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羨慕他,他活得是那麽自在,從來沒有人能欺負他,從來沒有人敢惹他,他叫陳霄楓,是我的同班同學。他時不時就會曠課,可從沒有老師會多說他一句,他似乎被老師們無視了,可我知道,正因為他的存在太耀眼,老師才不敢直視他。}
——張翰文日記
一個月之後。
北京第七十二中學,高中部的課堂上,老師正在點名,當他念到“陳霄楓”這個名字時,沒有人應答,老師抱怨地問:“陳霄楓今兒又不在麽?”
整個班級上一片寂靜,沒人應聲。
老師看向坐在前排的張翰文問:“翰文,我記得你住的離陳霄楓家挺近的,你知道怎麽回事麽?”
張翰文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冰冷,盯著老師回答道:“老師你知道前些日子,他被人堵在學校後麵那條胡同裏嗎?”
老師皺著眉頭問:“你看見了?他被人打了?”
“很多人都看見了。”
這時老師望向班裏其他學生,所有人都默不作聲,也不敢和老師對視。
老師又瞥向張翰文,“你看大家都沒吭聲,你可別瞎說。”
張翰文突然露出一瞥詭異的笑容說:“他們不吭聲難道就代表沒看見嗎?”
老師皺起眉頭,“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張翰文冷冷道:“我隻是在陳述一個邏輯關係。”
老師有些生氣地說:“瀚文,你可不要以為自己成績好,就能這樣。”
張翰文盯著老師,“請問我怎麽了?”
被這樣一問,老師猶豫了一下,眼珠轉了一圈說:“你的態度!對師長的態度。”
張翰文惡狠狠地一字一句說:“我為我的態度道歉,但我希望您能明白,不吭聲不代表他們沒看見。”
張翰文一直是學校裏的三好學生,學習成績也沒落下過,老師不敢對他怎麽樣,便點點頭不再看他,衝全班同學說:“好了,我們現在開始上課。”
課間,張翰文坐在位子上看著窗外,一個女生湊過來問:“你怎麽了?我以為你要和那個禿子幹起來了。”
張翰文問:“禿子?”
女生叫呂瑩瑩,“你怎麽了?就是剛數學老師王勝善啊,我們不一直這麽叫他麽?”
張翰文低下頭說:“哦,我沒事。”
“你最近怪怪的,陳霄楓可是附近很有名的問題學生,我覺得有時老師都不敢管他,你怎麽還為他打抱不平起來了?”
張翰文又扭頭看向窗外說:“我很欣賞他。”
呂瑩瑩聳聳肩,拿起張翰文桌上的筆擺弄了一下說:“我之前曾經瞥見過陳霄楓打架,他可厲害著呢!一個人可以打好幾個。”
張翰文問:“他這麽厲害?”
呂瑩瑩想了想說:“我也隻是聽說,據說警局有人罩著他,還教他拳腳功夫。”
“他打架不會受到學校處分嗎?”
呂瑩瑩盯著張翰文,“你到底怎麽了?我們是一個班的,他受沒受過處分大家都清楚啊。”
張翰文說:“我今天有點暈,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怎麽?過敏性鼻炎又犯了?喘不過氣嗎?”
張翰文搖搖頭,“沒犯,隻是最近有點煩心事。”
“跟我說說?”
“算了吧。”
呂瑩瑩有些生氣,將圓珠筆扔在張翰文的桌子上,“我覺得你最近疏遠我了。”
張翰文笑了笑,看向呂瑩瑩,站起身用手按著她的頭輕聲道:“說什麽傻話呢?”
看到這樣親昵的動作,班裏其同學都發出了驚呼,還有好幾個人起哄起來。
呂瑩瑩趕緊撥開張翰文的手,紅著臉說:“這可是班裏!”
張翰文神情中露出一種超越年紀的成熟,似乎根本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笑道:“讓他們笑去唄。”
接著上課鈴聲響起,呂瑩瑩趕緊胡嚕了一下頭發回到了座位上。
張翰文則又坐下,眼睛看著窗外,若有所思般地發呆。
下午,放學了。
現在是秋季,天黑的也早了,張翰文今天到家的時候比平時晚了些。
推開門時,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從裏屋傳來,隻見張翰文的父親張鐵升來到門廳,盯著張翰文質問道:“你去哪了?”
“我哪也沒去,隻不過買了個吃的。”
“吃的?你知道你媽已經做好飯菜等你半天了嗎?”
“知道。”說著張翰文從父親麵前路過,來到客廳衝飯桌旁的母親胡憶珍說:“對不起,媽,那我回房間了。”
張鐵升顯然對兒子頗有不滿,但因為不久之前張翰文自殺了一回,張鐵升心有顧及,摸了下自己的腦袋沒有多說。
目送兒子進屋還關上了門,張鐵升坐下。
胡憶珍低聲說:“瀚文最近心事重重的。”
“應該沒事吧,我看學習成績也沒落下啊。”
“我覺得一定是跟情感有關,包括上次的事。”
“高中生而已,還什麽情感……”說著張鐵升給自己倒了杯啤酒,獨自喝起來。
“你當初怎麽把我肚子弄大的,你都不記得了麽?”
“是是是,你說的對。”
胡憶珍又問:“你就沒感覺瀚文最近怪怪的嗎?”
就在兩人說時,胡憶珍自己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打開來瞅了一眼,是家長群裏的班主任發了張圖片。
胡憶珍當即從椅子上蹦起來,走過去用力地拍響張翰文的房門,“翰文,開門!”
張翰文拉開門,胡憶珍舉著手機劈頭蓋臉地問:“我問你這是怎麽回事?!”
張翰文瞥了眼手機屏幕,雖然母親拿手機的手一直在晃,但張翰文還是看到了上麵的圖片,是自己摸著呂瑩瑩腦袋時的照片,看來是班裏有好事的人拍了照,還上傳到了家長群裏。
張翰文冷冷地問:“是誰上傳的這張照片?”
張鐵升生氣地說:“你別管誰傳的,你媽問你這張照片是怎麽回事?這個女孩是誰?”
張翰文的語氣愈發低沉,惡狠狠地說:“我再問一遍,是誰上傳的照片?”
胡憶珍的聲調也逐漸升高,回答道:“你不用管是誰,說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張鐵升附和說:“現在全班的家長都知道了!你讓我們倆的麵子往哪擺!居然在教室裏和女生這樣!怎麽?要造反啊?”
可張翰文沒有回答,突然之間一把搶過了母親手裏的手機。
“反了你!”張鐵升見狀當即就要去搶!
可張翰文不知怎麽的一個扭身,便躲過了張鐵升,走到一旁用密碼打開母親的手機,接著翻看了一下家長群。
胡憶珍吃驚地看著,急忙問:“你怎麽知道我手機密碼的?”
張翰文看到是班主任上傳的這張照片,便將手機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回頭看著氣衝衝朝自己走來的父親,冷冷道:“我沒有關係,但將照片上傳到家長群裏,你們不覺得這樣的做法會傷害到那個女孩嗎?”
張鐵升根本不管那麽多,指著張翰文說:“你他媽小子長能耐了啊,教育起我們了。”
聽到張鐵升這麽說,張翰文歎了口氣,說了一句絕對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會說的話,“對於權力的支配欲望已經湮滅了你們的理智與情感嗎?”
張鐵升略有點懵地問:“你說什麽?!”
知道張鐵升根本沒聽懂自己在說什麽,張翰文露出一瞥略帶邪氣的笑容,“連我說什麽都聽不懂麽?那我問你們,你們真的希望保全自己的麵子嗎?”
兒子的神情與話語都不太對勁,張鐵升和胡憶珍一時間都沒敢繼續說話。
張翰文又拿起了母親的手機,舉著說:“如果你們想保全麵子,就將這番對話截圖,打上馬賽克然後上傳到各種論壇上,看看這個社會會因為這樣一張照片批判我們兩個孩子,還是那個禿頭班主任。”
張鐵升根本聽不懂張翰文在說什麽,突然跑去廚房,拿了根擀麵杖,指著張翰文說:“你想怎麽著啊?還敢弄老師了?”
張翰文笑了笑,舉著母親的手機說:“我希望你們能聽我一回。”
胡憶珍總覺得張翰文十分反常,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張翰文回應道:“這你們不用知道。”
張鐵升揮舞著擀麵棍繼續說:“小兔崽子把手機給我放下!”
看丈夫越來越激動,胡憶珍趕緊拉住張鐵升,衝翰文說:“我相信你,你進屋吧。”
張翰文聽從了母親的話,回身進屋,鎖上了門。
張鐵升則厲聲道:“你太慣著他不行!”
胡憶珍用力拉著張鐵升說:“不要,不要,不要刺激翰文!他才剛剛恢複!”
聽了胡憶珍這話,張鐵升才慢慢放下擀麵杖,歎了口氣,“哎……”
胡憶珍繼續說:“沒事,實在不行我們給翰文再請兩天假,明天就別去學校了,避避風頭,就說舊病複發。”
淩晨時分,“嗙!嗙!嗙!”
張翰文家的門被狠狠地拍響。
胡憶珍因為聲音而坐起身,搖晃了一下身旁依舊熟睡的張鐵升問:“起來!你聽好像有人在敲門!”
張鐵升睡得迷迷糊糊,不願起來,回應道:“你一定聽錯了吧,現在天還沒亮呢,哪來人會敲咱家門啊。”
胡憶珍一把將張鐵升身上的被子撩開,嗬斥道:“真的,你聽啊。”
已經秋天了,夜裏還是很冷的,張鐵升凍得趕緊起來,豎起耳朵聽了聽,“還真有人在敲門,誰啊?”
胡憶珍懟了一下張鐵升說:“去看看。”
張鐵升披上衣服,哆哆嗦嗦地出了臥室,來到門前,透過貓眼向外看去,隻見站在門前的人居然是張翰文他們班的班主任王勝善!
張鐵升瞬間覺得麻煩大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嗙!嗙!”王勝善一邊拍門一邊喊道:“是張翰文同學家嗎?張翰文同學的父母在嗎?!”
胡憶珍湊過來低聲問:“到底誰啊?”
張鐵升慌張地說:“這回麻煩大了,是張翰文他班主任,我們是不是得裝成不在?”
胡憶珍有些嗔怒地說:“一家三口大夜裏突然不見了,這鬼才信啊,快打開門問問什麽事。”
張鐵升趕緊打開門鎖,接著拉開門問說:“哎呦,王老師,您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晚來?是翰文闖什麽禍了嗎?我現在就把這兔崽子扥出來!”
王勝善趕緊拉住張鐵升說:“幹嗎幹嗎啊,張兄弟,別這麽激動。”
胡憶珍感到十分些奇怪,以前去開家長會,這個王勝善通常趾高氣昂的,怎麽今天突然叫自己老公兄弟了……
張鐵升是個愣主兒,不顧王勝善的阻止,大聲道:“我今天必須教訓一頓這個兔崽子!要不他就飄了!”
王勝善依舊拉著張鐵升說:“別這麽激動,別這麽激動!讓翰文聽到,影響他最近的摸底考試時的心態就不好了!”
胡憶珍這時插話說:“鐵升,你先聽聽王老師怎麽說,來來來,王老師,有什麽話,我們進屋再說。”
胡憶珍的話還是管用,張鐵升隨即不鬧騰了,三人走進屋,在客廳坐下來。
王勝善怕張鐵升又激動起來,趕忙說:“今天在家長群裏,我發了一張不太合適的圖,你們沒為這件事責怪張翰文吧?”
張鐵升剛想表現自己和王勝善站在同一立場上,王勝善馬上接著說:“其實翰文是個好孩子,他一直和這個叫呂瑩瑩保持一種競爭關係,所以兩人關係也特別好,並沒有因為走得近而耽誤學習,是大家最應該學習的榜樣啊。”
聽到這話,胡憶珍和張鐵升都懵了,胡憶珍趕緊問:“王老師,那您來我家是為了?”
“為了道歉啊,也希望你們不要因為一張圖,去責備翰文,他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自控力非常好,也不知道哪個多事的孩子照了這麽一張照片,通過一個未知的號碼傳給我,還發了幾句話挑撥了一下,你看看現在孩子心機都多重啊,我就是被蒙蔽了雙眼,才將那個圖片上傳到了家長群裏,我已經在家長群裏撤回了圖片,還跟大家鄭重道歉了,可能時間有點晚,怕你們沒看到,所以就親自來拜訪了。”
王勝善的解釋聽得胡憶珍和張鐵升一愣一愣的,張鐵升想得少,自己兒子被人這麽誇,麻煩也過去了,當即喜笑顏開地說:“王老師您真是個好老師,這麽晚了,還親自來拜訪我們,實在太負責任了。”
王勝善掏出手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起身說:“這麽個時間來拜訪實在太不好意思了,我接下來還要去呂瑩瑩家,我得趕緊走了。”
胡憶珍一直在家長群裏,知道王勝善平時說話可絕不是這麽個腔調,她想多套一些話出來,便說:“哎呀這麽晚了,您喝杯茶再走吧。”
王勝善趕忙推辭道:“不用了,不用了,呂瑩瑩是個女孩子,這個名節更重要,我那張圖實在發的太草率了。”
張鐵升說:“如果讓我配合幫您解釋,我一定義不容辭。”
王勝善趕緊雙手合十,一邊走向門口,一邊回身衝張鐵升和胡憶珍示意道:“感謝感謝,我先走了。”
接著目送王勝善離開,關上門,胡憶珍愁眉緊張,張鐵升問:“你怎麽還愁啊?”
胡憶珍反問說:“你不覺得奇怪麽?孩子的出路其實掌握在這些老師手裏,怎麽會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
張鐵升笑笑,“良心發現了?其實我也覺得這事這幫老師搞得挺不地道的,人家一個女孩,也就是個高中生,照片就這麽大庭廣眾地被發出來。”
胡憶珍搖搖頭,“不對,絕對不對,這事以前也有過,沒見到有老師能怕成這樣啊。”
張鐵升摸著脖子問:“你啥意思啊?”
胡憶珍看向張翰文的房門。
張鐵升指了指,驚愕地低聲問道:“你意思是翰文搞的鬼?”
胡憶珍也壓低聲音說:“你還記得昨晚翰文那神態和樣子嗎?似乎對這件事胸有成竹,一定可以解決好。”
張鐵升皺著眉頭說:“不會吧,咱家翰文學習是不錯,也沒這通天的本事啊,你別胡思亂想了。”
胡憶珍點點頭,“看看吧,看看明天還有沒有情況,我總覺得這事或許還沒有結束。”
張鐵升推了推胡憶珍的後背說:“你別想太多了,我看這事已經過去了,回屋睡覺吧。”
第二天清晨。
因為昨晚折騰,胡憶珍和張鐵升都睡得有點死,沒聽到大門開關的聲響,等到兩人起床時,發現張翰文已經出門了,胡憶珍的手機就放在桌子上,她趕緊拿起來查看了一下,但翰文似乎並沒有擅用自己的賬號在家長群裏發東西,各個社交軟件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北京第七十二中學裏。
呂瑩瑩很早來到了教室,隻見張翰文已經在座位上了。呂瑩瑩趕緊走過去問:“昨晚王勝善去你家了嗎?”
張翰文點點頭。
呂瑩瑩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長出一口氣說:“昨晚我爸媽把我鎖屋裏了,還把我手機什麽的都沒收了,我以為自己要完蛋了,嚇得不行。”
張翰文冷冷地說:“你最好別再靠近我,要不又會有哪個多事的家夥,把咱倆走的近的照片上傳到網上。”
呂瑩瑩知道張翰文是為了兩人好,可這樣冰冷的語氣與說法還是讓她難以接受,呂瑩瑩問:“你這話什麽意思啊?難道聊天都不行嗎?”
這時張翰文瞅向教室門那邊,“有人來了,你趕緊去你的座位吧。”
呂瑩瑩有些委屈地盯著張翰文,可幾秒之後,一位同學走進教室第一眼就瞥見了張翰文和呂瑩瑩,隨即笑出來,可他剛想拿出手機。
張翰文突然起身,冷冷地盯著這個同學說:“我勸你不要多事。”
這同學一直以為張翰文是個文弱的優等生,沒想到張翰文突然來這麽一句,本來笑嘻嘻的臉龐變得灰溜溜的,趕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不敢再看張翰文。
呂瑩瑩盯著張翰文那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神情,有些難以置信地低聲問:“翰文,你到底怎麽了?我怎麽覺得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張翰文突然露出一瞥略顯嘲笑的笑容,坐下來語氣輕蔑地說:“你就當我變了一個人吧。”
隨著進教室的人越來越多,呂瑩瑩也顧及起來,不敢再跟張翰文跟前待下去,隻能回到自己的座位。
當時間接近8點時,第一節課明明是語文,也就是王勝善的課,可進來的人卻不是他,是教導主任—陳立波,他麵相黝黑,頭頂有些禿,但剩下的頭發梳得很整齊,目光有些狠辣,和王勝善的形象可謂是大相徑庭。
陳立波站在門口,掃視了班級一圈,問道:“誰是張翰文?”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向張翰文。
陳立波隨即指著張翰文說:“你給我出來。”
呂瑩瑩心裏一緊,莫非是因為照片的事?
張翰文站起身,走出教室。
陳立波單手插兜,先衝班級裏的其他人說:“你們第一節課改成自習。”接著惡狠狠地看向張翰文說:“你跟我來。”
可當張翰文出了教室,和陳立波一同走在走廊裏,陳立波便轉換了語氣,低聲說:“王勝善不會再教你們班了,放過他吧,我怕事情鬧大。”
“你就為了說這個把我叫出來?”
“事兒已經傳開了,怎麽也得做做樣子給同學們看看吧,要不你現在回教室?”
張翰文露出一瞥冷笑,“既然做戲就要做到底。”
就在兩人向走廊盡頭走過去的時候,一個男學生背著包上樓來,和張翰文擦肩而過,張翰文轉頭看去,打招呼說:“嘿,陳霄楓,你終於又來上學了。”
名叫陳霄楓的男學生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越走越遠的張翰文,並沒有回應,隻是目送張翰文被教導主任帶走,張翰文則在看到陳霄楓時露出了一瞥笑意。
陳霄楓不明所以,但也沒多做糾結,進到班裏,隻見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陳霄楓聽到有的人在討論自己,有的人在討論剛剛被帶走的張翰文。
陳霄楓剛坐下,就有好事的男同學湊過來問:“你怎麽休了這麽多天啊?你可不知道,昨天班裏出事了。”
呂瑩瑩聽到好多人在談論自己和張翰文的事情,不禁坐立難安,便直接衝出教室,跑去了洗手間。
陳霄楓聽了同學的介紹,又看到呂瑩瑩這番表現,神情嚴肅地說:“我倒想知道是哪個不要臉的東西拍了照片還傳給了老師。”
聽了這話,本來好事的男同學一下子嚴肅了,周圍的同學也都安靜下來,看向陳霄楓。
從眾人的眼神中看出了防備與畏懼,陳霄楓搖搖頭,一邊整理課桌裏麵被其他人塞進去的垃圾,一邊笑著咒罵了一句,“這他媽是什麽年代。”
第一節課下課後。
走廊裏傳來聲音說:“三班的陳霄楓回來了!”
“他怎麽還敢回來?”
“我聽說他把好幾個人打進醫院了,學校怎麽也不處分他?”
“不想讓這種事傳出去吧。”
接著又聽到老師的聲音,“你們在這瞎說什麽呢?沒事實依據,別亂傳啊。”
這時呂瑩瑩走到陳霄楓跟前說:“你知道麽?之前老師打聽你事兒的時候,張翰文跟老師直接懟起來了,後來老師還來找我和他的麻煩,上課之前他被帶走我猜也是因為這個。”
陳霄楓看向呂瑩瑩,“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我跟張翰文那種病懨懨的三好學生並不熟。”
“我是說他為了維護你才被老師帶走的。”
“然後呢?你想讓我做什麽?”
被陳霄楓這樣一問,呂瑩瑩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猶豫半天,“你不一直很有辦法嗎?讓校方動不了你,幫幫張翰文吧。”
陳霄楓說:“我感謝他為我說話,但我並沒有什麽辦法,沒法幫他。”
就在兩人說時,門外一個其他班的高個兒男生指著陳霄楓的鼻子說:“你丫給出來。”
陳霄楓笑了笑,也沒站起身回應道:“你兄弟還在醫院裏住著呢,你也準備進去陪他?”
“放學之後,學校背後那條胡同,你有膽兒就來!”高個兒男生撂下這句狠話就走了。
陳霄楓也沒再回話,隻是笑著搖搖頭。
呂瑩瑩則著急地說:“別再惹麻煩了,你得想辦法救救張翰文!”
還沒等陳霄楓回答,一個好事的男同學笑道:“想讓別的男人去救自己老公,不得付出點啥?”
“砰!”陳霄楓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盯著這個男同學,冷冷道:“你再說一遍?”
男同學立馬慫了,“我這不是為你好麽?女人可會利用男人了,網上那些主播都這麽說。”
陳霄楓指著對方說“以後不要再跟我說話,否則我就把你嘴扯下來。”接著陳霄楓站起身衝呂瑩瑩說:“抱歉,這事我無能為力。”隨即便走出了教室。
之後,陳霄楓來到老師們的辦公室門前,他衝裏麵瞥了一眼,隻見王勝善的辦公桌前並沒有人,但桌子上有幾本批改的作業,筆也撂在一旁。
陳霄楓往辦公室裏走了一步,一個門口不遠的老師看到了陳霄楓,語氣中略些害怕地說:“陳霄楓?你……有什麽事嗎?”
陳霄楓問:“我想知道王老師去哪了?”
“王老師他在教導處呢,他們大概在說張翰文的問題。”
陳霄楓又問:“我們班的那個張翰文?他怎麽了?”
這時另一個老師站起身盯著陳霄楓說:“快上課了,趕快回教室,瞎打聽什麽打聽?!”
陳霄楓瞪了對方一眼。
最先開口的那個老師趕緊安撫說:“應該沒事,我想快談完了,你趕緊回教室吧。”
陳霄楓也沒多說,轉身就離去了。
這時,剛才起來嗬斥陳霄楓的老師說:“這學生也太沒禮貌了吧,什麽態度啊。”
“你不知道嗎?陳霄楓的來頭?”
“我管他什麽來頭啊?是這裏的學生,就得守這裏的規矩。”
辦公室裏其他老師都冷眼瞥向說話的老師。
“我跟你說,千萬不要惹陳霄楓,他實際上正處於被保護性拘禁的狀態。”
“什麽意思啊?”
“他爸關乎一個大案,具體什麽情況我們也不清楚,但上頭也給我們指示過,盡量不要和這個學生產生衝突或者交集,你新調過來沒多久,可能不知道,我現在告訴你了,你以後最後別惹他。”
“他爸誰啊?”
“好像叫什麽……陳海明。”
當天傍晚。
陳霄楓從巷子的深處走出來,他右手拎著一根鋼管,鋼管上還沾有血跡,他自己也受傷不輕,額頭、嘴角甚至胳膊上都在淌血。
就在這時,陳霄楓兜裏的電話在響,可當他拿出來的時候,屏幕已經碎的不成樣子,就算想接電話,點上去也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了。
緊接著,胡同口那頭又走過來幾個青年,他們還大喊著,“就他!就是他!別讓丫跑了!”
可陳霄楓剛才在小巷子裏幹趴下十幾個人了,已經沒有力氣了,右肩膀上還紮著酒瓶的綠色碎玻璃,抬都抬不起來,他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猛地一片漆黑,便暈倒在地。
都說人的聽覺會是最後一個失去的五感,陳霄楓恍恍惚惚地聽到叫喊,“丫暈了!趕緊上啊!不能就這麽放過他!”
可接著陳霄楓聽到一個聲音從身旁傳來,“如果不想死,就給我滾蛋。”
隨後,陳霄楓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陳霄楓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醫院,身旁坐的人是自己的姨媽,程柳梅。
陳霄楓更發現程柳梅正盯著自己,那眼神中憤怒與悲傷並存。
還沒等陳霄楓開口,程柳梅問道:“你不想活了,對麽?”
“我……”
程柳梅越發激動,“你知不知道醫生說你現在腦子裏有個血塊!就是被打傷的!這東西隨時可能要了你的命!”
陳霄楓並沒有回應姨媽的話,問道:“是誰救了我?曹衛民叔叔嗎?”
程柳梅平靜了幾秒自己的心情說:“是你的同學,他好像姓張。”
陳霄楓努力回憶當時聽到的話語,無論口吻還是聲音,怎麽也不像張翰文那種柔弱書生該有的,便問:“他人呢?”
“你以為現在幾點了?已經淩晨了,人家把你送來這裏之後,就回家了。”
陳霄楓努力支起自己,但還是有點頭暈目眩,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眼程柳梅,“姨媽,您回去吧,小傷,不用陪床這麽大動幹戈。”
程柳梅歎了口氣,“小楓,我知道你的童年缺了太多,每一樣都是我填補不了的,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這樣頹廢下去了,你這樣隻是在摧毀自己,就算你恨他!你也不能以傷害自己來發泄啊。”
陳霄楓突然露出一瞥略顯無奈與慘淡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很少會出現在一個高中生的臉上,“或許這是我唯一能傷害到他的方式,雖然我不知道他現在已經變成了什麽模樣,他的內心還是不是我父親,但這是我唯一能觸及到他的方式。”
聽了小楓這番表白,程柳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低著頭說:“我出去透口氣,給你買點吃的回來。”
陳霄楓知道自己的話語觸及了程柳梅的內心,但他一個孩子,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點點頭,目送姨媽離開了病房。
程柳梅走出醫院,發現張翰文就站在大門,便問道:“張同學,你怎麽還沒回家?”
張翰文回過頭,問說:“陳霄楓他醒了嗎?”
程柳梅點點頭,“嗯,我跟他說了是你救的他,他很感謝你。”
張翰文笑笑,“我知道他的個性,他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聽起來你很了解他。”
“我羨慕他活得很瀟灑,我一直做不到。”
程柳梅聽出了什麽,但時間實在太晚了,不好和張翰文繼續聊下去,便說:“回家吧,太晚了,你爸媽不擔心你嗎?”
“嗯……程阿姨,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目送張翰文走遠,程柳梅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盯著一個人的照片許久許久,自言自語地說:“姐夫,你還在美國嗎?你知道小楓現在的情況嗎?你知道他承受了多少痛苦嗎?如果知道的話,為什麽你不回來看看他呢?”
程柳梅手機上的照片正是陳霄楓的父親——陳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