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在府裏被禁足了兩天,謝氏忍不住來找她。

“念念,今日是你妙妙姐的生辰禮,我求了你舅舅,讓他放你出來,我們一同去你姨母家赴宴,你都憋在府裏兩日了,得出去走動鬆快一下。”

謝氏口中的姨母蔣氏,並不是沈念母親和蔣正文的親妹妹,而是蔣老爺子的妾室所生,後來沈念祖母去世,那妾室也被扶正了,連帶著姨母蔣氏也成了嫡出小姐,在家中的話語權也大了些。

沈念跟顧家的親事,也是蔣氏給保的媒。

早些年,蔣家嫁女,蔣氏和沈念母親一同擇婿,蔣氏看不起商人,便率先選擇了當時已經是進士的孫誌斌,盼望有一天能做官夫人,沈念母親則嫁給了沈念的父親,成了商戶夫人。

但是蔣氏嫁給孫誌斌後,孫誌斌的科舉路就再也沒有起色,一個勁地隻知道花著蔣家的錢納小老婆,蔣氏又被婆婆作踐,日子過得艱難,由此就嫉妒起了沈念的母親。

沈念父親雖是商戶,但是卻十分有生意頭腦,又疼愛妻子,待沈念十歲時,沈家已經做到了京城首富的地步,全國遍布家產。

蔣氏越發咬著牙跟姐姐較勁,終於,孫誌斌又一次科考,中了三榜第十七名,換來了一個吏部文書的小官,蔣氏總算是能在娘家跟前抬起頭來了,後來沈家出了事,除沈念之外,沈家人全部慘死,蔣氏的腰杆也全部挺了起來。

蔣家的馬車到孫家門口的時候,宴席早就開始了。

謝氏帶著沈念落座後,卻被蔣氏叫住,“嫂子,怎麽來得這麽晚,大宴都上完了,好些個珍饈美味你都沒吃上,也太沒有口福了。”

謝氏笑笑,她和丈夫走南闖北做生意,什麽金貴的東西沒吃過,因此口腹之欲並不重,“沒事,我今日就是來看看婉兒的,吃不吃的不重要。”

蔣氏沒有聽到想聽的話,臉色明顯不好看了。

她這話說出來,是想要人吹捧的。

蔣氏冷著臉說道,“前頭的位置是給我夫君同僚準備的,坐的都是些官眷夫人,嫂子你一個商戶人家跟她們也說不上話,就去後麵坐吧,那邊坐的都是商戶人家,你和念念坐在那也得體些。”

蔣氏一愣,捏著沈念的手頓了頓,拉著她往後頭坐。

待落座後,蔣氏觀察著沈念的情緒,看到她並沒有氣惱,也就鬆了口氣,“你姨母就是這樣的性子,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沈念笑笑,“舅母放心,念念不在意這樣的事。”

不過是窮人詐富一樣的心理,想從別人身上找一找存在感罷了,沈念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幾日,她除了埋頭苦讀之外,就是重新規整沈家的產業,今日跟舅母出來不過隻是為了放鬆一下,換換腦子。

沒多久,外頭傳來通報,說是顧家老夫人攜家眷來祝賀。

蔣氏表情熱切地迎上去,“不過是小女及笄禮,怎麽還勞煩顧老夫人跑一趟。”

顧老夫人被蔣氏迎到主桌邊坐下,身後的林氏和薑月也跟著坐下,身上的蜀錦長裙顯得顧家人頗為體麵。

蔣氏如此殷勤地對顧家,也是看到了顧長安如今中了秀才,將來說不準就仕途亨通了,她自然得先巴結著。

她丈夫如今還隻是個文書,在京城還排不上號,一切還都得她幫著逢迎籌謀。

顧老夫人笑著說道,“夫人這說是哪裏話,我老婆子雖年紀大了,身體倒也算康健,出來走動走動也是好的,說起來,我家孫子的婚事還多虧了夫人保媒,日後就要成一家人了,不必如此見外。”

蔣氏麵皮上掛著笑,隔了老遠瞥一眼沈念,“能跟你家結親,算是我們念念有福氣了,你家孫子前程遠大著呢,念念是個無福的人,我姐姐姐夫養她一場,卻落得個早死的命,隻希望念念嫁到你家能沾上些福氣才好。”

這話裏話外,都是在說沈念是不祥之人,沈父沈母都是被她給克死的,這話說得何其歹毒,在座的人都能聽出來。

顧老夫人自然也聽出來了,臉色卻有些難以言喻。

蔣氏這張口閉口地,說沈念這個馬上要嫁到她顧家的女人是個禍害精,還是當著眾多外人的麵,這若是傳出去,她孫兒的名聲不也得被連累了。

縱使她活到五十多,活成了個人精,也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

廳內一片寂靜無言。

坐在後頭的謝氏卻再也忍不住,“蔣秀靈,你這話說得也太荒唐了,滿嘴胡說,也不怕爛了腸子,沈家那都是一場意外,誰能曉得會有土匪進城,怎麽能跟念念扯上關係,你這樣胡扯,也不怕夜裏苑姐姐來找你敘舊。”

謝氏一向溫婉,因著蔣正文是做生意出身的,從來都是對人客客氣氣,笑臉相迎,外人從來如何說她,都沒見她動過氣。

但是她今日是真動了肝火,念念這樣乖巧可愛,她不能看著念念被人欺負了去。

蔣氏被自家嫂子當著這麽多外人的麵一頓罵,有些掛不住臉,“沈家若不是被沈念給克死的,那還是誰給克的,難不成還能是顧家人克死的?那土匪進了城,怎麽誰家都不搶,偏偏去搶沈家,還不是沈家人為富不仁,家裏又養著個掃把星,這才引來殺身之禍!”

顧老夫人聽著這話越來越荒唐,甚至將自己家都給牽扯進來了,急得不住冒汗,“夫人,說話可要慎言,沈家的事可與我顧家沒有關係。”

蔣氏笑著點頭,“老夫人放心,我知道沈家的事跟你們無關,我隻是打個比方。”

“念念是我的親外甥女,與你家的親事也是我給保的媒,我還指望著能去你家喝上一杯喜酒才好呢,我姐姐姐夫雖人品差了些,但好在會鑽營,留下的產業也多,總不會讓你家吃了虧。”

顧老夫人笑得越來越尷尬,一時又不曉得該如何接話了。

“姨母,你如今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怕遭了天譴,待下了閻羅殿,你又有何臉麵去見我母親?”

沈念一張美人麵上盡是冷意,說出的話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