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解圍

前麵不止一回說過,我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我告誡自己,在權色分爭猖獗的蓬萊殿一定不能惹出事端,要更加小心謹慎的活!至於與當時深得聖寵的張氏兄弟一較高下,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未曾想,我以麵首的身份覲見武皇的頭一天,便與二張之一結下了梁子。這算不算順天應命呢?我寧海瑈安定半生,到頭來注定要走上風口浪尖吧。

那天,太陽很烈,年邁的武皇帝躲在亭子裏納涼,公主引著我進去,禮數行畢,太平便將我涼在一旁,自顧自地與她母親說話去了。

這是我第二回近身見到武曌。盡管上了年歲,女皇仍然容顏姣好,口齒流暢,年輕時的風采仍可在細微處流露一二。若非如此,我想我在蓬萊殿熬不過三天。

我坐在邊上,聽她們談了一些政事,無聊得緊。這時,武曌可能是想去花園裏走走,太平對我眨了眨眼,我會意,便要上前相扶。

哪知沒等我挨著她手,就聽一人遠遠地喊了聲陛下。

我抬頭一看,隻見外頭走進來一位錦衣華服的俊俏少年,年紀二十上下,生得眼大唇薄,膚白勝雪,很是靈秀。我不識此人,隻聽武曌叫那少年,昌宗。

鄴國公~張昌宗。與見他哥哥張易之的感覺完全不同,打從見他第一眼,我便打心裏不喜歡這個人。這麽說吧,若將此人放到長安城南,旦憑他目中無人的驕橫作派,一定早被那些地痞流氓打死了去!

大明宮裏的人都知道,張昌宗是太平引薦給武皇帝的,如今他飛黃騰達了,於情於理都應該更敬著太平不是?可那小子見了公主,竟然沒有下跪行禮,更沒有看我一眼!

且見他徑直走到武曌麵前,吩咐兩名羽林軍抬上一塊四四方方的冰塊。

武曌看不出端倪,就見張昌宗突然從羽林軍腰間抽出長刀,劈向冰塊。冰塊立時裂為兩半,一隻乳白色的和田玉壇從中間冒了出來。

武曌喜形於色,連問張昌宗那是什麽東西,言語之間,無不是對那小子的寵溺。

張昌宗很是得意,告訴女皇那壇子裏裝的,是從北國進貢來的冰露,用三株千年靈芝浸泡八八九十一天而成,有延年益壽祛暑解乏之效,全天下也就這一壇子,珍貴得緊。他擔心天氣炎熱冰露受損,便命人將其凍結在冰塊之中,直到這會兒才敢啟封。

他一席妙語,武曌很是受用。難以想象,一位古稀老人竟然還能散發出孩童般燦爛美麗的笑容。

洞察心思,投其所好,這就是張昌宗的本事!

這本事,後來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那時候,我的確不是張昌宗的對手。我見那少年媚態百生,一邊替武曌捶著背,一邊一口一口的將冰露喂到她嘴裏,又時不時地貼著她耳朵說些什麽,兩個人吃吃的笑,全不顧旁人如何。

過了一會兒,張昌宗突然起身,向守在外麵的侍衛吩咐了一句,侍衛離去,很快帶回來一個人。

這個人,我認識,隻是,很久沒見到了。

暮曉川……竟然是他!

當我看清那男人隱在帽盔下的麵容,我先是一震,而後,是莫明其妙的不安。

張昌宗為何要見曉川?這還得交待一下前因。

原來,在我進入大明宮前,曉川便因為喝酒的事情,掃過張昌宗的麵子。

曉川每日值守蓬萊殿,而張昌宗平日進出蓬萊殿頻繁,本來那男人便是奪人眼目的主兒,一來二往,便引起了姓張的注意。他聽說曉川滴酒不沾的傳言後,想來是閑得緊,便與人打賭,要曉川將酒喝下去。

有一回那小子借著公務,當真將曉川騙去了鄴國公府。府上的門客,包括張昌宗皆是秉著各種理由逼著那男人吃酒,其間不乏一些下九流的梭使。可咱們的暮將軍愣是沒喝,也不知那男人是有意還是無意,除了張昌宗,其他門客皆是痛挨了他一頓拳腳。

這口氣曉川出得舒坦,可張昌宗卻是當血海深仇般的記下了。無奈礙著金吾衛將軍正三品的官職,那小子一直沒敢正麵衝突。這不,那天在禦花園終於讓他逮到了機會,尋思著在武曌麵前讓曉川出醜。

隻是他這如意算盤沒打好,偏偏在這節骨眼兒遇上了我。

再說那天的事。

也許是陽光盛好的原故吧,至今我仍記得那天關於曉川的所有細節。

哼~這是件極有趣的事兒,每每我向你提起這個男人,哪怕僅僅是他說話的一個神態,都記憶得非常清晰,就像是,他又在我心上走了一遍。而對於相處更多的公主與女皇,除了幾次深刻的事件,我反而記不起什麽,可能,我在下意識的逃避那些回憶吧,麵首這尷尬的身份,始終讓我介懷,尤其是在曉川麵前。

所以,見到那男人的一刹,我心裏是多麽的窘迫不安哪!我不知道他會怎樣看我,我覺著,我好像與他漸行漸遠了……

我不確定那時候曉川是否也有相同的體會,但他在一眾人等中看見我時,那雙淡漠的眸子明明有一絲驚訝的閃爍,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他短暫的停留後,便轉向武曌,脫下帽盔半跪行禮。

他的額頭全是汗珠子,脖子上也濕漉漉的,在如此炎熱的天氣還披著明光鎧,辛苦可想而知。

我發現他瘦了,臉上沒什麽光彩……嗬~他娘的,我竟然有點兒心疼!

接著,武曌便對曉川講了些體恤的話,言辭懇懇,溫和動人,倒是叫我對她生起些親近之感。

座下的曉川始終板著臉,哪怕麵對高高在上的女皇帝,也是嚴肅得緊,偶爾回應一二句,亦是剛直不阿,不驕不作。嗬,果然骨子裏還是那個滿嘴之乎者也的書呆子。

這時,張昌宗命一位宮女將剩下的半碗冰露端到曉川麵前。我無意看去,卻見那小子臉上帶著一絲壞笑,頓覺疑惑。

而這邊的曉川已接過了冰露,我看見他捧著晶瑩透光的五彩骨瓷碗,頗有一飲而盡的架勢。

可,他突然停住了。

那男人將瓷碗緩緩放在麵前,向武曌稟道:“陛下恕罪,微臣不沾酒。”

且聽他一句,在場眾人無不瞪大了眼珠子瞧他。不等武曌開口,張昌宗搶道:“暮將軍,此乃北屬友邦獻予陛下的靈芝冰露,何來酒水?陛下這是體恤你,特地讓你消暑生津的!你~不會是嫌棄吧?”

我見那小子眼色不善,又見曉川臉色凝重,不禁想到之前在洛陽半月樓上騙曉川吃酒的場景,心說莫不是冰露裏摻了酒,哪怕一丁點兒,被曉川察覺也是極有可能的。

但我那時還不知道張昌宗與曉川的過節,不會猜到就是姓張那小子暗地在冰露裏摻了酒。想必在鄴國公府他便清楚曉川對酒味十分敏感,於是那會兒才敢在武曌麵前逼著曉川進退兩難。

“軍中有令,值守將士有飲酒者,重罰三十軍棍!”暮曉川竟然看也不看張昌宗一眼,正色向武曌說道。

武曌終於直起了身子,卻是向身旁的少年說:“昌宗,軍令如山,朕不能自個壞了自家的規矩,你也別難為別人!不過~”她話音一轉,“朕怎的就沒品出酒味兒來呢?難不成~是朕老了?”

一聽這話,就知道那老婦人有點兒不高興了。張昌宗諂媚道:“陛下是仙女下凡,您要是老了,玉皇大帝也不答應呀!古話說得好啊,眼見為實!既然暮將軍說這冰露是酒,那便證明給咱們看,若是驗出一滴酒來,昌宗甘願受罰!”

姓張的果然是人精啊!他一句話結結實實地打在武曌心坎兒上。於是那老婦人立即接下話頭,轉向一旁的公主,“你說呢,太平?”

太平婉爾一笑,朝我看一眼,上前將曉川麵前的冰露放近鼻間聞了一聞,向武曌笑道:“女兒也沒聞出酒味兒呢!”她將骨瓷碗親自遞給曉川,低聲道:“暮將軍,別辜負了母皇一翻美意。”

我太了解太平了,她那一句與其說是在規勸,不如說是在命令。說白了,曉川自羽林軍後平步青雲,歸根結底也是太平在其中穿針引線,明麵兒上曉川守在蓬萊殿,暗道兒裏可都認為他是公主的人。所以,暮曉川若是違逆了武曌,太平這個做女兒的,多少會引起她母親的不滿。

哼,這就是宮闈吧,人間的真情到了這兒,便脆弱得不堪一擊。

可是,我的曉川哪,他竟然沒將公主的話聽進去,硬是沒有伸手去接那半碗冰露。

他娘的,逞英雄也不是現在呀!大不了喝下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總比討個不識實務的罪名強呀!

不行!我轉念一想,曉川從這兒走出蓬萊殿可不是一時三刻的事兒,這一路上得遇見多少宮女多少太監,運氣差點兒,再遇見個前來覲見的皇親國戚,一旦聽見他嘴裏的胡言亂語,那還了得!指不定把我也給供了出來,咱倆十年前沒走一塊兒,十年後倒死一雙!

嗬嗬,後麵的當然是玩笑,那會兒,我的心思全在意他的安危,至於自己如何,真是想也未想,甚至連因他重病一場的鬱節,也暫時忘卻了。

情急之間,我突然有了個主意,一個一石二鳥的主意。但我不敢確定它是否能夠成功,因為我不確定冰露裏是否真的有酒。也許一切全是曉川的錯覺,酒後失言使他杯弓蛇影,這是完全可能的。但我還是那樣做了,我像個傻瓜無條件的相信他的一切。

我站起來走到中間兒大聲稟道:“陛下,小人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武曌眯眼打量我一翻,點一點頭。

旁邊的張昌宗一臉不屑,太平倒是眼前一亮,悠悠然地落坐,笑眼看我。

我回頭看了一眼曉川,那男人嘴角隱隱**,仿佛欲言又止。

他娘的,我寧海瑈這回要是沒闖過去,你小子可得給老子陪葬!

我心裏無聊打趣兒,嘴裏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陛下聖恩體恤臣子,乃臣子之福,仁也;暮將軍嚴從軍紀,乃吾皇之幸,義也。仁義,民心所向矣,乃我大周朝固本之根基!今日之事,小人有個法子,可使得仁義兩全。”

張昌宗哼道:“你的意思,是承認這冰露裏有酒?連陛下……”

“小人從未這般講過。”我急忙搶道,隻見張昌宗臉色也變了,卻不好發難。

得罪張昌宗並不是我的本意,不過,那時我也顧不得了,又聽武曌繞有興致的問我是什麽法子,於是便說:“隻需驗一驗冰露中是否藏有酒水。若無,便讓暮將軍向陛下負荊請罪;若有,軍紀在前,陛下必定通情達理,收回成命。”

此話一出,頗有讓武曌騎虎難下的意思。事後想來,我真是棋行險著,若那日武曌在朝上被哪個不知趣的大臣惹惱了,一口氣出發在我這兒,我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不過,那會兒我的運氣真是出奇的好,武曌非旦沒有怪罪,反而十分的讚同。倒是張昌宗刁難道:“區區一名畫師,也懂得驗酒?”

嗬!原來那小子早就查了我的底細。

“小人好酒,對酒釀略知一二。”我說。

張昌宗哦了一聲,傲道:“你倒說說都知道些什麽酒啊?”

我笑答:“小人久居長安,自然是西市腔酒飲得最多。之外,滎陽土窟春,富平石凍春,劍南燒春,郢州富水酒,烏程若下酒,嶺南靈溪酒,宜城九醞酒,小人也品嚐過。進宮後,小人還有幸見過波斯三勒漿,大食馬朗酒,不過,小人最愛的還是葡萄酒……”

嗬嗬嗬,武曌笑道:“好了好了,你年紀不大,胃口可比朕大多了!說吧,你要如何驗酒啊?”

我籲了口氣,道:“小人隻需要一杯真酒,兩隻生雞蛋,便可知冰露中有無酒水。”

你沒聽錯,是雞蛋,生的。這是許多年前,我在地窯裏的無聊把戲。那兒有許多許多的酒,偶爾還會有老娘偷來的生雞蛋。

太監抬了張桌子擺在亭子當央,一群人像看耍猴兒似的圍作一圈。我與曉川隔著桌子麵對麵的站著,公主坐在右首,張昌宗與武曌坐在左首。

我將一枚雞蛋敲出一個小孔,隻讓透明的蛋清流進透明的容器,然後,我倒進真的酒水。幾乎是眨眼的功夫,透明的**中,出現許多細微的白絲。

人們有些驚訝,太平調笑道:“你會變戲法兒?”

我隻笑不語,看得出公主對我相當有信心。可是,曉川呢……

我繼續取出另一枚雞蛋的蛋清。

“暮將軍,冰露……”

曉川深看了我一眼,才將冰露遞過來。那個瞬間,我與他四目相對,他顯得十分鎮定,他是相信我的,在那一刻我能明確地感受到。

我慢慢地倒入冰露,可是,蛋清仍然純淨。我的手開始不為人知地顫抖,曉川不知何時走到我旁邊,輕輕托住我的手腕,悄無聲息將那出賣內心忐忑的模樣掩飾了過去。

我側目看去,且見他臉泛紅潮,眸色堅定,有幾滴汗珠子正順了鬢間發梢往下滑。

他娘的,我竟在這關鍵的當兒開始心猿意馬起來,忍不住向他靠了靠。

“有了!”有人突然叫道。

我愕然一驚,低頭一看,蛋清裏果真出現了綿絮樣的白絲。呼~我聽見身旁那男人出釋重負般地出了口氣。

嗬嗬嗬~武曌拍手稱快,“有趣,有趣!昌宗,你看這些白絲絲,多好玩兒!”

張昌宗黑著臉,向那老婦人強笑道:“酒能把雞蛋煮熟咯,今兒真是頭一回見到!”他轉向曉川,說:“暮將軍,鄙人差點兒讓你違返軍紀,該罰!”說畢,他蔑我一眼,想是怪我得很。

武曌寵道:“你還當真了!暮將軍可不與你這小孩兒一般見識。”

“是啊,”太平接道:“今日也多虧了昌宗有這一出,這半天兒咱們也跟海瑈長了見識。”

公主這是趁勢把我給托了出來,我當然見好就收,說:“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說吧,要朕賞你什麽?” 武曌走到我身前說道。

我跪下道:“小人不敢。”

“你還了暮將軍的清白,又顧了朕的體麵,此等智慧,一定得賞。”

“那~小人鬥膽,懇請陛下讓海瑈陪伴左右。”

武曌沉吟片刻,哈哈一笑,對我說:“走,咱們去園子裏逛一逛,這荷花兒應是開繁了吧。”

我喜憂參半,起身扶著那老婦人,又聽她吩咐道:“昌宗,剩下的冰露你帶回去吧~哦,明日叫易之過來,許久沒聽他彈琴了。”

張昌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武曌是擺明了不讓他跟著呀!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

我暗笑著往亭外走,曉川早已候在那兒。

“卑職告退。”他對武曌稟道。

我有些不痛快,隻聽太平說道:“這太陽都快落山了,你們金吾衛應已輪守了吧。暮大人~不如同行,清閑清閑。”

清閑,暮曉川好像從來不愛清閑。可是,那男人就是讓人捉摸不透。

他看了看我,眉眼之間,似乎藏著些期許。

“卑職遵命。”他說。

蓬萊殿太大了,那裏有著許多我從未去過的角落與不敢靠近的邊境。

唯獨有一個地方,我去了無數次。

掖薇四湖――四個由人工水道連成一氣的湖泊。

湖裏全種著荷花,一入盛夏,便是整片整片的粉紫,偶爾一株白色的,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珠玉一樣,美得要人的命。

可這仙境般的地方,卻是差點兒要了我的小命。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太平,武曌,還有曉川四個人乘船在湖間賞花。其間閑談一帶而過,後來太平扶著武曌去到船頭,我不想聽那些無聊的政事,也就沒跟著過去。

嗬嗬,好吧,我承認是想趁機與曉川獨處。

我與那男人正對坐著,兩個人顯得都有些不自然。

不過,曉川難得先開了口:“你有沒有想過,若驗不出酒……”

我心知他是感激我的,臉上卻故意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我就拉你一起死唄!”

他愣了愣,微微彎起唇角,“謝謝……”

我哼了一聲,“甭提謝謝兩字兒,聽膩了!”

他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看向船舷外的漣漪。

光影在他挺翹的側顏撲閃,叫我移不開眼去。我開始後悔自己的冷淡,明明是想靠近他,為何說的話總像是要將他往外推!

“蓬萊殿,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他突然幽幽地說。

我心中一動,頗為敏感地回道:“你,不想見我……”

曉川轉過臉來,我見他擰著眉頭,嘴唇緊抿著,仿佛正鼓足了勇氣要對我說什麽,可最後,他什麽也沒說。

我頗為失望,正好看見一株白色的荷花遊過船邊,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我站起來走過去,想要伸手去扯。

豈料,我正好踩在衣擺上,被自己結結實實的拌了一跤。

這一摔在平地上還好,可倒黴的是我就在船邊,身體一失穩,連叫也沒來得及叫一聲,便整個人咚的栽下湖去!

所幸,我會水。是以落水後,我並不十分驚慌。

我看見曉川追了過來,目色焦灼地看我,那一刻,我竟然很高興。

可這高興很快便被糟糕的情況打斷了,我被湖底雜亂的水藤纏住了腳脖子,我越是掙脫,越是緊繞。我開始大聲呼救,慌亂中我看見曉川極快的脫了明光鎧,撲通一聲跳下湖來。

他奮力的遊了過來,快到我身邊時,一個猛子栽了下去,我就感覺腳上身上的水藤狠狠地動了幾下,之後,便是沒了反應。

我頭皮一麻,也顧不得其它了,深吸了口氣沉到水下,就見一片亂藤裹著曉川,往深處沉去。

我撥開水藤,向他那兒遊過去,卻是引來更多的藤蔓阻在麵前。我心想,完了,老子要當水鬼了!

這時,我就看見前麵的藤蔓之間寒光一閃,竟是曉川從中穿梭而至!

他揮刀砍斷我身上的水藤,拉著我就往水麵浮上去。

這一切,不過一口氣的功夫。

可當我們浮上水麵,船已經不見了。我聽見太平叫我的名字,想必相距並不遠,隻是與其隔著重重的荷花叢,相互看不見罷了。

我猶豫了一下,引著曉川往看得見的陸地遊去。

那會兒已是傍晚,我們借著微光,一路順暢地遊到湖岸。

四野無人,靜得人,心沉沉。

我脫了上衣,一邊擰一邊問曉川,認不認得回去的路。

曉川坐在一塊大青石上,無奈地搖一搖頭。

我當然希望他不認得!

“嘿~濕衣服脫給我。”我向他伸過手去。

曉川卻別過頭,“不必了,休息一會兒,我便去前麵找人帶路。”

我被潑了冷水,沒來由的發火:“暮曉川……若你不想見我,直說便是,我寧海瑈,絕不會纏著你!”

那男人回過頭,一臉無辜,仿佛不懂我在說什麽。可他那雙湖水般清澈的眸子裏,明明清清楚楚地映著我的影子,明明就在赤 裸 裸地勾引我。

我暗罵一聲,衝上去抱住他濕透冰涼的身子,狠狠道:“有本事,把老子推開,不然……”

我停住了,因為我看見曉川突然用一種無可奈何的眼神看我,那感覺叫我喉嚨發緊,叫我~覺得悲傷。

他問我,“你~想我怎樣……”

是啊,我想他怎樣呢?

那一刻,我隻想著自己,我隻想得到他而已。

這念頭從未如此迫切,我死命坐壓著他的腿,瘋狗樣的咬住他懸在左耳下的貔貅耳環。

耳垂被拉出血絲,那男人扳住我的肩,不讓我再靠近。

我鬆了口,舔幹那耳洞旁的鮮血,卻是更加欲罷不能的在他左耳上舔咬。

我聽見他嘴裏開始斷斷續續地發出沉重隱忍的喘息。在萬象神宮,在冬宮,我曾不止一次聽到過這樣的,叫人臉紅心跳的呼吸。

我移到曉川麵前,狠狠地,將那撩人的聲音堵回他口中……

=================================

祝各位看官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