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夏

蘇素把老師最後一句話記在筆記本上,手因為超負荷的工作已經發麻了。她放下筆手撐著頭望窗外,高大茂盛的楊柳樹偶爾劃過光景池,似乎從天亮就開始嘰嘰喳喳就叫個不停的知了,還有一浪高過一浪的讀書聲,仿佛每一塊都在拚湊著煩躁。

王曉白用手肘拐拐蘇素,然後壓低聲音問:“蘇素,如果全世界的男生都死光了,隻剩下我們班的男生,然後必須在班上選一個的話,你選誰?”

王曉白常常是這樣鬼靈精怪的,若不是和王曉白做同桌,蘇素真不敢相信像王曉白這樣也能考第一。蘇素認真的思考了王曉白的問題,最後無奈的問:“必須在班上選嗎?我們班的男生實在是太那個啥了吧?!”

王曉白哈哈笑起來:“所以前提才是全世界的男生已經死光了嘛,隻是假設一下,你選誰?”

“你呢?”

“我選~~~~我看看。”說著就回過頭去看了一圈,“我選孫示。”

“哇。你可以啊,把班上最好看的選了啊,那我。。。”蘇素也回過頭去看了一圈,心裏一直嘀咕,早知道就自己選孫示了,最後視線落在木易身上,他正低著頭,手上的筆飛快的動著。蘇素發現自己真的是落後了,在這個班已經一年多了,可是似乎還有很多同學,她完全沒有映像,或者說是完全沒有關注。若不是某一次考試木易得了全班第一,可能至今為止蘇素還不知道班上有這麽一個人。蘇素盯著木易看了足足一分鍾,然後興奮的說:“木易,我選木易。”那似乎是第一次認真的看木易,瘦削的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偶爾笑起來,左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不是特別吸引人眼球卻讓人倍感安心的一張臉。

“曉白,我想談戀愛了。”蘇素說。

“和誰??”

“木易。”

“你開玩笑嗎?”

“沒有,認真的。”

“為什麽?”

“就,想試試。”想試試和這麽安靜平凡的木易在一起是什麽樣的感覺,其實還沒有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那個影子就一直陰魂不散的在腦海中晃**,太累太累了,所以,想要試試,去忘記。

“我說呢,你怎麽一直回頭看我,原來是看我後麵的木易啊!”紀微微不滿的說道,“不過,為什麽是木易啊,你們不是一路人,那家夥太乖了,和女孩子說句話都要臉紅的,怎麽可能會談戀愛嘛,還和你??你還是換一個吧。”

“誒,你怎麽這樣啊,我還沒進攻呢,你就潑我冷水,我就喜歡這種調調的,你就說你幫不幫我吧,你看你就坐他前麵,平時關係也挺好的,我采取點措施,你再幫幫腔,沒準就成了呢。”蘇素不屈不饒的說著,雖然還談不上多喜歡木易,但是已經鐵了心了,無論怎樣都要試試,試試的話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不試的話就一點把握也沒有了。

紀微微無奈的看了蘇素一眼,咂嘴道:“真是少有臉皮厚成這樣的,行了,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麵了啊,到時不成你別怨我沒提醒你。”

那年蘇素17歲,血氣方剛,認準了一件事就像小坦克似地橫衝直撞的去做,她的勇氣就是她的防彈衣,隻是她不知道,這防彈衣也隻不過看似牢固,實則不堪一擊。許多個日子之後,她趴在書桌上,一麵流著眼淚一麵在日記本上寫到:“如果時間退回到17歲,我絕對絕對不要多看木易一眼,絕對絕對不再做出去喜歡他的愚蠢決定。

蘇素發起的第一波進攻,時間選在晚自習上課前,通過紀微微的情報,木易下午總是早早的教室看書。她早早來到教室,空曠的教室隻有零星幾個做衛生的同學,彼此打過招呼後就各忙各的了,蘇素拿出曆史課本來乏味的翻著。大約過了10分鍾,木易來了,他從蘇素旁邊走過,目光甚至沒有接觸到蘇素。蘇素提高嗓音喊道:“誒,木易,來這麽早啊?”

木易被這突如其來的招呼嚇了一跳,愕然的回過頭來看向蘇素,蘇素有些淩亂的短發包裹著圓圓的臉蛋,笑起來時眼睛眯成一條縫,兩邊臉頰也十分配合的頂起來,使得鼻翼兩側的小雀斑顯得格外明顯。雖然一直對她映像蠻深刻的,這主要是取決於紀微微成天蘇素長蘇素短的,而且她是和第一名王曉白走得最近的人,這樣的話,不知道也沒辦法,但是,似乎從來都沒有打過交道,為何突然出現這一出呢。

木易不自然的笑笑,答道:“是啊,你也蠻早的嘛。”

“咦,木易,你臉紅了誒。”蘇素睜大她的小眼睛咯咯的笑著。

不知道剛才是不是臉紅了,但是被她這麽一說確實臉紅了,木易僵硬的走回座位,並迅速的拿出課本來看。本來以為就這麽結束了小小的插曲,但緊接著蘇素就拿著她的曆史書一個箭步衝到木易座位旁,並毫不客氣的坐下。她伸出手撐著臉目不轉睛的看著木易,木易隻覺得如坐針氈,想不出來何時得罪了她。

“木易,我們好像從來沒有說過話哈。”

“好像是。”

“你家是哪兒的啊?”

“G鎮的。”

“哦,木易和XXX是同鄉啊?”

“不認識。”

“哦,也是,是我的朋友啦,隔壁班的,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吧。”

“嗯。”

“誒,你的字挺好看的嘛。”

“謝謝。”

。。。。。。

這樣無厘頭的對話一直持續到接近上課,蘇素才意猶未盡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末了還加上一句:“木易,和你聊天真開心,下次又和你聊哈。”木易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細汗,臉燒得不行,這個蘇素到底怎麽了。

許多年以後,木易再回想起那一天,他很想記住那天的日子,然後在後麵寫上,“蘇素,你改寫了我的人生。”隻是那時的木易還沒有那麽豐富的感情細胞,他像剛剛冬眠醒來的動物,還沒有疼痛與快樂的知覺。

不用木易去明白怎麽回事,第二天,全班都知道了蘇素喜歡木易,蘇素像個沒事人一樣,依然整日嘻嘻哈哈,有人問起她也毫不避嫌,聲音提高八度好像就怕別人聽不見一樣喊道:“對啊,我喜歡木易。”這對於無聊的校園生活而言,無疑是最好的調味劑,大家興奮的討論著“蘇素怎麽會喜歡木易啊”“你們說蘇素追得到木易麽?”“木易那麽乖啊,這兩個人完全是兩類人嘛。”似乎一夜之間木易從一個平凡的人變成了風口浪尖的人物,每一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總有些玩味兒的感覺。而當木易正為此頭疼不已的時候,蘇素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偷著樂,她是有預謀的,木易,這樣我們就不是毫不相幹的人了,你怎麽也和我脫不了幹係了。

“木易,你準備怎麽辦?”紀微微把昨天從木易桌子上拿過來的卷紙還回去時,冷不防的問了句。

木易放下筆想了想,說:“蘇素也就是鬧鬧,過幾天就好了,我用不著

怎麽辦。”

“不是吧,現在可全班都知道她喜歡你誒,你就這點反映啊。”

“哈,她怎麽可能喜歡我啊,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她也就鬧鬧。”

紀微微很是佩服木易的淡定,木易總是這樣,無論發生什麽事總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有時紀微微想,大概此刻地震了,他也就慢慢把書收好,然後淡定的走出去吧。

情況變得惡劣了,並且離蘇素設計的軌道越來越遠,以王曉白為首的一群女生沒有一個相信蘇素喜歡木易,她們隻是認為這是蘇素的娛樂,於是她們欣然加入了這份娛樂。木易真的成了風雲人物,最近紀微微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嘖嘖嘖,木易又被調戲了。”有時上著課就突然從後麵扔來一個小紙條,有時是些小玩意,有時甚至是女生用的指甲油等。木易任憑它們保持被扔來的姿勢擺好,淡定的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但是耐心也在一點點被磨光。晚自修的時候同桌總被不同的女生替換掉,然後一節課就再不得安寧。全是因為蘇素。木易開始在心裏厭惡起這個名字,全是因為你,什麽都亂七八糟的了。

而蘇素,也終於被女生們的瘋狂逼急了。又是一個下午,女生們正圍在教室門口嬉笑,蘇素衝過去,嚴肅的說:“我是真的喜歡木易的,你們別去惹他了。”女生們麵麵相覷,最終由其中一個女生打頭生氣的罵道:“有什麽了不起的。”有的說“那對不起好了”。無論哪種,蘇素知道自己得罪了這群玩伴,平時大家一起嬉笑的日子從此開始就要畫上句號了。蘇素想,是我攪亂了你的生活,由我來平息。

蘇素約了木易到操場。

下午的操場總是熱鬧不已,成群結隊散步的,打籃球的,跑步的,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蘇素和木易坐在跑道旁邊的鐵椅上,經過這一係列的事,如蘇素所願她們已經不再是陌生人,而是隻要說道木易就會有人補充說“是蘇素喜歡的人”這樣的關係。

蘇素拔一根小草拿在手中,說:“對不起啊,我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不過我今天已經和她們說了,她們不會再煩你了,我,很抱歉打亂了你平靜的生活。”

木易沒有說話,他總是猜不透這個女孩,她腦袋裏到底再想些什麽呢。

蘇素接著說:“起初也隻是想鬧著玩,可是看到她們都逗你,心裏很難受,今天為了這事和她們鬧翻了。”

木易看看蘇素,她臉上有認真的表情,木易躲開她的視線,似乎,是認真的吧。

“你,不用這樣做,不過還是謝謝你,這段時間確實讓我很頭疼。”

“那麽,可以給我個機會麽?”蘇素如是說,目光如火炬般熊熊燃燒。

“蘇素,謝謝你看得起我,我木易不過是個平凡人,何德何能讓你喜歡,隻是我們不是一類人,而且我從來沒想過要在讀書時談戀愛。所以,隻能說,抱歉。”

木易簡潔的拒絕了,蘇素一張巧嘴也被塞得啞口無言。操場上依然人頭攢動,隻是有人笑也有人哭,也有一個個寂寥的身影被餘暉的光亮拖得老長老長。

那天是怎麽無意中聽到的?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見一個女生的聲音說:“我和你打賭,蘇素要是追得到木易,你說什麽都算。”另一個女生說:“這個根本就不用打賭好吧,她要是追得到木易,母豬都會上樹了。”

蘇素暗暗的握緊拳頭。

我做給你們看。

木易,我一定要讓你喜歡上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