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同床

這張床是夠大夠舒服的,可是隻有一床被子。

一床被子?難道要跟他同床共枕嗎?這種事情她才不幹呢。

其實,走出浴室的程佳期看到整張床隻有一個被子時,也忍不住蹙眉了。她翻遍了整個房間,終於在櫃子裏又翻出了一條備用被。

程佳期抱著被子走到床邊,見路放隻是盯著自己卻並不說話,還故意一本正經地問他說:“你喜歡睡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路放饒有興趣地瞄著她。

“那我就睡左邊。”程佳期衝他甜甜一笑,徑直走到床的左邊,把被子鋪上去。

說也奇怪,她以前也很少跟人拌嘴作對,偏偏遇到路放時,就像被人挖掘出了無限的戰鬥欲望。難道這就是冤家?

呸,她才不要跟他是冤家呢!

她正鋪得有條不紊,一隻大手卻探過來,驀地按住了她的手。

她嚇了一跳,手卻像砧板上的魚般,被對方按得死死的,掙都掙不回來。不由得抬頭,她發現路放正似是而非地睨著她,藏青色背麵的映襯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的濃鬱,連眼眸也濃鬱得深不見底:“我有說過讓你睡**嗎?”

程佳期一使勁兒抽回自己的手,挑釁似的甜甜笑著:“路大律師,我不睡**難道睡你身上嗎?”

“你可以試試。”路放也笑了。這是他今天第二次笑,雖然淡淡的,曈色卻暗的如同最深的夜。

夜色般的笑容裏,他的手不知何時竟已握在了腰帶上,作勢要脫掉浴袍。

“你!”

程佳期霍地一下背過身,刹那間臉頰又變得嫣紅:“我沒功夫理你。你自己睡吧,大不了我睡椅子。”

她說著,抱起被子走向陽台,把畫板畫筆都放在桌子上,她抱著被子認命似的坐進休息椅裏。

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睡人家的腿軟,誰讓她有眼無珠賴錯了對象呢!

算啦,反正有江左萍布置給她的設計任務在,今晚她也注定睡不好。

把畫紙攤開夾在畫板上,程佳期拿起畫筆,一麵細細勾勒著,一麵思索

著江左萍的用意。

這次比賽周期長、又最耗心力,以為她身懷六甲的江左萍擺明了不想讓她參加比賽,但又擔心這樣做會埋沒她的才華。因此,江左萍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讓她在短期內做一批主題設計小樣出來。

這個要求,倒不是為了難為她,而是為了檢驗她。因為匆忙而大批量的作業讓她來不及思索和考慮,隻能對要求做出最本能的應對。這樣不假思索、未經雕琢的作品,恰恰也最能檢測出她的基本功底,以及設計思路。

如果她能達到江左萍的要求,就說明她確實具備奪冠的才華,江左萍自然也會應允她參賽。如果不能,她即使參賽,也挺不到最後意義不大。

而達到江左萍的要求,就必須在保證量的同時,同樣保證質。

主題設計,首先就要有一個明確的主題。一套時裝,裁剪、質料、廓型、色彩,細微的差別可能差之千裏,卻又因為有了共同主題而萬變不離其宗。確切地說,如同時裝是人,主題就是靈魂,一個沒有靈魂的人不過是軀空洞的木偶,一個沒有主題的時裝也是如此。

那麽,她到底應該選擇一個怎樣的主題,才能徹底地打動江左萍呢?

“就這種東西也想拿去參賽?”

頭頂驀然傳來一記低沉的男音。

程佳期回望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路放。他正叼著一根煙,月光下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愈發清冷。

煙癮可真是大。

不隻是在心裏嗤之以鼻,程佳期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麽?”

他一個律師,憑什麽對她的作品指手畫腳?她好歹也是法國設計名校畢業的,是科班出身,難道不比他專業?

路放並沒有多言,而是彎腰,拿起桌上的三張畫稿,逐個掃了一遍後,搖頭道:“如果隻是普通的成衣設計,這已經算是上乘作品。可惜對於時裝而言,這些設計線條太生硬,色彩不明確,裁剪又過於繁複冗雜,主題看似統一卻根本毫無交融點。總的來說,這是一副完全沒有靈魂的作品。”

心髒微微一顫,程佳期抬頭,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也學過設計?”

其實他所說的問題也正是程佳期所擔憂的,用詞雖然並不十分專業,卻字字珠璣切中要點。難道是由於他是Vivian的兒子,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

“我隻是一個門外漢。”路放淡淡搖頭。

是啊,一個門外漢都能看出來的問題,怎麽可能糊弄過享譽國際的設計大師——Vivian?她雖然明白這些設計的問題所在,但卻沒有解決的良方。

想到這裏,她不禁覺得喪氣,抬頭剛想拿回自己的畫,卻發現路放指間的煙,不知何時已經燒在了她的畫稿上,而他竟似毫無所覺。

“喂,你燒到我的畫稿了!”

程佳期急得一把奪過她的畫,剛想撲滅時,腦子裏卻驀地浮現出下午在Vivian辦公室裏的那一幕——

那時候,她的眼前是跳動的火焰,火焰裏是程佳言那張永遠偽善的魔鬼麵孔,她知道,接下來的路隻要她稍不留神就會魔鬼點燃的火舌所吞滅。

所以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拿起自己的畫稿撲了上去。

因為她也知道,破而後立。沒有毀滅的決心,就沒有重新獲得機會的可能。

燃燒本來就代表著一種嶄新的生機。

“你就這樣看著它燒下去?”耳畔,路放那略顯擔憂的聲音將她來回現實。

“等一下——”程佳期攔住他想要撲滅的手,迅速從包裏找到那副她在監獄裏最後一天所畫的作品,而後,將畫紙的中心對到火苗上。

薰衣草花田裏的男人漸漸被焚至消失,火苗如同初升的太陽般,熱烈而盛大的燃向兩邊,無論是左邊那個身穿月白長裙純如天使的少女,還是右邊那個一襲深色禮裙妖如鬼魅的女人都在火光中慢慢地靠攏、燃燒,最終衍生出一種淩厲的美感。

那是一種嫵媚、慘烈卻又絕美的生機。

就像發現了珍寶的孩童般,最後火光燃盡的時候,程佳期驀然一笑,連看向路放的眼裏都閃著奇異的光。

路放的唇角不動聲色地彎了一彎後,又不動聲色地收回這笑容。

“你就準備睡在這裏?”再開口,他的語氣還是淡淡的,一如既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