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縣大牢裏。

兩個捕快露出笑臉,望向周大顧:“裏麵的家夥餓了很久,把他送進去不會出事吧!”

“你管呢!上麵吩咐的,你我能做什麽?”

“我倒不是心善,我就是怕,一會咬的這一塊那一塊,還要咱們兄弟去收拾!”

兩個捕快相視一看,都覺得渾身發抖,雞皮疙瘩亂起。

周大顧扒著欄杆,回想今天白日發生的事。

果然跟自己原本猜的沒錯,現在他們還不是逃兵,大贏軍政嚴格,貶為逃兵是不需要證據的,隻要你沒有上級命令,離開崗位,就是逃兵一個。

他腦子裏有一段模糊的記憶,記得大贏文廟,有一種特殊的傳遞信息的方法,朝堂政事,軍營秘聞多通過這種方式傳播,這件事能傳到蔡縣縣衙,想必京城也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

“趙相已經出手了?”周大顧心有猜測。

恐怕除此之外,已沒有別的辦法能解釋。

那逃兵身份的事,也好解決,隻要阿三管家回到京城,麵見趙相,把自己交代給他的話,如實招來。

不管趙相願不願意相信,他都必須為了趙家的名譽,按照自己獻出的辦法宣告天下。

到那時候,周大顧跟阿三的性命也可保下,畢竟這兩個沒有良心的人,是趙家二公子當英雄的唯一證據。

周大顧搖頭,他也想說出真相,還大家一個清白,但是清白現在對這些人來說並不重要,看看他們的家書,無一不在牽掛著家裏的親人。

他是能給軍戶帶來清白,可今後他們家人的活路呢?

指望著這一件事能扳倒趙相?

根本不可能,拿出真相隻能讓下層人更慘!

周大顧長舒氣,或許有一天,他實力強大,會拿出真相,隻是現在活下去最為重要。

下層人隻是為了每天喘氣,就已經費盡了全身的力量。

“不過,這王員外到底是什麽人?”周大顧疑惑,他腦子裏的記憶,大多在周家村,再遠就是私塾。

少時,父親疼愛,關於人性的白雲蒼狗之事,他少有接觸。

“你連王員外都不知道?還是不是蔡縣人?”

周大顧連忙扭頭,才發現,這間牢籠裏麵不止他自己,還要另一個人藏在草垛裏:“你是誰?”

藏在草垛裏的壯漢,扒開蓋在臉上的茅草,露出一張粗獷的大臉。

男人麵容魁梧黝黑,望著他雙眼藏有欲望,一口黃牙隻是張嘴,就將周大顧熏出一米遠:“我叫許典!”

“不認識,我是讓你說出你的身份,跟我這樣,我叫周大顧,周家村人士,一個書生!”

“我就叫許典,王家村人士,一個莽夫!”

“能自己叫自己莽夫的,你還是真有自知之明!壯士認識王員外?”

“他是我伯父!是我父親的生死之交!”

周大顧離欄杆更近一些,開口詢問:“王員外是您的伯父,他有家財萬貫,朝堂縣衙裏都有人,為什麽您會會被關在這裏?”

許典眼睛睜大:“王員外那個狗日的,他有個屁的錢,那都是奪的我許家的家財!”

“我瞎眼的老爹,跟他當兄弟,誰知道他要得竟然是我老爹的命,他用計奪我家產,逼死我父母,若不是他怕我叔父沒死回來報仇,拿我當個籌碼,恐怕,我許家就斷了!”

“哎!現在跟血脈斷絕,也沒什麽兩樣!”

周大顧一聽,眼睛都亮了,看著他走進一步,開口詢問:“您跟王家也有深仇大恨?你不知道,王家也是我們家的生死仇敵!”

周大顧撿起地上的小棍,敲在欄杆上:“小人我住在蔡縣的城邊,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知那王員外,他蠻橫不留情,勾結官府目無天,占我大屋奪我。”

“許壯士,王員外設計,我家中欠他地租不過五兩,誰知道他利滾利,現在竟然漲到一百兩!”

“最可恨,他將我抓進牢籠裏,要奪我不過十五歲的妹子,花季年華的一個小姑娘,那可恨的王員外是如何能下得去手的!”

許典大怒,雙手錘在牆壁上:“狗日的,搶我家錢財,現在竟然危害鄉野,我一定要啖其肉!”

“壯士大義!”周大顧拱手,發現自己手上拿著的不是棍子,竟是看不出物種的小骨。

他手一抖,將小骨丟在地上。

壯漢許典看見,大笑前來:“我就說,前幾日吃的野狼少了一根骨頭,沒想到竟然在這!”

許典撿起骨頭就要往嘴裏塞。

周大顧及時出手攔住他,許典抬頭疑惑;“為何攔我?怎麽,你也想吃?”

許典心疼,雙手使勁掰斷小骨,讓出一節給周大顧:“你我也是同病相憐,我就讓給你一節,保你活命,好與那王家報仇!”

周大顧接過小骨丟在地上。

許典站起,要高出周大顧一頭,指著他大罵:“你這庶子,你還以為現在是在外麵呢!在這牢房中,能有的骨頭吃就不錯了,為什麽要丟掉!”

周大顧伸手摸進自己懷裏,剛剛從家裏被拉出來,從小挨餓,讓他對餓字有極大的恐懼。

所以,他出門的時候,摸了兩個饅頭進懷裏。

他拿出饅頭,許典口水吞咽,這監牢裏,哪來米麵,他已經幾年沒有吃過大白饅頭了!

周大顧望著他微笑,掰開饅頭上的喜字,手塞進褲襠裏。

他這衣服特殊,在褲襠旁邊有個小袋子,能放些金銀細軟,防止盜賊偷竊。

他從裏麵掏出兩塊狼肉幹,用火烤過,狼肉並不好吃,但能管飽!

周大顧把肉幹塞進饅頭裏,饅頭大,肉幹更大,大饅頭竟然塞不下這兩塊肉幹,紫紅色的肉幹**在外,四五個臨近的監牢裏的囚犯,早就被驚醒。

他們盯著周大顧的東西,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出來的肉幹。

一個老者忍不住開口:“小友,我也是王家的仇人,你能不能分我一口,等我出去,我將自己告王家的證據給你!”

“我們都是,我也是被王家員外冤枉進來的,求你了,給我吃一口吧!”

“讓我吃一口,我隻要一口,這一口吞下,你就是今天要我的命都行!”

監牢裏肮髒,但幹淨。

除了犯人,沒有一絲活物,就連老鼠蒼蠅都進了這群餓得沒腦子的人肚子裏。

周大顧拿著饅頭放在嘴邊,深吸一口氣:“香!”

“吧唧!”他隻說一個字,身邊傳來無數咽口水的聲音。

周大顧抬頭將饅頭夾肉遞給許典:“吃!”

“給我?”許典不敢相信:“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餓了,我給你吃,就這麽簡單!”

許典接過饅頭,趴在地上就要咬,周大顧拉起他:“站起來吃,坐著吃,就是不要趴著吃!”

他一腳踢開地上的骨頭:“他們把我們當成狼狗,當成野獸,可兄弟,你我一樣都是人,隻是被陷害的人而已!”

許典慢慢站起,望著他,八尺的漢子,竟然紅了眼眶:“對!老子是人!”

許典三兩口吃完,臉被憋的通紅,看著周大顧。

周大顧以為他還餓,猶豫要不要把另一個饅頭讓給許典,他清楚自己很快就會出去,可分不清楚這個期限。

許典向前一步,突然跪在他麵前:“相公,他們今天說要給我送個小白臉讓我吃,可我覺得你不是小白臉,你是個夫子,是個先生!”

“你教會我當人,我許家以前沒人了,現在又有人了,我許典這條命以後就是你的了!”

“我願意留在你身邊,當個馬夫書童,求你收下我!”

周大顧拉著他的手:“壯士,我現在還在牢籠,哪能收下你!”

“你不收,我就不起!”

周大顧歎氣,拉起他的手:“既然,你執意如此,你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

周大顧低頭,靠近他的腦袋:“許典,我用命向你保證,我一定會讓你親手殺了王員外,讓你報仇!”

許典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