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看到教堂上的大鍾,我停下了腳步。

4年前,我曾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我信仰著我主耶穌,相信他會賜福於我們,可是我卻墮入了該死的深淵。神明啊,你若是真的存在,為何這世上仍有如此不幸的事情發生呢!修說過,我本屬妖族,難道就因為這個,我就注定不能受到神明的庇佑嗎?

從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進過教堂。

看著這座教堂,我心下有些淒然,就算我再怎麽祈求,也不會改變什麽的不是嗎?

站在門口,遲疑了許久,還是進去了。

門沒有關緊,輕輕一推便開了。

隨著門的開啟,一個平和而溫柔的聲音悄然傳來:“我們的天父,願你的名受顯揚,願你的國來臨,願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間,如同在天上.求你今天賞給我們日用的食糧,求你寬恕我們的罪過,如同寬恕別人一樣,求你不要讓我們陷於誘。惑,但救我們免於凶惡。阿門。”

語調平緩而柔和。

一個人背對著我,陽光透過教堂的玻璃照射到他的身上,仿若有了七彩的光芒一般,那人沐浴在聖潔的光輝下,就像神明一般聖潔。但一刹那間,我竟覺得那聲音有幾分耳熟。

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那人黑色的頭發竟然慢慢地變成了銀白色!那不是頹敗的白色,而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色彩!我怔怔地站著,他是誰?為什麽會有這般聖潔的顏色?難道是天上的神明嗎?

那人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隻是虔誠的用手劃十字,低聲地做禱告。我便站在門口不敢動彈,不是不想離開,而是那人身上的光芒令我卻步,那人的聖潔使我無法邁出一步!我的身體受製,一時間有些慌神,我口幹舌燥開不了口,隻能傻傻地看著那人。

那人始終背對著我,溫和的語調不知在祈禱什麽,我心中疑雲更深,那聲音竟是越聽越熟悉……良久,那人突然身形一頓,捂住胸口噴出一口血!暗紅色的血噴灑在桌子上,綻開了許多的血色花朵,而那花朵竟然一朵接著一朵大片地蔓延開來,我滿目妖嬈,那鮮紅的花朵映入眼中煞是美麗。

那人身邊的光芒竟似被這血染一般變了顏色。

我有些驚懼,那花是……生生命定!

他的血怎麽可能開出這麽多的花!修曾說過,那是每個人命定的花,一人隻有一朵,意味著情的分離。那人剛才這般聖潔,必定不是常人,既然不是人,又怎麽可能有生生命定的花呢?!不知怎麽,看著他,我的心竟隱隱作痛。

那人捂著胸口,跪倒在地,垂首不動。

我一愣,他……該不會是死了吧?我邁步向前,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光芒對我的束縛已經消失了。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跟前,探手想要觸碰他的肩膀,那人卻突然抬起頭來,血色的眸子一刹間閃過驚惶。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我一個不穩就跌倒在地。

可是,盡管隻有刹那間的時間,我卻看清了那人的麵目!

除了那雙血色的眸子以外,那人的五官與安然一模一樣。

醒來的時候枕頭上濕漉漉的,伸手摸了摸眼角,還很潮濕。仿佛我是做了什麽悲傷的夢,夢裏麵我看見月蹲在角落裏哭,冰淩遠遠地看著我,在笑,後來模糊間又看到安然問我:“即使不愛月,也不能愛我嗎?”

還沒有回答什麽,竟看見一雙火焰般的眸子,那裏麵盛滿了哀戚,宸翔雨低頭不看我,沙啞著喉嚨問我:“離開我你會幸福嗎?”

我坐起身,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房間裏很整潔,簡單的設施,讓人覺得很幹淨。可是,這是哪裏?

來不及回想剛剛做的夢,我的腦海中隻剩下暈倒前那人的臉,血色的雙眸裏裝滿了痛苦,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如果不是那雙血色的眸子和銀白色的頭發,如果不是那柔和的五官上沒有安然的專屬笑容,我大概會以為那就是他了。

“你醒了啊。”突然一個男聲響起,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循聲抬頭,安然端著碗笑得一臉溫柔,他看著我,墨黑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瀾。我咬唇,有些遲疑,到底要不要問他?

“吃藥吧。”他仍是在笑,將碗往前麵湊了湊。

“……不想吃。”我搖頭,輕聲道,“我沒病為什麽要吃藥?”

“醫生說你受了驚嚇,所以要吃藥。”安然眉眼彎彎,解釋道。

“受了驚嚇?”我揚眉,用眼睛瞟了他一眼,故意問道。

“嗯。”安然認真點頭,仿佛一點沒注意到我的眼神。那溫暖得讓人會融化的笑容依舊掛在唇邊。我常常在想,這樣整天帶著笑容,其實是悲哀的吧?因為我就這樣度過了4年,我深知當你明明想哭的心都有了的時候,卻不得不笑的感覺,那笑容,既是嘲笑別人,也是自嘲。

我垂下眼簾,看他手中的碗。出乎意料的是,那藥的顏色竟然不是黑糊糊的,而是一種詭異的暗紅色,粘粘的稠稠的,我感覺有些惡心,抬頭說:“看起來好惡心,不想喝。”聽到這句話,安然的眼神一黯,連嘴角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我,半晌,嘴角微揚,道:“乖,喝藥。”

那神情,仿佛我隻是個鬧別扭不吃藥的孩子。

“不要。”不知為何,潛意識裏隱約覺得,那藥如果喝了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喝藥吧。你看,我有糖的。”他仍是戴著笑臉麵具,溫和地勸我。

我不語。

見我不說話,他便將藥碗再往前湊了湊,眼看著那藥碗已經湊到鼻前。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我皺眉,伸手推開藥碗。安然卻仍是執著的把藥碗湊上來,我有些惱火,伸手輕輕一擋,沒想到那藥碗居然從安然手中落下,全都潑在了被子上!

那藥汁的暗紅色迅速地滲進被子裏,不一會就被吸收了。我怔怔看他,有些詫異,我明明沒有用力氣,那藥碗怎麽會翻了?安然的力氣沒這麽小的吧!我疑惑地看他,他一貫不變的笑容終於被打破,他一臉慌亂,急急地用手巾擦我的腿:“有沒有被燙著啊?”

他一貫平穩的聲音裏終於有了波瀾。

看著他忙

碌的樣子,心底針刺似的疼痛,那種疼痛很細微,但卻滲入五髒六腑。我把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很大,我的手蓋不住他的手:“我不痛。”安然一怔,手顫抖了一下,我這才發現不對勁,抓起他的手一看,手腕處居然纏著紗布!

“怎麽弄的?”我皺眉,問。

“削水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的。”他連眉毛都不皺一下,笑得自然。

“要小心些。”我關照道。

“嗯。”他輕聲應,眼底渲染上深深的溫暖。

“對不起,”我垂下眼簾,“我不是故意打翻的。”

“不要緊,還有的。”他拍了拍我的肩,笑道。說罷,他端著藥碗轉身離開,留我一個人在房間裏麵。我有些失神,我早就知道安然不是平常人,可是他到底是誰?那個有著血色雙眸的人是他嗎?可是他的眼睛是墨黑色的啊!

突然想起那個深愛著修的斯,她曾說過,在那幾個人當中有人可以救我,她也曾說過,安然不是尋常人。

我愣愣的坐在**一動不動,良久,安然再次端著藥碗來了。他蒼白如紙的臉看起來毫無血色,衝著我勉強一笑,他將碗遞過。那碗有著怪味的藥看來是不得不喝的了,我微微蹙眉,終於還是接過碗飲盡。喝下去的瞬間,我卻看到安然笑得一臉欣慰。看著他,我終於還是失去問清一切的勇氣,就算他曾許諾,如果我想知道他就會告訴我,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敢問了。

“我,”我有些遲疑,“我現在不愛月。”不知為何,我想找個人傾訴,而這個人隻能是他。

“嗯。”他的眼神微變,卻仍是點頭笑應。

“我愛上了另一個人,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垂首,我沒有再看他的臉,也不會看到他眼底的痛苦。

“我……”我咬唇,想要講出心底所有的話。

“別說了,”安然開口,我有些驚訝,我以為他會秉承他的風格安靜地聽我講完所有的話。他看著我,眼神中多了一種悲憫,眼神靜謐得可怕。半晌,他終於開口:“我什麽都知道。我說過的,我會永遠看著你。”

我一愣,那麽多事,他全都知道嗎?什麽都知道嗎?他用那樣淡淡的語氣說著這樣不同凡響的話,以至於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害怕從那雙眸子裏看到哀戚。

“別傻了,”我淡淡一笑,笑得連自己都覺得離譜,“沒有誰會永遠看著誰的。”

“不,”他否定得很堅決,“讓我來永遠看著你,讓我和你成為唯一。”黑寶石般的眼睛泛著清澈的光芒。

我有些茫然,這是什麽意思?安然並沒有作出解釋,而是巧妙地轉移了話題:“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這才想起下午要去公司,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我也不再問,起身道:“不用了,我下午要去公司。”他送我到門口,走了幾步,禁不住回頭望了他一眼,陽光灑照在他身上,仿佛圍繞著淡淡的光圈,陽光下,他手腕上的紗布顯得格外刺目,隱約看見鮮紅的血滲出。

安然依舊是那般溫柔的笑,隻是眼底掠過一絲痛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