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確實記得這種味道,這味道是自己去京城的路上野店小二的。說來奇怪,自己與那八人大戰一場之後,連嗅覺也越發敏銳起來,今天拿到這信封,腦袋一時之間頓是空明,一下子就記起了那個野店的小二。
“這味道是我上京路上遇到的強人當中一人的味道。”武鬆平靜的說。
地頭蛇疑惑不已:“都頭說笑了,這上麵的味道恐怕獵犬也分辨不清楚,都頭真聞的出嗎?”
“諸多事情,我也說不明白,但這信封上的味道我確信不疑。”
其他官差聽武鬆如此堅持,也沒得話說。潘金蓮此時戰戰兢兢,已經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嫂嫂,你確實沒有看到信是怎麽被放到桌子上的嗎?”
“叔叔,奴家雖然顧著吃喝,但是如果有人走過來,把信封放在桌子上,奴家萬沒有發現不了的道理。”
武鬆想想,確實如同此理。不會武功的女人往往比不會武功的男人感覺要敏銳的多,必是用什麽奇特的手段,才能突然的把信封放在桌子上。而且自己是進門看了片刻才發現的潘金蓮,如果是有人放下信封從門走出,那一定會被自己看到,這事情卻是讓人摸不著頭緒。
這時,地頭蛇突然道:“都頭,先看看這信上到底寫的什麽再探究其他吧。”
武鬆一琢磨,確是如此。別人買珠還櫝,自己隻注意信封,卻遲遲沒有看信瓤的內容,也的確是本末倒置。武鬆於是用腰刀在地上把信展開,並不用手去觸摸信件。隻見信上寫著字:
“武都頭。如果都頭此時沒有死,那麽都頭確是心思縝密,請受小人一拜。我們中間有著許多過節,都頭憑虎魄殺我八名兄弟,此仇不共戴天。我也深知於都頭正麵交鋒絕無勝算,故擄去都頭兄長,擇日於都頭約戰。
小人隨後將送來銀兩,這些銀兩足夠桂花樓三個月盈餘,用此盤下桂花樓三月,以貴兄長性命作為都頭的薪水,聘都頭在此期間作為桂花樓的掌櫃,而小人嘛,就是都頭的東家。都頭每日必須在桂花樓待上兩個時辰,否則武大性命將亡。於都頭約戰的時間、地點,小人另行通知。”
信件並沒有落款,但是言語當中已經證明武鬆的氣味推斷是正確的。看起來這就是綁架武大的綁匪給自己的通牒,如此看來,武大已經別他們轉移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再行查找估計也不會有什麽結果。那為什麽對方送信不直接送給自己,而送給嫂嫂呢?是了,如果直接送給自己的話,必不能全身而退,嫂嫂雖說心思細密,但終究不會武功也缺乏了許多的經驗,對方有知嫂嫂來到桂花樓,我也將來桂花樓,故用嫂嫂傳聲,告知於我。隻是這信瓤抹毒的方法實在是太過於陰險,幸虧地頭蛇警覺,否則此時被毒死的人也許就是自己了。
武鬆正在思量間,門口走進來幾個人,這幾個人抬著一口箱子。進門就說:“桂花樓掌櫃可在?”
那桂花樓的掌櫃看見剛才的變故,早就躲在了櫃台後麵不敢出來,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才戰戰兢兢的出來:“小可便是,尊駕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剛才也不知道是哪個客人,到我們鏢局這放了這個箱子,然後箱子上擺了信件讓我們把這箱子立刻送到桂花樓來,並且還有一大筆的傭金。不知道是誰這麽懶,鏢局就跟桂花樓一街之隔,陽穀縣太平乾坤,還讓我們送來,真是讓人好生不解。好了,東西送到,我們告辭了。”說吧,那人抱了下拳,招呼自己的手下,便要出門。
武鬆趕忙搶了一步:“壯士留步。”
“哦?尊駕是?”
“我是本縣都頭,武鬆。”
“原來是都頭大人啊,有什麽事嗎?”那人一聽說是打虎的武鬆,馬上賠笑一抱拳。
“能把如何發現這箱子的過程說一遍嗎?”武鬆問。
“哦,都頭要問,那有啥不行的。這事說起來非常簡單,我們兄弟幾個在鏢局吃飯,吃完了琢磨出門伸個懶腰曬曬太陽,結果就發現鏢局門口放了這箱子,上麵還有一封信,讓我們即刻送這箱子來桂花樓。我們做走鏢生意的,最重誠心,既然客人相托,便馬上送來了。”
“那你們用了多長時間把箱子送來的呢?”
“路途實在太近,我們便沒有什麽馬車,而是幾個兄弟抬來。這箱子有些沉重,我們抬的不快,算來從發現箱子,到把箱子送來,半頓飯的功夫吧。”那鏢師一邊思索一邊回答。
“那約鏢的書信還在否?”
“在這裏。”那人說罷伸手入懷,拿了書信雙手呈上。
武鬆接過書信,接著說:“麻煩尊駕了,沒什麽事了,可以走了。”
那鏢師又一抱拳,轉身去了。
武鬆把信拿過不敢直接開,而是跟桂花樓掌櫃討了厚布然後用筷子,把信打開。信函上隻有一句話:
“即可將箱子送往桂花樓,交與掌櫃。旁邊袋子裏乃是鏢銀。”
武鬆把兩封信放在一起比對,武二雖勇武過人,但詩書卻不擅長,也看不出過所以然,隻好轉身問地頭蛇:“前輩,您看這兩封信有沒有什麽蹊蹺?”
地頭蛇搖了搖頭:“小人隻能看出,這兩封信乃是同一人書寫,看墨色應該寫的時間不長,就是今天上午,別的卻是看不出來了。”
武鬆明白,自己是被徹頭徹尾的算計了。對方在上京的路上,劫取銀兩,一擊不中,又壞了幾條人命,便處心積慮的要報複自己。現在看起來也確實是躲不過,隻能說對方怎麽說,自己就怎麽做,走一步看一步,不過這樣也太小看我武鬆,到底咱們比對一下,看看鹿死誰手。
武鬆打開箱子,裏麵果然是銀兩。跟桂花樓掌櫃說明了要盤店三月,桂花樓出了人命,還是官家的人,掌櫃正怕說不清楚,此刻都頭要盤店,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就依都頭,盤給都頭三個月。我家東家常年在京城,這店全全有小人打理,莫說三月,就是都頭白要三年,小人也能做得了主。何況這許多銀兩,小人並不吃虧。”
武鬆讓地頭蛇留下來打理後事,清理現場,處理屍體。自己則把潘金蓮送上了轎子,送其回家。安頓好潘金蓮,武鬆則返回了縣衙,跟縣太爺請假,言明自己哥哥遭人綁架,做弟弟的不能視而不見,所以要請假三個月,捉拿凶手。
縣太爺略一思量,也就應允:“也罷,武鬆,此事也因你幫我上京辦事所致,另外你哥哥也是在這陽穀地麵上被綁架,所以你這次不必請假,此事乃是公差。縣衙裏的諸多人員可供你調動,這三個月你沒有別的事情,好好找你哥哥去吧,也算本官還你一個人情。”
武鬆倒身下拜:“謝大人。”
陽穀縣令自是親自攙起,又說了些客套話。武鬆辦完了這些事情,就折返回了桂花樓。既然凶手說讓我每天在這待兩個時辰,卻沒有說是哪兩個時辰,就代表他隨時都可能來,我就不信,他不漏馬腳。武鬆打定主意,決定未來的一段時間吃住都在桂花樓,誓要找到兄長,把背後的黑手揪出來。
來到桂花樓之後,發現地頭蛇已經把一切都安頓好了,武鬆與其交代了自己的想法,並且對地頭蛇說,自己不在的時候,讓其代理都頭的職務。地頭蛇自是歡喜無限,又說了些都頭如果有什麽需要,自己定當萬死不辭之類的話武鬆也並沒在意。
這一折騰,天也就要到了晚上。雖然白天這剛剛發生了命案,不過既然官家這邊已經了事,又聽說打虎英雄來這裏當了掌櫃,桂花樓也確實是陽穀縣最好的吃喝所在,很多人並沒有其他的選擇,隻得還到這裏用飯。所以這人確實是人多。饒是事情都有小二和夥計打點,但想親睹打虎英雄風采的人也很多,所以總有客人要武鬆一起來吃酒,武鬆有心讓綁匪看到自己遵守約定,也就不推辭,哪桌請酒就去暢飲,喝的也是暢快非常。隻是請自己喝酒的人太多,倒確實是分不清哪個是好人哪個是歹人。
武鬆這一晚喝了不少酒,直到夜已經深了,客人們方才退去,桂花樓在此刻仿佛才真正的進入了夜晚,開始沉睡。而陽穀縣早已先於桂花樓睡去,隻有一些胭脂花巷還能傳出朦朦朧朧的聲音,好似一個熟睡的人正在打鼾,間或說著夢話。
疲憊感再次向武鬆襲來,這種疲憊感透心而起,全然無法抵擋。每個夜晚都會來,每一次來的都更加厲害,而且都來的更加早。武鬆也就想到後堂睡去,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白天看那信函上說自己以虎魄殺人,那虎魄到底是什麽?
想了一會,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頭暈的厲害,疲憊也再加緊,便不再想,走入後堂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