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坦誠

夏侯毅登基,接手的卻是一個爛攤子。

閹黨專政的局麵太嚴重了,人數龐大,盤根錯節,根本不是夏侯毅短時間之內能夠剔除地幹淨的。可他既然做了大夏的皇帝,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誓要讓大夏王朝中興。

魏都想要控製他,就如同控製他的兄長成定帝一般,而他卻想要擺脫魏都的控製,這期間的鬥智鬥勇,夏侯毅早已做好了準備。

隻是在一開始,他卻不能讓人起了疑心,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他開始忙各種各樣的瑣事,給成定帝準備喪儀,冊封沐雪茗為皇後,追封生母為太後,提拔小舅子當官,再提拔老丈人的官職……各種“不務正業”,而對待魏都和靳氏的優厚待遇,卻絲毫不比成定帝生前要少。

成定帝原先的後宮眾人,他俱都送去了太廟,唯有張皇後被封為懿安皇後留在了慈寧宮,更是看在了魏都的麵子上,讓顧德妃顧婷回了娘家。

魏都隱隱有些鬆懈。

這日一早,他就送了四個絕色女子給了夏侯毅,夏侯毅十分高興地接受了,還再三謝過魏都,可等到人一走,他便讓太監搜了四個女子的身,在裙擺斕邊裏,發現了一顆紫紅色米粒大小的藥丸。

四個女子俱都搖著頭說並不知情,夏侯毅冷笑著讓人將她們拖下去處理了。

坐於桌案前,碾著手裏的藥丸,隻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他突然想起了些事。

顧妍似乎懂香。

明夫人擅長香道,顧妍是她外甥女,多少也知道一點,何況……他記得她是會的。

夏侯毅讓人悄悄送了這幾粒藥丸給顧妍。

他能順利登基,鎮國公府出力甚大,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盡管顧妍對他並不待見。

“是迷魂香。”顧妍麵無表情地跟來人說。這個人是夏侯毅的近身內侍魯淳。算是從小就在身邊的死忠。

“多嗅無益,還會神思迷離,慢慢沉湎於女色。”。

成定帝生前估計沒少聞這個東西,魏都是如法炮製。也要用這個控製了夏侯毅。

一聽說是迷魂香,魯淳當即唬了跳,連連問道:“若是吸入了該當如何?”

顧妍看他一眼,淡淡道:“少量無礙,若心性堅定。也不見得會有多大影響。”

說到這裏不由冷笑了下。

魏都是吃不準夏侯毅是個什麽秉性,可她多少知道一點……他跟他父親和兄長可不一樣,並不是個可以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

魯淳鬆了口氣回去複命了。

顧妍看了看手裏的迷魂香,扯扯嘴角。

也不知道上世夏侯毅都做了什麽才把魏都和他的黨羽扳倒的……

等過了幾日,蕭瀝居然跟她說,魏都向夏侯毅提交了奏折,要卸掉自己東廠督主的職位。

魏都是司禮監稟筆太監,身兼東廠總督一職,莫名其妙提出要辭去總督,恐怕是在試夏侯毅的態度。

“他沒同意?”顧妍大致猜到了夏侯毅的做法。

蕭瀝點了點頭。“閹黨人數眾多,擰成了一股堅實的力量,他將才登基,對朝中之勢還不大了解,亦不清楚哪些是閹黨,哪些又不是,勢單力孤,隻能隱藏偽裝自己要除掉魏都的目的。”

魏都在判別現在這個新帝,到底能不能為己所用,需不需要他再去重新尋找一個新的傀儡。而夏侯毅若是太早地擺出自己的底牌,隻會被魏都不費吹灰之力地碾死。

扮豬吃虎,是他現今唯一的選擇。

他需要讓魏都放下戒心。

“可是奉聖夫人也心血**,學著魏都的模樣去皇上麵前請辭。要搬出皇宮去住。”蕭瀝悠悠說道。

顧妍簡直要笑出聲來:“他這回肯定是同意了!”

蕭瀝看了看她,點點頭。

就知道……這個自作聰明的女人!

魏都試夏侯毅是要看夏侯毅對他的態度,可她靳氏算個什麽東西?

他隻是成定帝的乳母,張皇後在嫁給成定帝之後就沒有她的事了,是成定帝離不開她,需要她。她這才會後來留在了宮裏。

可現在的皇帝是誰?靳氏跟夏侯毅絲毫沒有關係,他何必要去留著這個女人?

顧妍想到張皇後在靳氏的挑釁下受過多少憋屈,心中就有股子火,成定帝娶了張皇後,可他從來沒有將她當做過一個妻子,給她該有的尊嚴!

他允許靳氏騎到張皇後的頭上,他包庇原諒靳氏殘害他的嫡子!

那個一出生就斷了氣的孩子,張皇後絕望死寂的眼神,她通通記得!

她恨魏都,也恨靳氏。

這二人狼狽為奸,一人掌廟堂,一人管後宮,而現在靳氏被逐出宮,這種局勢就瓦解了,被靳氏自己作沒了!

“活該!”顧妍低咒了一聲。

蕭瀝忽然有些沉默,他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話到嘴邊了,突然又不知道怎麽說。

“你怎麽了?”顧妍看了看他。

一雙杏眸睜大,在她黑深深的眼珠子裏,他隻看見自己的倒影。

忽然覺得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蕭瀝坦然道:“我隻是覺得,你對皇上的做法,好像了如指掌。”

就如知己一般跟他有著十足的配合默契,夏侯毅隻要動一動指頭,一個眼神,她就能知道他心裏想的都是什麽。

他隻是忽然想起來,顧婼與紀可凡婚宴的時候,在遊廊上聽到的他們兩個的談話。

阿妍跟夏侯毅,似乎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過往……

顧妍認真仔細地盯著蕭瀝的臉看,突然笑了。

換一個人,仔細想想也能明白,隻不過是因為她多少知道些夏侯毅的性子,更快判斷出來而已。

不過蕭令先,居然會吃這種幹醋!

她雙手撫上他的麵頰,擺正他的臉,抵著他的額頭一字一句道:“你想知道我都在想什麽怎麽了,可以問我,不要自己猜,也不要胡思亂想。我有時候真的很笨,我可以去猜測別人在想什麽,可我不想去猜你的。”

猜測的前提是懷疑,我願意給你完全的信任,也請你,信任我。

蕭瀝微微一怔,低下頭輕輕印了下她的紅唇,彎唇道:“好。”

顧妍釋然一笑,埋在他的懷裏,徐徐道來:“聽起來大概有點匪夷所思吧,也可以說是我做了一場春秋大夢,在某個不知名的時段裏,我與他曾經是師兄妹,青梅竹馬,彼此熟悉,所以我對他的行事做法有些了解……”

顧妍挑挑揀揀地給他講些前世的事,避開那些血腥殘忍的橋段,僅說著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在那個夢裏過完了一生,等我醒過來了之後,對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會有了大概的預料,不過依舊會有許多也出現偏差……比如我那時候跟你是泛泛之交,現在卻嫁給你啦!”

她雲淡風輕地說著這樣的話,蕭瀝卻突然覺得心中一緊。

他想起最初見她的時候,那眼裏時刻不曾褪去的防備和偽裝,對身邊所有的事物都保持著警惕小心,他記得他們一起被關在窖洞裏時她的冷靜和理智,記得她出手殺了那個黑衣人時眼裏的絕望和驚懼……

怎麽可能真跟她說的這樣平凡普通?

在那個真切的夢裏,她都經曆過什麽?

蕭瀝難以想象,隻覺得左胸口一陣一陣地收緊發疼。

既然真的和夏侯毅是青梅竹馬的師兄妹,又為何一開始她就對這個人避之不及、提之變色?

夏侯毅對她都做了什麽?

蕭瀝莫名想起腦子裏曾經一閃而過的畫麵。

那個時候她的眼睛傷了,蒙著白絹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頭。他眼前就突然浮現出一個同樣雙眼蒙了白絹的瘦削女子,上頭沾滿了血,死氣沉沉地躺在**,毫無生機。

那個是她吧?

一定是她的!

所以那一刻才會這麽心痛,好像所有的壓抑和悲傷都凝聚在了一起,重重地積壓在心上,要撕心裂肺一樣。

老天,在她身上都發生了什麽!

將顧妍緊緊摟進懷裏,想要借她身上的溫度、她的心跳來平複自己的躁動。

他不該問的,他一點都不該問的!

“都過去了……”顧妍輕輕拍著他的背,踮起腳親了一下他的麵頰安撫。

她不怕了,一點都不怕了,哪怕再回憶一遍前世種種,她也不怕了。

是真的過去了。

“夏侯毅,大概也有部分夢裏的記憶吧,隻是並不完整。”顧妍說:“他記得我,但也隻記得部分,我跟他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說得清楚,不知道別人怎麽想,但站在我的角度,他並不是個好人。”

蕭瀝親吻磨蹭她的鬢角,牢牢將人鎖在自己懷裏,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惡人自有惡人磨,魏都和他究竟誰勝誰負,我不管……”

這算是在賭氣嗎?

顧妍覺得好笑,拍了拍還埋在自己頸間的大腦袋,側過臉蹭蹭他的麵頰,淡淡說道:“蕭令先,他會贏的。”

雖然她討厭夏侯毅,但是這個人的能力,她還是認同的,魏都必須除,而夏侯毅,就是這把最合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