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林一開始還奇怪,聽聞中白廚子這個人又臭又硬,幾乎是桂花樓的後廚一霸,隻是平時比較會拍武大的馬屁,才被留了下來。可是今天,居然一下子就給劉林跪下了,這實在是有損一個破皮無賴的“威嚴”。聽著聽著劉林就明白了,原來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征兵,看來沒有人是不怕死的,而上戰場對於從來也沒有真的持刀相向的人來說,無異於直接去送死。

在桂花樓工作的身份可以說是一塊最好的“免征金牌”,桂花樓是陽穀最好的酒樓,每年給衙門上交的稅款一定不少,這種酒樓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夥計和廚子都換成是女的,要是這樣的話,桂花樓就是青樓了,而不是正經的買賣。再加上桂花樓是武家的產業,負責征兵的又是武鬆,怎麽也不可能拿自己家人開刀。可是一旦在這個時候被開除,那像白廚子這種正當年的男子,在正常情況下被強行征兵,是很正常的。

這就是全部的結論嗎?不,劉林略微一深想就得到了其他的信息。首先,白廚子已經確定武大離開了陽穀,要不是這樣的話,他看到劉林不會有絲毫的懼怕,畢竟有武大在為他撐腰,可是現在的白廚子一看到劉林就嚇得跪了下來……看來,不光是白廚子,恐怕所有的夥計都已經知道武大已經離開了陽穀,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回來。這也難怪,這事能瞞住其他人,想瞞住自己人卻是不可能的。

當然,這下麵還另一層的信息,白廚子並不知道,武鬆已經離開了。武鬆是陽穀縣內征兵的唯一負責人,武鬆離開之後,征兵的事情也就沒有人再去執行,縣衙原有的那些官差白廚子這種混混自然也有所交往,他足以在這場征兵的風暴當中保持自己的安全。

桂花樓的人知道武大離開,卻不知道武鬆也不在。這麽想來……縣衙的多數人也可能隻知道武鬆不在,而並不知道武大也離開了。是的,人們都對離自己比較近的領域內發生的事比較敏感,而較遠的區域也僅僅是人雲亦雲。這可能是在未來可以被利用的一點。

“沒事沒事,白廚子,你起來說話,我這也是剛回來,你不知者不罪。”劉林等白廚子跪了一會之後,才說這句話,但是他並沒有伸手攙扶,現在必須要確立自己的威嚴,劉林明白這一點。

白廚子抬起頭來愣了一下,才緩緩的站起身來。“劉爺,您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您可不知道啊,這兩天桂花樓上下也沒個說話算的人,現在可好了……”白廚子話說到這,就停了下來,似乎想問什麽。

劉林知道他心裏的問題,現在一定要把白廚子穩住,才好進行下一步計劃。“哦,大爺回老家辦些事,走的比較急,所以沒能通知大家。大爺得過上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所以就讓我先代為管理桂花樓,二爺太忙了,顧不上這邊。”劉林用這句話告訴白廚子,武大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回來,也就是說白廚子沒有任何的靠山,然而武鬆現在卻處在繁忙之中,這種繁忙會被人想當然的認為是征兵。這樣就算白廚子聽說了武鬆近來不在衙門的話,也可以稍作解釋。更重要的是,劉林的權力都來自於武家,隻要武鬆還在,那劉林說話,白廚子就不能夠反駁。

“哦,我說呢。”白廚子點了點頭。然後彎腰非常恭順的抱拳:“那就請白爺多多照顧,小弟一定鞍前馬後,為白爺效命。”

“哦,對,我聽說西門慶來了,還不到雅間,就在大堂裏吃飯。”劉林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必須直奔主題。

“這……這小弟沒聽說啊,小弟喝多了……”白廚子的眼光在遊移。

劉林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白廚子在等一個態度,因為他並不知道劉林到底是喜歡西門慶還是憎惡西門慶,一旦表達的態度跟劉林不同,那勢必陷入被動。這對於劉林來說是一個好消息,代表著白廚子在真正的懼怕他。

“這人平時也不來,他一來,咱們桂花樓就沒好事,我很不待見他。你吩咐下去,已經上的菜就這樣了,接下來無論西門慶要點什麽,你都讓夥計回答說後廚已經沒有材料了,做不了。按說咱們買賣家,開門迎四海,掙八方財,可是有的錢,我還真就不愛掙。”劉林假裝憤怒著說。

“是是,劉爺,我一定照辦。要不這樣吧,我直接讓幾個夥計把西門慶轟出去就得了,他就是帶來再多的人,也沒有咱們人多。”白廚子說道。

到了這時,劉林徹底的相信白廚子在這之前並不知道西門慶到來的事,因為白廚子並不清楚西門慶僅僅隻帶了一個隨從。看來這個人在夥計當中的口碑並不是很好,夥計們也不會把消息第一時間的告訴他。

“那樣不行。”劉林搖了搖頭。“畢竟大爺是商會的會長,西門慶好賴不計也算是商會的成員,陽穀的買賣人,不好在臉麵上鬧的太僵,有些事讓他自己琢磨也就是了。所以別的都別說,就說後廚沒有材料,這也不是咱的錯。還有。”劉林深深的吸了口氣,下麵的才是重頭戲,剛剛所說的那些話實際上都是在為這個打掩護。“這個事不便於把我牽扯在內,因此你囑咐能接觸到西門慶的夥計,千萬不要跟西門慶說我回來了。你懂嗎?”劉林厲聲說道。

“懂,懂。”白廚子連連點頭。“劉爺的意思我明白,劉爺您盡管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好。”

“嗯,那趕緊去安排吧。”劉林揮了揮手,打發白廚子離開。

這樣,劉林就把隱藏自己回歸的目的,偽造成了明哲保身,這種目的對於白廚子這樣的混混是最容易理解的,畢竟真實的目的,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

在白廚子離開之後,劉林並沒有在後廚做過多的停留,他原路返回了自己的房間,此時,他突然感覺到饑餓異常,這時劉林才想起來,方才午飯仍然放在武大的房間裏,並沒有吃上一口。這一切都是因為,血衣給劉林帶來的衝擊太大,讓他完全的忘記了。

但是飯是不能夠不吃的,劉林明白這一點,下午跟西門慶的衝撞必須顯得理直氣壯,否則的話,一定會被這種卑鄙小人抓到把柄。空城計能否成功,最關鍵的就是在城樓上彈琴的人是否坦然,而饑餓隻會對這種坦然起副作用,劉林深切的明白這一點。

(“空城計”在《三國誌》中就有所提及,因此雖然宋朝《三國演義》並未成書,但在這裏引用,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特此告知。)

再次回到武大房間的劉林,目的是很純粹的,那就是桌上的吃食。經過了一會的放置,吃食已經有一些略涼,但這都無礙於饑餓的劉林大吃而特吃。一路上風餐露宿,自然比不上桂花樓廚房所做食品的得胃。

這般暴飲暴食,實在不符合劉林平時細嚼慢咽的樣子,而他的心情不自覺的也開始伴隨著吃飯的樣子,急躁了起來。劉林並沒有抑製這種心情,而是在潛意識的誘導下,把他自己想象成了武大,在因為犯事之後,準備逃亡的武大。

毫無疑問,武大的逃亡是焦急無比的。否則他不會連血衣都沒有處理,在這種迫切的時候,一個要完全到未知世界裏去生活的人,一定會盡可能的給自己的將來以安全感。劉林在去陽穀前的時候就發現賬上的流水已經全都被帶走了,但是……僅僅是流水,夠用嗎?設身處地的設想,讓劉林有了更多的收獲。

如果自己是武大的話,賬上的流水不夠,會考慮什麽呢?自然是帶一些值錢的東西,可是整個桂花樓裏並沒有什麽古董或者首飾,有的隻是一壇壇酒和一條條的鹹肉,這些東西雖然能夠換錢,但毫無疑問的是,並不適合逃亡。畢竟這個酒樓才是武大最大的財產,可這酒樓又沒辦法裝在包袱裏帶走……

不對,有辦法帶走。那就是房契和地契。劉林的牙齒咬住了筷子,這個有可能發生的結論導致的後果,對於劉林來說是致命的。因為他留在陽穀的任務,就是看住桂花樓,並維持局勢的穩定,可一旦桂花樓的房契和地契被武大帶走的話,那很可能已經被出手這算成了現銀,這樣的話,桂花樓不屬於武家,而劉林也失去了社會地位的來源,以及維持局勢穩定的最基本條件。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劉林發現,他現在雖然空有這種推論,可卻沒有辦法驗證。畢竟房契和地契放置的地方恐怕隻有武大自己知道,也就是說,劉林甚至不能確定,桂花樓到底在不在他自己的手上。這種不確定性,讓劉林幾乎不知道下一步路該怎麽走。

諸葛亮的空城計唱的再響亮,畢竟也是需要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