口道:“小姐,您怎麽就這麽輕易答應她了呢,要救出被軍統大人囚禁起來的人談何容易?”
龔映菡卻一臉淡定地說道:“有辦法的,蓮珠,你去將顧參謀約出來吧,我要見他,越快越好。”
蓮珠這才明白她的心思,輕輕地衝著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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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拿著一名家丁偷偷遞過來的匿名信,葉初雲倚在窗台默默地望著外頭月色下的斑影。
書信提及,一切已經準備就緒,時間就安排在後天,到時,要她在四圍城牆的涼亭處會合。
時間安排得如此的緊逼,可知龔映菡是如何迫切想要她離開這裏的。
也好---到時,就能見到許大哥了!
葉初雲靜靜地倚在窗台,良久,她才走到壁爐跟前,將花瓶後方的一個銀燭台拿了出來,輕輕劃了一根火柴,點燃,燭台上淡淡的火焰一下一下地跳動著。
她望著那火焰出神。
這時,雪丫走了進來,一見眼前這情景,不由得讓她回想起當初她火燒榭西台的瘋狂舉動,雪丫不由驚叫一聲,急急地上前問道:“小姐,你要幹什麽?”
葉初雲倏地回頭,急急地伸出食指放在唇間,衝著她:“噓”了一聲。
雪丫見狀趕緊噤聲,但她還是不放心,大步地走上前,一口就將燭台上的火苗吹息,葉初雲見狀,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並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匿名信收進口袋中。
“小姐,這燈光就夠亮的了,您為什麽要點著這燭台?”雪丫望著她,一臉不解地追問著。
葉初雲避開了她打量的目光,說道:“沒什麽,隻是閑的發慌。”
為安全起見,雪丫趕緊將銀燭台重新收起來,並對她說道:“小姐,您要是覺得悶,奴婢陪你到院子裏走走吧,現在這個時分,外頭挺涼快的,而且你也好幾天沒去花房了,估計小雪都想您了。”
想起那惹人疼愛的小狗,葉初雲不由得點了點頭:“好!”
於是,兩人下了樓,往院子走去,在花房逗留了好一陣子---
是夜,葉初雲早早就歇下了,有孕的身子讓她經常覺得疲憊,即使心裏頭有事,可一靠枕,她依舊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這時,雪丫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走到床頭,將手探進掛在衣架上的大衣口袋,將口袋裏頭的書信拿了出來後,她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匆匆出了門。
來到一戶普通人家的門口,這戶人家住著一位年長的教書先生,先生寫得一手好字,她經常找他替筆給家裏寫書信的。
雪丫惴惴不安地站在門口,良久,她深吸一口氣,舉手輕叩了叩門。
“來啦,這麽晚了,是誰啊?”裏頭的人拉開了門,見來的人是她,那人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姑娘,是你呀,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嗎?”
“先生,您可不可幫我看看這信裏頭寫的是什麽嗎?”雪丫輕聲說道,並將手中的書信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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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雲是被一聲聲抽泣聲吵醒過來的,她睜開眼睛,就見雪丫坐在床頭的燈台底下吸著鼻子哭得淒慘,葉初雲見狀趕緊拂開了被褥,下了榻走了過去,望著丫頭追問道:“雪丫,你怎麽了?”
雪丫望著她,也不說話,隻是不停地哭泣著。
從不曾見過她如此,葉初雲不由得急了:“雪丫,你倒是說話呀!是不是受什麽委屈了?”
雪丫抬起臉來,望著她,眼底盡是淚水,她哭著對她說道:“小姐,您真的打算要走了嗎?後天就走?”
葉初雲聞言,不由得側臉看了一眼衣架上的大衣,她了然,這孩子定是看到那封信了,於是走上前將這個哭哭啼啼的孩子抱住,輕聲說道:“雪丫,我是必需要走的,那是我與肚子裏這孩子唯一的出路。”
“小姐,那您帶上我吧!”雪丫抬起頭來,一臉殷切地望著她。
葉初雲卻搖了搖頭。
“為什麽?”雪丫不由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