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了讓自己不那麽顯眼,較好地渡過這段相對弱小的積蓄期,羅迪還是將自己的進階隱瞞下來,依舊以德魯伊學徒的身份,在自然神殿和破釜酒館之間兩頭跑。
都說日久見人心!哪怕鎮裏的好事者目光鎖定在魔法師安萊克身上,不過還是有些眼尖的人,在猜測著羅迪什麽時候露出自己的真麵目。
結果就是這位德魯伊學徒日複一日地堅持著自己的決定,每天都忙地不可開交,從來沒有多餘的時間屬於自己,哪怕是紅鱗石蒜在他精心照料下順利進入成熟期,羅迪謹慎地采集到足夠多的部位,向德魯伊大師裏德勒閣下證明自己的能力後,依舊保持著謙遜謹慎的態度。
當然了,鑒於羅迪始終隱瞞自己的真實實力,又有冉冉升起的宛如太陽般的魔法天才兒安萊克在前麵吸引火力,這位德魯伊學徒漸漸泯然於小鎮高層的視野,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學徒”看待。
畢竟,人與人之間最怕的就是比較!魔法師安萊克證明自己的天賦,哪怕是平民家庭出身,也受到了相當的照顧,一部分魔法書籍的資源稍微傾斜,憑著驚人的記憶力,通讀背誦整本下來後,吸收消化為自己的所有物,他的實力就有了很大的進步。
可惜的是,成了小鎮的第一紅人後,陸陸續續地接受了鎮長和領主的宴請,魔法師安萊克就不免有些驕傲起來,看著自己的好友羅迪,已經忘記了他引領自己入門學習魔法的恩情,原本需要仰視的眼神,逐漸地開始平齊對視,現如今更是居高臨下的俯視。
德魯伊學徒羅迪對此不置一詞,根本沒有顯露出自己的真實實力,打消掉魔法師安萊克內心驕傲自大的打算,眼睜睜地看著他從原本沉迷於魔法學習,每天用三分之二的時間泡在圖書館裏,漸漸地轉變成接受掌握權勢的強有力人士的邀請,炫耀似的向他們展示自己學會的魔法。
漸漸的,魔法師安萊克不像是一個在魔法宮殿裏孜孜不倦學習的向道者,更多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個權貴眼裏的雜耍小醜,賣弄著引以為傲的天賦變現出的魔法,用自己冥思苦想中一點一滴積攢的源泉交換出威力不大不小卻足夠絢爛奪目的法術,成為上流社會人士眼裏的弄臣。
原本對安萊克期望頗高的德魯伊大師,不想看見這位算是自己名下弟子的小家夥繼續沉淪下去,不過在他出手挽回前,還是決定該詢問一下羅迪的意見,畢竟他可是費盡心機,用了一些手段,才把自己的好友引領進魔法的門檻,不該就這樣放手才對。
可是,羅迪對此並沒有什麽意見,隻是用平淡如水的口吻解釋道:“尊敬的裏德勒大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的天分不夠,前麵的道路根本看不清,隻能在漫長的堅持裏,通過一點一滴的摸索,才能找到通往正確道路的導向標。我根本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理會別人的事情。再說了,我僅僅是一個德魯伊的學徒,沒有合適的對等的身份和地位,同時也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理由,去勸導一位魔法師回歸初心。”
德魯伊大師聽到這番話,沉默了許久沒有開口,他非常清楚眼前的學徒,盡管是罕見的自然啟蒙的橡樹之道的追隨者,卻沒有顯露出那位叛逆——枯萎者身上深邃到不可估測的潛力,至今還是原地踏步,始終無法正式轉職。
孰不知,裏德勒閣下的“領地”擴張到騎士紐卡斯的全部地盤,完全覆蓋後還有額外的邊際,根本沒有給名下的德魯伊學徒以晉階的資源,要不是羅迪機緣巧合之下進入翡翠夢境,通過擊殺大群不死生物和僵屍領主,擁有了一塊每時每刻都在往外擴張的“領地”,就此獲得了【森林之息】,順利地晉階轉職為野性德魯伊,他在接下來的歲月裏,隻能在“學徒”上繼續蹉跎歲月。
不得不說,此次師徒的談話並沒有瞞過其他人,魔法師安萊克第一時間就獲悉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盡管內心的確有過掙紮,可是他畢竟還是太年輕,聽慣了上流社會人士對他的吹捧,享受著貴族小姐們簇擁的熱情,在任何場合都是核心人物的優待,他似乎不想回到孤身一人,埋頭在魔法書籍堆裏努力鑽研的日子。
再說了,無論是自然神殿的圖書室,還是領主紐卡斯提供的魔法書籍,都是大部分法術彼此重疊,沒有更高級,更新的魔法知識,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一些雞肋的玩意。
想要繼續進步,必須獲得貴族的推薦函,讓他擁有進入郡城,正規的魔法工會,接受正統學習的機會。其次是學習魔法,耗費的金錢相當龐大,沒有合適的讚助者和支持人,平民家庭出身的自己很難在魔法學習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正是有如此正當且合乎情理的理由,魔法師安萊克才沒有理會德魯伊大師和學徒羅迪的話,從小在原生家庭受過的委屈和痛苦,此時都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圈裏,盡情地釋放出來,至於每每午夜難眠,輾轉反側流下的眼淚,此時都進了他的腦子,模糊了當初的誓言,忘記了提攜自己的好友,在觥籌交錯的酒杯裏,被統統地出賣掉了。
漸漸的,德魯伊大師對安萊克頗有期待的心也冷了,原本為他準備的推薦信也在抽屜裏繼續沉睡著,甚至都上了鎖,免得被偶爾來一趟神殿圖書館,向父母、好友炫耀自己享受高尚生活的魔法師先生發現。
當夏季開鐮節前,德魯伊學徒羅迪紮緊褲腿、綁好袖子,帶著幹糧和一壺水,幫助小鎮上缺少男人的家庭下田收割時,那一顆顆滴落的汗珠砸在地上裂開幾瓣,與雇傭的割麥人相比毫不遜色的進度,卻絲毫看不出他的疲累和付出。
這是一個橡樹之道的追隨者,對生活充滿感恩和熱情,並不吝於回報社會大眾,德魯伊的真種子。哪怕是沉浸在苦修磨礪自己精神的騎士的次子,也被打動而出現了!
過於敏銳的【自然感應】,讓騎士的次子洞察到同為德魯伊學徒的羅迪的真正實力,畢竟他在翡翠夢境經營日久,擁有的“領地”越來越大,從似真似幻的夢境世界汲取的自然氣息也越來越多,哪怕將其中大部分分潤給小奶狗“黑星”,加速它的成長,以加倍的速度進入成熟期,還是沒能壓製住自己水漲船高的境界。
騎士的次子無法理解,明明站在自己麵前的羅迪,擁有完整的德魯伊的職業水準,卻還是對外宣稱是學徒。
他估摸著羅迪是藏拙,即通過隱瞞自己的真實實力,避免受到閑雜人等的吹捧,就像平民家庭出身的魔法師安萊克,早就迷失了方向,始終沒有進步,反而在醇酒和美女的腐蝕下,出現了精神力退步的跡象。
還有一個可能,羅迪根本不知道自己成功地晉階轉職了,或許是他太忙的緣故,不僅在神殿和酒館之間兩頭跑,還一心一意地幫助鎮裏的人,估計是忙起來忘記了一切,包括自己。
想到這裏,騎士的次子忽然之間有所領悟,他決定放下身份——畢竟沒有順位第一繼承權,成年後也沒有什麽身份,就像沒有家庭出身的背景支撐的普通人,如羅迪這樣,在德魯伊的修行路上,不再去觀注自己的得失,而是普普通通地生活,在生活之中不去刻意地尋找,深深地彎下腰,躬身去踐行自己堅持過的理念,而不是把它掛在嘴上,有意無意地向別人賣弄自己的精神。
如此一想後,他立即明白自己的苦行是多麽的可笑。獨自一人在暗室冥思苦想,不可能找到突破的路徑,更別說轉職晉階為德魯伊。
騎士的次子從羅迪的身上汲取經驗教訓,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先是模仿這位“德魯伊學徒”的舉動,親手開辟出一塊屬於自己的藥草園圃,親手灑下種子,澆水、除草、翻土,精心照料藥草生根發芽,孕育成熟。
在此期間,他也放得下身份,穿上普通人的粗布衣服,去自由民的麥田,去佃農的份地,聞著麥子成熟的味道,享受著被麥浪裹住擁抱的滋味,看到農夫們因為豐收而歡聲大笑,他終於能感同身受地笑了出來。
在體會到生命循環的周期,為大自然的蓬勃生命力而感動落淚的瞬間,在苦行修煉中積蓄足夠渾厚的騎士次子,一下子突破了德魯伊大師無意之中布置的桎梏,轉職晉階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德魯伊。
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悟和突破,都是源自同一個人,那就是更快一步成為德魯伊的羅迪,眼看著好友安萊克成為魔法師後,經受不住上流社會的奢靡生活**而日漸墮落,已經不能充當靶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就隻能捧起第二個太陽!
所幸的是,騎士次子一門子苦修得道的腦子終於轉了過來,比自己預料的時間還要短,就成功地破局而出。
當然了,德魯伊需要的“領地”,羅迪代為支付,引導翡翠夢境裏的自然氣息流淌出來,澆灌注入騎士次子的體內,幫助他完成最後一步蛻變。
這一步跨過去,就是天與地的區別,從此以後,騎士次子就可以擺脫德魯伊學徒的身份,以自然係主職業之一德魯伊的身份,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孰不知,騎士次子原本就有相關人士在持續關注著,他提前結束苦修出關,被有意無意地帶著,複刻德魯伊學徒羅迪的行動,竟然一舉成功突破,成為真正的德魯伊。
換句話說,羅迪本人至少也是一個德魯伊職業者,於是,他刻意隱瞞自己的真實實力的事,就暴露出來了。
往好的方向說,羅迪的舉動是謙遜懂禮貌。往壞的方向說,就是居心叵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