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聽得言語之中這和尚對醫治自己自信滿滿,當即表情肅穆,一躬掃地:“還請大師指點迷津。”
“好說,好說。貧僧到此其實也就是為了幫都頭來化解病痛。”和尚說著,又重新的坐下:“其實這虎魄之所以會蠶食都頭的元神,是因為它對都頭的身體還沒有認同感。它始終把都頭的身體當做敵人來看待。”
“那我應該怎麽才能讓虎魄認同我的身體呢?”
“這個其實跟陰陽火澤的道理一樣,都頭不可能做到把自己和虎魄融合在一起,一般來說隻能選擇屈從於自己得到的魂魄,當然這樣,都頭會漸漸的喪失自己的本性。不過按照都頭剛才給貧僧說的陰陽共存的道理,也許都頭能夠把自己的認知和意識與虎魄並存的保留下來。選擇在需要的時候,讓虎魄出現,而平時,則讓虎魄休眠。也許這樣能夠起到非常好的效果。不過依貧僧所知,現在還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即便是英雄如同漢高祖劉邦,最後仍然是選擇了屈從與蛇魄,迷失了本性。都頭如果能夠做到讓動物的獸性與自己的人性並存於一體之內,那就是遠遠的超越了古人了。”
“大師,我應該如何做呢?”
“共存之道,貧僧確實不知。但如果想要共存,一定要先讓虎魄認同自己,這恐怕與馴馬熬鷹的方法類似,具體怎麽做,全看自己的悟性和修為了。掌握魂魄之人,都有自己的法門,旁人無法指教,也無法複製。貧僧隻能送你八個字‘隨心而動,逆心而行’,希望對都頭有所裨益。”
和尚說完,轉身就走。武鬆知道再強留和尚也沒用了,於是道:“大師,既然這樣,留個名號吧,如武鬆不死,他日定當報答。”
和尚哈哈大笑:“我乃寶光如來鄧元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說著邁步就走了。
武鬆站著愣了半晌,此時地頭蛇從後廚走了出來:“都頭,就這麽放他走了?”
“目的已經達到,留他已經沒什麽作用,讓弟兄們收隊回去吧。麻煩大家一趟,幫我跟弟兄們賠個不是。”
“都頭哪裏話,轎行掌櫃給的銀子,我都給了兄弟們,兄弟們都很感激都頭。須知,前幾任都頭遇到這種情況,都是先把銀子卷走大半,剩下的才給弟兄們分。這次為都頭走一趟,分內的事情,那屬下先告辭了。”地頭蛇說罷轉身仍舊從後門出了桂花樓。
把人都打發走了,武鬆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琢磨和尚說的話。隨心而動,逆心而行,說的幾乎是完全相反的意思,具體應該怎麽操作毫無頭緒,這和尚是出家人居然號稱寶光如來,也真是有些狂放。武鬆所接受的教育不多,所以對這些略微文鄒鄒的說法參悟了半天也沒什麽建樹,心中煩悶,突然想到了鄧元覺也說過,磨練這虎魄跟馴馬熬鷹類似,能不能往這邊想想呢。
馴馬,尤其是馴烈馬,自然是要竄到這馬背上,然後任憑這馬如何折騰,騎手也不下來,帶到馬匹筋疲力盡之時,才用力將其降服;熬鷹的話過程也差不多,人不能睡覺跟鷹對耗,把鷹的精神熬垮,也就對人順從了。武鬆念及此處,突然也就明白了。和尚所說的意思就是,讓我像馴馬熬鷹一樣來對付這虎魄,就是先讓虎魄可勁的折騰,等到虎魄也疲憊的時候,我再想辦法把它製服。說起來如此簡單的東西,非要“隨心而動,逆心而行”,這和尚也確實有些故弄玄虛。不過不管怎樣,這虎魄一事,如果不是和尚告之,自己始終蒙在鼓裏,還是要感念他的恩德的。
武鬆思量著如果要馴服這虎魄,得需要類似道士閉關修行那樣的條件,找一個清靜之地不與外界接觸。但綁架自己哥哥的綁匪隨時可能會找上門來,即便不會在自己製服虎魄前發難,每天出現在桂花樓兩個時辰,也確實是讓人撓頭。現在想起來,綁匪知道自己擁有虎魄,也即將被虎魄拖垮,每天讓自己出現在桂花樓就是想每天觀察自己被虎魄的拖累情況,等到自己行將就木之時,再突然發難,倒是殺死武二真是易如反掌。
武鬆思量了一下,決定找地頭蛇商量商量,這老小子可是才智過人。
當天晚上,武鬆就派人把地頭蛇請了過來。然後把事情如實相告,隻是略去了虎魄的相關說明,隻是說自己現在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來恢複身體才能與綁匪相鬥。
“不知都頭想脫身多久?”地頭蛇搓著手問。
“大概得二十天。你有什麽辦法沒?”武鬆有些急切的問。
“辦法不是沒有,隻是有一些風險。”
“哦?說來聽聽。”
“我推測來觀察都頭每日在酒店出現與否的人不會是一個,這桂花樓每日都來的人應該都是熟賓,咱陽穀總共就這些有錢人,別說店裏的夥計了,我都認識個七七八八。如果出現一個最近經常出現的陌生人,恐怕店裏的夥計早就發現了,都頭也就不必為此煩惱。”
“說的有道理,我確實問過夥計,但是最近沒有出現率高的陌生人。”
“那也就推測出了兩種可能。一種是來監視都頭的人,每天都變;另一種是監視都頭的人,每次都做不同的易容化妝。但我覺得,這兩種可能不會孤立存在。”
“為什麽呢?”
“如果是每天都更換來監視的人,一個月三十天,就需要三十個人。一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不保險,這個事如果我來做的話,一定不會讓這麽多人都知道。第二種可能,易容化裝,一個人再怎麽改變自己的容貌和裝扮,有一些習慣是永遠不會變的,長期出現的話,總會有疑點的,何況我聽說都頭在上京的路上就識破了賊人的易容術,端的是慧眼如炬,這種招式也不能用老。”
“那前輩的意思是?”
“我推測,對方應該是四到五人,男女皆有。輪流來桂花樓監視都頭,每次再改變些容貌裝扮,如果這般,就算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也不能分辨出哪個是賊人。”
“前輩所言極是,不知這些跟您說的辦法有什麽關聯?”
“哈哈,屬下的辦法就是基於對手的這種安排。我聽回來的兄弟說,都頭當時殺了包括趙二在內的九個人,隻放走了一男一女兩人,一直也沒聽都頭說起,不知是否屬實。”
“的確如此,有兩人遁逃。”
“賊人那個時候,覺得都頭已經人困馬乏,但仍忌憚都頭的威名,所以必定是傾巢出擊,暗中不會再留什麽後手,也就是說,近距離觀察,熟悉都頭容貌身形的,也隻有兩人生還。這兩人一開始沒有動手,隻是在旁觀察,想必應該是有些地位。而且他們熟知都頭,都頭也一樣也熟知他們,因此兩人都來參加監視都頭的隊伍這幾乎不可能。最多隻有一人,而且這個人的出現次數必然也不多。”
“前輩想說什麽,武鬆越聽越糊塗。”
“這也就是說,大部分的監視都頭的人,對都頭都不是很熟悉。想必他們識人都頭也隻是知道些都頭的特征,比如身高體壯,再附帶一張畫像。都頭做官差不久,對畫像的事可能不太了解。大部分人像畫師在畫像之前都沒見過當事人,隻是通過別人轉述,轉述的人也隻能描述個大概,看到畫像有些相似也就認為其他人可以通過畫像認出本人,其實這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物經過了畫師和看畫的人雙重理解之後,跟原來所要表達的意思可能已經是南轅北轍,我們在抓通緝犯的時候,如果單純憑借畫像真不知道要抓錯多少人。因此,這些賊人在來到桂花樓前,對於都頭的容貌應該是一頭霧水。他們來到桂花樓後,隱藏在這用飯的客人當中,即便是邀都頭過去飲酒,為了避免都頭的懷疑,也必不能直視都頭,加之又不是連續的天天來,對於都頭的整體印象也就是鳳毛麟角。”
“前輩的意識是,找人假扮武鬆?”
“不錯,隻要找一個跟都頭差不多身形體格口音的人,來假扮都頭即可。穿上都頭的衣服,再知會店裏的小二夥計都稱呼其為掌櫃,想必來監視都頭的人也會進入這種慣性思維,認為那個人就是都頭,而不會再仔細的辨別。賊人似乎是想等都頭虛弱的時候再下周,那替身就可以以虛弱為名,減少些許的出現時間,盡量少的去客人的餐桌飲酒。既能金蟬脫殼,又能故意示弱誘敵深入,一箭雙雕。”
“前輩真是厲害,這計謀真是厲害。不過之前說,有一些風險是什麽意思呢?”
“不瞞都頭,我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依靠常理來推斷,但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比如對方監視都頭用的不是容貌作為憑據。”
“那能是什麽呢?”
“先前都頭拿到信封,就聞出了寫信人的氣味。屬下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這確實是跳出常理的事。既然都頭可以做到,也許別人也能做到,這個別人也許就是綁匪。如果綁匪以氣味監視都頭,那這障眼法就毫無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