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晉江獨發V章

那年夏末秋初,陽光依然直烤著大地,對於貪玩的人來說,天熱天冷不受影響。我將媽媽塞到我包包裏的雨傘偷偷地放到桌子,準備背著包包去和同學逛街,卻被爸爸喊住,說什麽都要帶著傘,天氣預報裏都說了,今天有雷陣雨。

我抬頭對著太陽,無法睜開眼睛。這麽好的天,天際連點烏雲都沒有。估計天氣預報又測錯了。但我還是被強令帶著傘了。

其實,我已經不敢愛這把傘了。因為同學們用的傘都非常漂亮,傘麵不再是卡通的,而我的傘麵是粉色的小豬在吃冰激淩。

那年雨水特別多,仿佛澆灌的身邊女生突然都長大了一般,隻有我被淹著了,一個女同學義正言辭地提醒我:“林格,我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卡哇咿了,男生都喜歡成熟的女人,你這樣很幼稚,男生不會喜歡你的!”

嘩,後果這麽嚴重!

見我不知所謂,女同學大叫起來:“林格,你不會現在還穿印著卡通青蛙圖案的**吧?”我趕緊捂屁股。

不是青蛙,是草莓。

“內衣還是背心形式的?”

我又捂胸,她都知道!

加之同桌孔樂都喊我肥小豬。一點女人味兒都沒有。更加覺得自己要趕緊擺脫幼稚。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懂什麽呢?幼稚與適當的年齡相得益彰,美得所向披靡。但那時心理上不服輸,渴望長大,渴望一抬手一舉足可以迷倒萬千少男,起碼也要迷倒籃球場上的幾個男生們吧。特別想證明自己是大人了。

所以,那時我就真的一點也不想用這把可愛的傘了。連書皮兒的維尼也給換了。偷偷地用零花錢買了把撐起來很有意境的一把雨傘放在桌洞裏。這種意境讓我一撐起傘,我那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年代,就自動聯想到了江南女子及才貌雙全的林徽因。

立時覺得果然是傘的問題。

與同學逛了不少店,卻沒買幾件東西。典型地隻看不消費。但我們心裏開心。分開的時候,天就陰了,沒走幾分鍾,豆大的雨珠,劈裏啪啦拍打著地麵,我四處看著不見同學們的人影了,才掏出傘來撐著走著。

手指有意無意地摳著傘柄,想起來剛剛逛街,偷偷買的小豬吊墜,順手就係在了傘柄上。

回來的路上經過墓園,那裏睡著我的外婆外公,所以我不由得停了一下。向內張望了一下,卻瞥見一個穿著白色短袖,卡其色長褲,高高,瘦瘦的大男生走在雨中。

沒帶傘卻也沒有急跑,走在雨中,很落魄,很寂寞的樣子。大約從墓園走出來的人都會傷心一番。像前幾年,我外婆剛去世那會兒,我媽媽每次進墓園再出來都哭腫眼睛。不由得心放軟了很多。

當大男生走過我身邊時,我向前一步,墊起腳尖,將傘撐到他頭上,笑著說:“嗨,帥哥,下大雨了!”

他有些茫然地抬頭看著傘,再側首望向我。

幾縷短發落在眉心,順著頭發有雨珠滴下,濃密的睫毛上也沾染著濕意,很漂亮的一個大男生,隻是目光如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一般,模糊又有些落寞。

“不要難過,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現在隻是暫別,百年之後,我們就可以去陪他們了。時間不長,陪伴很長。”我笑著說。

他依然不說話,看著我。

“真的,每個人都會去天堂的。”我真心地笑,奶奶去世時,爸爸就這樣和我說的。

他靜靜地注視著我。

我突然心裏有些害怕了,何曾遇到如此冷冰冰的人,說什麽話都不吱聲,隻會看著你。

“那個……傘就給你了,活得開心點哈,生活很美好,也會越來越好。”我拉起他的胳膊,將傘塞到他的手中,笑著說:“我走了!拜拜。”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跑進雨中,心裏還想,這下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那把有意境地傘帶回家,又不會被爸媽說浪費了。我是助人為樂。

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場無心的邂逅。

我從來就沒想到過,那個大男生是江景岩,甚至我都記不得當時他的長相了。

此時握著這把掛著小豬的雨傘,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傷感、歡喜或者都有。現在回想起來,竟然有些心疼他的感覺。

我拿起床頭櫃上的雨傘,背在身後,來到廚房,倚在門框上,癡癡地望著他的側麵,幹淨利索的短發,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濃密的睫毛……像是藝術家精心雕刻一般,借著金燦燦地陽光,我突然心生自豪,心生驕傲,最終是心生得意。

他太專心了,壓根沒有注意到我在看他,於是我背著手,走他跟前,看他。他瞥了我一眼,臉轉到一邊,切番茄。

我小碎步移到另一邊,看他。他又將臉偏到另一邊,洗手。

於是我小碎步地移過去,看他。

重複好幾次。

最後,他忍不住了,嘴角含笑,欲張口。

我即刻將背在雨傘亮出來,得意地笑著說:“嗨,帥哥。下大雨了。”

他一愣,旋即明白,臉一下子紅了。單手握拳,放在唇咳嗽了一聲後,結結巴巴地說:“那、那個……可以吃飯了。”

“帥哥,這個是什麽?”我故意在他麵前晃了晃。

“我不知道。”他裝傻。

“騙人。”我說。

他不吱聲,將兩份麵自廚房端出來,我緊跟其後。

“江景岩,你是不是對我一見鍾情呀?”我自戀。

“可能嗎?”他邊走邊說。

“那為什麽你剛剛臉紅了?”我不依不饒地問。

“看錯了吧你。”

“沒錯!”我手拿著雨傘,與他對麵而坐。

他很閑適地將筷子遞給我,低聲說:“吃麵。”

我右手拿著雨傘,隻能左手接過來,“你是不是……”我問。

“吃完我就告訴你。”見我還要問,他說。

“好!”於是我放下傘,右手拿著筷子,剛吃一口麵,就大叫起來:“江景岩,你做的麵怎麽這麽好吃!”

“有嗎?”他疑問。

“嗯嗯嗯。”我點頭如搗蒜,“以後一三五我做飯,二四六七你做飯。”

他笑。

吃過飯了,江景岩讓我洗碗。洗過了以後,他準備去書房子,我硬拉著他坐到沙發,擠著他,討好地笑,“說吧。”

“什麽?”

我搖了搖手中的雨傘。

他神情自若地看著我說:“你親我一下,我再告訴你。”

我二話不說,趴在他臉上就是一下。

“沒說讓你親臉。”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對著他的嘴親一下。

“你怎麽可以……這麽可愛?”他笑說。

我覺得他其實想說我不矜持,但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以前我不知道的事情,總覺得不會隻和江景岩見一次而已。我厚臉皮地笑:“我想知道。”

我軟磨硬泡,撒嬌耍賴了好一會兒。

他才說,那是他剛剛接手景至集團不久,遇到許多他無法應付卻不得不應付的事情,又趕上父母的忌日,格外地低落,他很輕描淡寫地說,我卻能感受到他的無奈。

不想讓他陷入無助的回憶之中,於是我調侃地問:“所以你那時就喜歡上我了。”

“沒有,隻是覺得你笑起來很溫暖。”

“切……”

他說,他後來再去墓園都沒有見過我。他專門等了幾次,都沒有等到。又過了一年,他和他的舅舅準備去見一位客戶,中途遇見我爸爸,那時我在公園裏陪著鄰居家的小孩子放風箏。那時,他知道我叫林格。

“那時你喜歡上我了嗎?”我問。

“沒有。隻是覺得你很快樂。”

“……”

後來,他去f市的天鵝湖,那是他爸爸遇到他媽媽的地方,剛感受了一下,我就撲騰一聲掉進湖裏了,於是,他想也沒想地跳下水,將我撈起來。送到醫院。接著確定我無事後就趕回上海。

我愣了一下,驚愕不已。反應過來後緊緊地抱著他的胳膊,“原來你是我的蓋世英雄!”心裏澎湃難平。

他低笑:“你就沒想過以身相許嗎?”

我猛點頭,“想過,想過。”前段時間說給他聽時,心裏想著在男朋友麵前說對別的男人以身相許實在不好,才沒有說。這時,當然願意說出來。

見我激動的手舞足蹈,他說:“其實,那時掉在湖裏換作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去救。”怕我繼續問有沒有喜歡上我一樣,他直接說:“那時,我也沒有喜歡上你。但我親了你。”

“啊?”我睜大眼睛望著他。

“人工呼吸。”他壞笑。

“……”

“那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為什麽喜歡我?”曾經我以為戀愛時,最無聊的問題,此時我卻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江景岩想了想,認真地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也不知道為什麽。”接著凝視著我說:“如果我知道什麽原因什麽地點什麽時間我就喜歡上了你,我一定錯開這個原因,這個地點,這個時間,不與你相遇。”

“為什麽?”我不懂地問。

“因為我想從開始到生命結束,一直在一起,中間不許有缺席,不許有空白,不許有意外,不許沒有你。”

聽後,我抱著他的胳膊又緊了緊,窩在他的懷裏,埋怨他煽情,埋怨他酸,事實上,我卻被他征服了。從認識到現在。

和江景岩在一起的時間總是短的不能再短,他不過是到書房工作了一會兒,我不過是陪在旁邊上了會兒網,再抬頭時,夜幕已降臨。我才突然想進來,我晚上睡哪兒?

於是,開口問專心工作的江景岩,“江景岩,天黑了,我睡哪兒?”

江景岩想了想,理所當然地說:“你睡地上,我睡**。”

憑什麽?你是男人耶!我當即反駁:“你睡地上,我睡**!”

“好!”他幹脆利索地答。

“……”我突然覺得自己掉坑裏了。張口欲辯解。

“愛情要坦誠相對,尤其需要誠實守信,不然我會很傷心。林格,你知道嗎?”他放下手中的筆,插.進筆筒。用哀怨期待的眼神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