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見到丈夫這樣的態度,才終於放下心來,“我們養了念念一年,幫她拿穩沈家的家產,又為她擇婿定親,就算是親女兒也隻能做到這樣了,苑姐姐怪不到我們。”

她是心疼這個外甥女,可是一旦給自己家兒女做比較,便真的算不上什麽了,她實在幫不了太多,也隻能心中祈禱念念退親能順利。

沈念自然不知道舅舅和舅母為了她的事糾結萬分。

她本也沒有打算靠著蔣家給自己退親,蔣家收留她這一年也是仁至義盡。

無論沈父沈母在世時,對舅舅和舅母有過再多的幫助和提攜,現在人死也該賬消。

沈念並不指望,也不願意有人為她傾盡所有,她不想欠任何人的恩情。

如今,她隻想靠自己。

顧長安不過是靠著自己讀書人的名頭,和秀才的身份,才能如此拿捏她和蔣家。

她亦有能力,科考登榜。

一早,沈念正在溫書,上街去買芙蓉糕的芙蓉樂顛顛地回來了,“小姐,你今日沒去街上,真是吃了大虧。”

“鎮北王打了勝仗回京,一路上敲鑼打鼓,實在太熱鬧了,一街的人都歡呼迎他們,老百姓要給他們跪,鎮北王不讓,他說他們受百姓供養,就該守護百姓安定,受不起百姓跪。”

“鎮北軍更是全部身穿著白衣孝服,連鎮北王也是一身孝衣,手裏還捧著靈位,聽人說,那是他戰死軍師的牌位。”

沈念對這位鎮北王生出敬佩,她自小便對守衛家國的將軍有崇拜之心,曾要以女子之身入伍,卻被母親責罵一頓。

芙蓉繼續說著,露出滿臉向往,“我遠遠看了一眼,鎮北王生得真好,眼睛像刀,眉毛似箭,天下的男子都該長成那樣才能稱作大英雄,小姐,你該嫁給這樣的男子才對。”

沈念回神,伸手彈了彈芙蓉的肉臉,“你這丫頭怎敢胡說,鎮北王豈是我能配上的,若是被舅舅聽到,又該罵你。”

她雖是這麽說,語氣中也並沒有任何的自卑感,隻是當作一句玩笑話來說說。

女子的價值,並不需要用能配得上什麽樣的男人來丈量。

芙蓉看向自家小姐,真心替她覺得可惜,“其實,顧長安長得也不錯,隻不過一張好臉生在了狗身上,太糟踐。”

她自然是看臉的,芙蓉一直覺得自家小姐長得太美,若是找個醜的夫君,實在是不般配。

顧長安倒是長得人模狗樣,就是做事沒有人樣。

沈念笑笑,繼續看自己的書,她如今的心思並不在找夫君上麵。

院外有丫頭來找,說外麵有個姓宋的娘子官來找。

沈念沒想到宋雪芙居然會來找她,略一思索,便答應去見了。

上一世到現在,她也隻是聽說宋雪芙的事跡,卻也從沒見過她的真人。

外麵人隻說她雖在紅樓,卻品行高潔,一身才學,更是仗義執言為全天下的女子請命,請求女子日後能有讀書習字的機會。

這番諫言引得當今長公主都對她誇讚不已,更是封她做紅樓娘子官,品級比尋常縣令還高。

非官家子弟,就算豪擲千金,也是見不到她一麵。

沈念覺得實在可笑,這樣一位頗有風骨的才女,居然會看上顧長安。

正廳內,一道月白的身影娉娉而立,見到沈念來到,她微微點頭,一張臉清冷出塵。

看起來竟不像三十多歲的女子。

她雖長相寡淡,卻勝在氣質極好,隻是年紀大些,比起沈念也隻添了些年歲感,多了風韻。

沈念其實也是欣賞她的,如今這世道,女子能讀書的實在不多,有些才氣的更是少之又少,宋雪芙雖在紅樓,卻能仍舊堅持讀書,實在難得。

“芙蓉,給宋娘子倒茶。”

宋雪芙輕笑,“不必了,我喝慣了雨前龍井,所以也不會飲其他的俗茶。”

芙蓉的手頓了頓。

俗茶,她的意思是,茶壺裏萬兩黃金才能買來一片的金瓜貢茶是俗茶?

芙蓉撇撇嘴,默默吐槽一聲,山豬飲不了細糠。

宋雪芙開口道,“既然過不了多久,我們便會一同嫁進顧家,那我該叫你聲妹妹,以後入府後的規矩我也該教教你。”

她語氣卻不似長相溫和,反而充滿淩厲,如同老學究一般。

宋雪芙心裏有計較,她雖在紅樓,卻受到過長公主的嘉獎和冊封,自認高人一等,況且她也比沈念大出十幾歲。

方才沈念來見她時,卻隻是朝她簡單點頭,並沒有行大禮。

這叫她心裏很不舒服。

沈念隻覺得宋雪芙此人莫名的高傲,心裏猜測她在顧長安麵前是否也是這樣。

聽顧長安常說的話裏,宋雪芙可是對他知冷知熱,極盡溫柔體貼的。

“宋娘子誤會了。”沈念並未計較她的話,還是開口解釋,“我跟顧家馬上就要退親......”

“你不用再多說廢話,我如今隻問你一句,長安娶我,你為何不滿?”宋雪芙不耐煩製止她的話,目光淩厲,“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自認出身富戶,想要拿喬,不甘心與我平起平坐,便想使手段,甚至以退親做要挾逼迫長安隻娶你一個,心中隻愛你一人,這是你身為女子的愚見,我不予評價。”

“但我與你不同,我隻為求生,離開紅樓,跟長安也並無超越兄弟情以外的情感,平時也隻以兄弟相稱,待婚後,我也從未想過要奪你寵愛,你竟心胸狹隘,連這也不能容忍。”

沈念愣住,她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宋雪芙與顧長安竟然並沒有男女之情?

那前世,她為愛自縊又是為了哪門子?

沈念微愣片刻,開口解釋道,“我並不知道你是為了出紅樓才要嫁給顧長安。”

宋雪芙冷冷一笑,“沈氏,你果真是滿心算計鑽營,長安親口告訴我,他跟你說過我和他的關係,你又何必這樣惺惺作態,女子做到你這個份上,隻想耍心機爭搶男人的憐愛,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女子生來本就艱難,你身為女子,為何卻偏還要為難女子,你母親也是女人,生你一場倒是白生了,你實在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