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年少的心稚嫩柔軟所以傷害與溫暖都會被深深銘記最後所銘記的和時光交融成為我們的性格噩夢重現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外。(

有一天課間活動,輪到我值日,我掃完地後,和幾個同學邊灑水拖地、邊聊天,大家肆無忌憚地叫著各位老師的外號,點評著老師上課時的小動作,我正拖長聲音叫班主任的外號“聚寶盆,小眼聚光”,聚寶盆進來了,他也沒什麽反應,檢查了一遍教室有沒有打掃幹淨後就走了。幾個同學都被嚇得夠嗆,等他走了,才拍著胸口說:“幸虧他沒聽到。”

某些時候,我對人的情緒有格外敏感的觸覺,我已經感覺到聚寶盆的不高興,他肯定已經聽到我叫他外號,拿他上課的小動作來開玩笑,但我並不覺得害怕,我的想法很簡單,不就是一個外號嘛!他又是個男的,不至於那麽小氣,烏賊整天喊我四眼熊貓,我也沒生氣過。

可是,我的想法錯了。聚寶盆不但生氣了,而且很介意,他當時保持了風度,沒有發作,但緊接著第二天,他就挑了我一個錯,當著全班的麵,將我臭罵一頓,可我和他都知道,他罵我絕不是因為我上課走神。我心裏的嘲笑浮在了臉上,他的怒氣更盛,命令我換座位,指著教室最後麵的角落,對我說:“你隻適合坐那個位置,把你的桌子搬過去,什麽時候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什麽時候再給你重新安排座位。”

教室的那個角落裏堆放著掃帚、拖把、灑水壺、水桶,以及垃圾桶,很多男生懶得站起來去扔垃圾,常常玩投球遊戲,有的髒東西就會掉在垃圾桶外麵,算是班級的垃圾場。

我一聲不吭地搬著桌子去了“垃圾場”,坐到垃圾場裏後,發現自己距離最後一排的同學都還有一大截距離。

聚寶盆臉色鐵青,同學們噤若寒蟬,李莘她們的眼神中有幸災樂禍,小學時候的恐慌感彌漫上心頭,我竟然再一次陷入被全班遺棄的境地。(

我默默地坐著,下課後,聚寶盆召集大家一塊去打排球,並且分好了組,唯獨沒有我的名字。同學們都說說笑笑地離開了,教室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望著空****的教室,突然之間,虛偽的堅強坍塌了,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來,我不知道我在哭什麽,是後悔自己得罪了班主任,還是恐懼未來的噩夢。

我已經很久沒有哭過,可這一次,竟是趴在桌子上,越哭越傷心,隻覺得自己又一次站在了孤立無援的角落裏,似乎小時候的噩夢即將重演。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忘記了壓抑自己的哭聲,哭出了聲音。

突然,一個好聽的聲音問我:“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我抬頭,一個挺拔的少年站在我麵前,關切地看著我,竟然是沈遠哲!

他穿著黑色的褲子,白色的針織高領毛衣,黑色的卷發,金絲的眼鏡,溫和親切的眼神,從我的角度仰視著看過去,陽光從教室的大玻璃窗映照到他身上,他全身都如鍍著銀光,完全就是剛從漫畫書中走出的白馬王子,可我並不是美麗的公主。

我呆呆地看了他一瞬,低下頭,接著哭。

他拖了一把凳子,坐到我的桌子前麵,溫和耐心地說:“不管什麽事情,說出來,也許會有解決的方法。”

我仍然隻是抹著眼淚哭,他不再說話,就耐心地坐著,安靜地陪著我。終於,也許因為他的溫柔和耐心,讓我覺得他什麽都能理解,也許因為那天下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顯得很溫暖,而我的世界恰恰缺少溫暖。我開始邊哭邊傾訴,好幾次都傷心得說不下去,他卻似乎有無限的耐心,一直很認真地傾聽。

傾訴完後,我覺得好過多了,雖然仍在嗚嗚咽咽地哭著,可恐懼已經消失了。(

他不停地安慰我,一直耐心地哄我,直到我完全不哭了,他才站起來,“快要上課了,我走了。不要擔心,過幾天老師的氣消了,一定會把你調回前麵。”

他走到門口,我才想起我沒有說謝謝,我叫他,“喂!”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我,我說:“謝謝你。”

他的手輕扶了下眼鏡,微笑著說:“不用客氣,我可什麽忙都沒幫上。”

他離開後,同學們才陸陸續續回來,教室裏喧嘩而熱鬧,可礙於班主任的怒氣,沒有一個人搭理我,我卻顧不上難受這個,我開始恍惚,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嗎?那個女生心目中,可望不可及的白馬王子沈遠哲真地出現過嗎?太像一場夢,似乎是我自己幻想出來安慰自己的。

就是因為太不真實了,所以我連曉菲都沒有說,隻告訴她,我被老師趕到最後麵去坐了。我說的時候,臉上笑嘻嘻的,曉菲又從小到大成績優異,從來沒真正體會過被老師折磨的痛苦,所以,她看我不在意,就也沒當回事情,還和我開玩笑,一個人坐後麵多麽自由自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和聚寶盆鬥法聚寶盆將我趕到教室的最後麵坐,又經常點名批評我,企圖用老師的威嚴令我低頭,可我屬於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絕不會因為他壓我,我就低頭,反倒倔勁上來,愈挫愈勇,徹底無視他,他的英語課,我完全不聽,邊看瓊瑤的小說邊嚼泡泡糖。

而聚寶盆,剛參加工作,就分配到省重點教書,又被校領導委以班主任的重任,肯定壯誌在懷,急欲一展抱負。假如把所有學生比做馬駒子,他是馴馬人,那我就是他馴馬生涯中遇見的第一匹野馬,對他而言,我能否被馴服,不僅僅代表著他是否在全班同學麵前保住威嚴,更意味著他內心深處職業的成就感,所以我們兩個就抗上了。(

他剛開始采取的方法還很簡單普通,不外乎訓斥、罰打掃衛生、罰站,可發現我站在教室後麵,一副竟然比坐著更舒服的樣子,他開始明白對付普通女生的方法對我不起作用。

有一次,因為我中午一吃過飯就跑到學校來玩,被他撞見了,那天又非常不幸地,我把教室的一塊窗玻璃給打碎了,他大發雷霆,勒令我請家長。我非常緊張,回家對媽媽吱吱唔唔地說,班主任想見她。

媽媽去見了聚寶盆,聚寶盆把我所有的劣行惡跡都告訴了媽媽,希望家長能協同老師教育我,媽媽回來後,將老師的話全部告訴了爸爸。

大概因為有我小學時的偷盜打架做比較,上課不聽講、破壞公物這些實在太雞毛蒜皮,我爸不太在意,說不定內心深處還覺得聚寶盆小題大作。

我媽雖有些發愁,卻無可奈何,我和他們之間的疏離冷漠,她心裏都明白,所以,她也不敢說重話,生怕逼得我把冷漠變作叛逆,隻能婉轉地勸我對老師要尊重。

聚寶盆卻不知道我們家的具體情況,他看我媽媽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以為終於找著了治我的方法,不料剛高興了沒兩天,就發現我仍舊我行我素,甚至開始變本加厲,除了語文老師曾紅的課,我比較老實以外,剩下的老師全都反應我上課不聽講,都說把學生放在教室的最後麵不是一個好方法。

聚寶盆礙於各位老師的建議,給我調換了座位,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竟然把我放到了第一排的正中間,課桌緊靠講台,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的表情很自負,一副看你在我的眼皮底下還能幹什麽的樣子。

結果沒一個周,各個老師又都去找他告狀,數學老師告我在他的課上做物理作業,物理老師告我在她的課上做地理作業,地理老師告我在他的課上做數學作業,聚寶盆頭很疼,找我去談話,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老老實實地說:“因為我下課後要去玩,沒時間做作業,我必須趕在放學前把作業全做完。(

教室外麵和教室裏麵罰站,看上去都是罰站,實際意義大不相同,教室裏,如同自家的事,不管好壞都在門裏麵,可教室外,就如同把醜事彰顯給別人看。剛開始,我的確很難受,羞得頭都不敢抬,身旁來來往往的學生,經過的時候都看我,我恨不得找個地縫去鑽,但羞歸羞,想讓我屈服,沒門!

所以聚寶盆罰我站的時候,我如被霜打的茄子,蔫得不行,脖子上就好象掛了個千斤重的牌子,腦袋低得恨不得鑽到衣領子裏麵。可他一旦把我放進教室,我就數學課做物理作業,物理課做地理作業,地理課做數學作業,英語課看小說,一點都不含糊,他氣得不行,隻能繼續和我鬥。

在我和聚寶盆鬥法過招的忙碌中,到了期末考試,我和聚寶盆鬥歸鬥,但總成績沒受一點影響,反而前進了幾名,我爸爸媽媽唯一的一點愁慮也煙消雲散,他們的想法很簡單,覺得隻要我不逃學,交作業,成績過得去,就證明我的心仍在學習上,那麽別的一切,不管是打碎玻璃、上課調皮、甚至和老師頂嘴,那都很正常,尤其我爸爸,甚至覺得調皮好動、闖點禍什麽的才像個孩子,他對我小學的沉默寡言、陰氣森森一直心有餘悸,當然,他們可不敢讓聚寶盆知道他們是這麽想的。

曉菲對於我被罰站樓道的事情,不但不覺得丟人,反而很崇拜我,她覺得我很酷,敢和老師對著來,初一的學生雖不至於像小學生那麽崇拜老師,可和老師敢扭著來的也沒幾個,尤其女生。

對她的想法,我隻能苦笑,我哪裏想酷呀?我是被逼得!

放了寒假,我的生活無比愜意,不用上課、不用做作業,不用和聚寶盆鬥,整天可以看自己喜歡看的小說。大年初三,我去給高老師拜年,高老師詢問我的學習情況,我如實匯報,她笑著問我:“你到底盡了幾分力?”

我認真地思索後,告訴她,“還湊合吧,學習實在沒什麽意思。”

高老師笑得不行,“你和張駿怎麽還一副小孩心性?整天就記著玩。”

我不動聲色地問:“張駿也來了?”

高老師說:“是啊!他昨天來給我拜年,我問他認真學習了沒有,他光笑不說話,不過玩就玩吧,不要太落後就行了,反正你們年紀還小,離考大學還早著呢!”

高老師是真心喜歡我和張駿,我們兩個在別的老師眼中頑劣不堪、陰沉怪異,可在她眼裏隻不過是未長大孩子的調皮刁鑽,可她不知道,其實我和張駿都比同齡人複雜早熟得多。

高老師把桔子一牙牙剝好,放到我手裏,笑著說:“你和張駿以後可以一塊來看我,大家還可以一起聊天。”

我微笑著吃桔子,不吭聲。

從高老師家裏出來後,邊走邊後悔,應該昨天來拜年的。心情正低落,忽聽到一個音響店裏傳出小虎隊的歌。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運草串一顆同心圓讓所有期待未來的呼聲趁青春做個伴別讓年輕越長大越孤單……”

如今已經開始流行林誌穎了,班裏女生文具盒上都貼著林誌穎的貼畫,這個賣磁帶的竟然還在放小虎隊?

我站在外麵怔怔聽了會,跨著大步離開了。

寒假生活平平淡淡,除了春節的幾天跟著爸媽躥宴席,我幾乎每天都泡在小波的k歌廳,臥在沙發上看從學校圖書館借的書,一本又一本,烏賊常常取笑我,“還嫌你鼻梁上的玻璃瓶底不夠厚呀?”

我懶得理他。他如今正風光得意,小波畢竟年紀小,很多場合不方便出麵,隻得烏賊在前麵應付,很多不知道的人,都以為烏賊是k歌廳的老板,走到哪裏都有人遞煙敬酒,很有派頭,又有妖嬈女在懷,簡直情場商場雙豐收。

k歌廳的生意都在晚上,小波心又細,事必躬親,常常忙得連軸轉,半夜兩三點都不見得能睡。白天的時候,他常躺在沙發上睡覺,我在另一個沙發上看書,有時候睡醒了,他會叫我給他倒水,喝幾口,翻個身子接著睡,我就接著看書。

不睡覺的時候,他也看書,不過看的書和我的截然不同,我喜歡,而他看的書多是戰爭英雄、成功人士的傳記,或者純粹企業管理、市場經濟方麵的書,還會認真的做筆記。

因為寒假,從學校圖書館借書不太方便,他帶著我去了市圖書館,圖書館的管理員見到他,親切地打招呼:“來還書?前幾天館裏剛進了一批營銷學的書,書目在這裏。”

我這才知道他是圖書館的常客。我也辦了一張市圖書館的借書卡,開始從市圖書館借書看。

我們倆個常常整日整日地在一起,似乎有我的地方就有他,有他的地方就有我。其實,我們雖然在一起,但是各看各的書,各幹各的事情,彼此互不影響。

外麵開始盛傳我是小波的女朋友,當麵來問我們的,我們當然否認,可我們也不會四處抓著人去解釋我們不是,而且我看小波還挺高興我做了他的擋箭牌。

小波人長得斯文俊秀,對女孩子客氣有禮,從不說髒話,算是在外麵混的人中的另類,很多女孩子喜歡他,這個圈子裏的女孩子都有些無所顧忌的生猛火辣,追起男生來真是什麽法子都敢用,從當眾表白到割腕自殺都能鬧出來,小波不勝煩惱,有個我擋著,稍微好點。

張駿常來k歌廳唱歌,我漸漸知道他跟著的那個人外號叫“小六”,不過沒人敢當麵叫“小六”,連李哥都要尊稱一聲“六哥”,雖然小六的年齡看上去明顯比李哥小。根據烏賊的話,小六是個非常狠的人,算是這個城市的黑社會老大之一,被拘留過多次,可很幸運,每次進公安局都能平安出來。

我完全不能理解張駿怎麽和小六這樣的人混到了一起,不過,估計他也完全不能理解我怎麽就和李哥、小波混到了一起。

我和他同在一個k歌廳出沒,偶有碰麵機會,卻都好像不認識對方,即使擦肩而過,也不打招呼,完全無視對方。可我知道,其實,我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留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