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法庭上見吧

沈展銘的瞳孔微微收緊,程佳期則目光盈盈地瞅著他:“我不想這麽爽快地跟你離婚,隻是因為,隻要你我一天不離婚,她就要當一天的第三者,這一天她就必須得活在陰暗裏,任她再怎麽偽善再怎麽裝可憐,也始終抬不起頭來。”

她說著,回頭,纖長的手指點在程佳言柔嫩的臉頰上:“順便,我也要讓她、讓爸爸,讓所有被蒙在鼓裏的人都明白。你沈展銘之所以要跟我離婚而娶她,隻是為了金錢和地位,而並非所謂的真情。否則我開出的條件,你早就答應了,不是嗎?”

沈展銘眉頭微皺著,細細打量起她。

四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認真地打量她,曾經烏黑順直的長發因為服刑已經剪短了許多,曾經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也因著歲月的洗禮而變得清瘦尖削,曾經……那雙天真的、可愛的、甚至帶著幾分孩子氣的黑眸裏,此刻竟夾著絲戲謔、甚至威脅的笑意。

他久久地望著她,久久地,忽然又側過眸子,將手微微扶在程佳言的肩側:“無論你說什麽,佳言都不會相信你。”

程佳言的身子微微一震,她抬起頭,同樣深深地望著沈展銘,然後緩慢地點頭,眼裏似有星光。

纖細的十指在掌心裏慢慢地蜷起,程佳期不再看他們郎情妾意的模樣,而是霍然站起來,喉嚨裏有著滾燙的痛楚:“既然協調無效,那麽,沈先生,我們就等著法庭上見吧。”

她說完,人像一陣輕柔的風,如此輕柔地離開了他們的視野。

隻是,風過並非無痕的。

一張設計稿如同蝴蝶般,在半空中蹁躚著,飛舞著,最終跌落在程佳言的腳下。

她低頭,吃力地撿起了那張設計稿,黯然的黑眸裏卻驀地閃過一簇星光。

……

回到事務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陽光很柔和,透過大幅的落地玻璃照射進來。其他的職員都去樓下的餐廳和小飯館裏就餐了,路放則低著頭,在座椅上一派寧靜地喝著茶:“一杯咖啡,你買了三個小時

二十分鍾十八秒。”

他說著,將桌子上的報紙翻過一頁:“你不打算說點什麽。”

程佳期神思恍惚地坐在旁邊的辦公椅上,也許是天氣熱,她的收心裏濕濕的:“也許我在路上被車撞了,也許有一隻狗把我給咬了,又也許我碰上了小偷,或者是強盜。”

路放噢了一聲,慢慢闔上報紙:“所以,咖啡呢?”

“我喝了!”

程佳期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對他發脾氣,她本沒有理由這麽做的。可是她的心裏仿佛積壓了千萬種的情緒,碾滾著她,啃噬著她,讓她急需一個突破的出口。

然而,意料之外的,路放並沒有如願以償地跟她吵架。

“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他隻是站起來,拿著一份文件走到她身邊,遞給她。

程佳期的臉上呆了一呆:“你為什麽不罵我?我無故曠工,還藐視上司,喝了你的咖啡!”

“工作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沒有義務去教訓你,”路放停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不過,你如果還想繼續這樣蒙混過日的話,你還是請回吧,公司花錢不是請你這種人的。”

他的神情是那樣淡漠,語氣也冷得仿佛一泓秋水。

程佳期垂下頭,她的眼裏緩緩泛起一層清淺的水霧:“以後不會了,路律師。”

下午上班的時候,程佳期明顯心不在焉,先是把客戶A的號碼當成了客戶B的,接著又把不同的案件資料搞混了,最後她歎了口氣,幹脆放下手頭的事,給路放煮了杯咖啡。

熱騰騰的白霧,白霧嫋嫋著,繞出回憶的滋味。

在巴黎的時候,沈展銘在一家原木裝潢的咖啡館裏打工,而她則常常光顧那裏。記得進門的右手有一個偌大的玻璃櫥櫃,裏麵陳列著三十多種咖啡豆,旁邊則是老式的壓豆機。有好幾次她去的時候,沈展銘都在為客人研磨咖啡,她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

開始是覺得新奇,因為她從沒見過這種用蒸餾法煮咖啡的傳統工藝,可是久而久之,她的目光卻不

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的臉上。

她永遠也忘不了,在徐徐升騰的白霧中,徐徐綻放在他臉上的笑容。

就像清晨薄霧裏的白蓮,那樣靜靜地、柔柔的,又幹淨溫暖,仿佛簇開在她的心中。

許久以後她才明白,這就是情竇初開的滋味。

後來第一次跟他分手,她從家裏奪門而出,沿著歐椴林立的街道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那家咖啡店。

那天客人很少,店長坐在吧台裏打著哈欠,兩個服務生倚在後廚的乳白色雕花門上,淺笑著不知說些什麽。

程佳期就握著手裏的咖啡,怔怔地看著紅色骨瓷的杯裏,那皚皚升起的霧氣。

周圍明明那麽靜,他們留下的每一種聲音卻又是那麽清晰。

“展銘,我要你唱首歌給我聽!”

“展銘,我們偷偷喝酒去吧。”

“展銘,我們去兜風。”

“展銘,我畫了一張你的畫像,好看嗎?”

展銘,展銘,展銘……

那時候她想,每一次,無論她提出什麽樣的要求,他都會微笑著,無比耐心地滿足她,哪怕她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可是為什麽這一次,他不理她了呢?

程佳期不記得那一天自己是不是哭了,隻記得店門口那扇玻璃門咣當一聲響,沈展銘就衝進來,將她一把扯進了懷裏。

那一瞬間,時光都好似靜止。

猶如倒放的舊電影。

咖啡散發出濃鬱的糊焙味,嫋嫋的熱氣氤得程佳期的眼前澀澀的,她咬咬唇,轉身,把咖啡擱在路放的辦公桌上。

“今天上午,到底怎麽了?”路放並沒有抬頭,拿著筆在紙上沙沙的不知寫些什麽。

心幾不可知地酸了酸,程佳期立在那裏,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我碰到小偷了,那個偷了我丈夫的女人,我還碰到了強盜,那個搶了我所有的男人。跟他們見麵,我的感覺就像是被野狗咬了一口,被車撞了一下。”

“你哭了?”眉峰幾不可見地跳了跳,路放擱下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