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不安掠過武鬆的心頭。安道滿的時間觀念很重,不太可能出現不守時的情況,現在還沒到,肯定是因為什麽事耽擱了。武鬆非常想出去尋找,但現在的場合也的確是分身乏術。他隻能再度的叫那個夥計過來。

“你多帶幾個人,分不同方向找一下安前輩。有什麽結果,隨時報我知道。”武鬆說話的時候,幾乎控製不住情緒。

武鬆看著那個夥計消失在人群裏的時候,才重新注意現場的儀式。武大在台子上還沒有下來,也不知道他後來又說了什麽,從身旁縣令不斷讚許的點頭可以看出,一定又說了很多拍馬屁的詞語,這讓武鬆有一些厭惡。但是總不能衝過去拉哥哥下來,也隻能聽著。

隻聽武大繼續說:“說完了桂花樓的事,就得說另一件事了。其實在各位的請帖上都寫明了,今天是我的弟弟武鬆與海砂姑娘定親的日子。”

武大剛說到這,下麵的人就開始有些沸騰了。

“就是就是,快點讓武都頭和海砂姑娘出來,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是啊是啊。”

起哄的人不斷增多,這讓武大的神色有些尷尬。但是這尷尬隻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就迅速的消失了:“各位稍安勿躁。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呢,我和我弟弟父母雙亡,也隻能我來代行長輩的職責。海砂姑娘也是由遠方來投奔他的姑姑,那自然也就是由她姑姑來行使長輩的權力了。那現在就請海砂的姑姑,王••••••王氏到前麵來。”

武鬆聽到這差點笑出聲來,他知道武大為什麽停頓了一下。人人都知道王婆,可是王婆的名字卻沒人清楚,這種場合總不能大喊一聲“王婆子,你上前來”,不過武大反應也真是塊,生生的就說出一個王氏,雖然沒考慮需要夫家姓氏加上自家姓氏,但總算是不失禮節。

人頭攢動。隻見王婆一邊嘴裏說著“借光借光,讓讓”從人群當中走了出來,武鬆感覺到非常詫異,那就是王婆並沒有被安排到主要的位置落座,這是不符合情理的,尤其王婆代表著海砂的家長。

王婆今天也是一改往日的裝扮,穿著華麗。隻是讓武鬆感覺到有些別扭的是,服裝的顏色有些過於鮮豔,已經超出了王婆本身年紀的適應範圍。這使得當王婆站在武大身旁時,完全就是一種無聲的喜劇。

現場一片肅靜,也許大家都在憋著笑吧。武鬆感覺到自己的臉上發燙,想必此時也是滿臉通紅。但是能有什麽辦法呢,誰讓自己喜歡海砂,而她是海砂的姑姑呢?說起海砂,還沒有看見她。今天的訂婚儀式她是要出場的,在這個問題上實際上起過爭執的。按照常理來說,這種訂婚隻需要長輩拍板確定就行了,但是海砂通過王婆執意要出席,這事也就這麽定了。武鬆也非常想在訂婚的時候跟海砂見麵,哪怕是說幾句話呢,也能緩解些許相思。

“這位就是王氏,也就是我未來的親家。”武大介紹著。

“哎,武大啊,你弟弟取她侄女,這麽算起來,豈不是王婆比你大一輩嘛。”這個時候坐在大堂的一個官差起哄,引起了現場的一片哄笑。

武鬆偷眼看了看縣太爺,隻見縣令也撚著胡子樂。看起來這些官差都比自己了解縣令的脾氣,知道在這種場合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是無所謂的。武鬆自然也不生氣,他倒是先觀看看哥哥如何來化解。

“這位爺您說的就不對了,都說長兄代父,要是這麽算的話,我也可以說大武鬆一輩。再者說來,輩分這個東西完全可以各論各的,沒必要在這個上麵做很多的糾纏,大家說對不對啊?”武大的反應倒非常快,想來也是多年在街麵上擺攤,這種市井化的言語擠兌,早就能閉著眼睛從容化解。

“武植員外說的對。”王婆這個時候開口了:“我侄女遠來投奔我,沒想到能跟武都頭情投意合,這也是我們家祖墳上冒青煙了。武都頭神武非常,我怎麽敢在他麵前充大輩。”王婆說話非常拘謹。

“你們看,我親家也是這麽想的。”武大在聽到王婆說“武植員外”的時候眉開眼笑,而後麵的話,則讓他的表情有些發木。武鬆坐在座位上,看著哥哥的表情,知道王婆是把武大得罪了,張嘴閉嘴提武鬆,這就等於無視武大的長輩位置。不過為這些東西一爭短長也的確是無聊。

“武鬆啊,今天你未婚妻來了嗎?”縣令突然在武鬆身邊開口。

“回稟大人,來了。一會儀式正式開始,她就會出來。畢竟在正式場合提前拋頭露麵,有點有失體統。”武鬆回答。

“哦哦,那老夫就放心了。讓老夫看看你們這對璧人,也是足以告慰平生啊。哈哈哈。”

武鬆也期盼著儀式快些進行,海砂能快點出現。她在哪呢?嗯,應該在二樓自己的房間內吧。

這個時候,武大和王婆的客氣話已經基本說完了。

“那就請我的弟弟,本縣都頭武鬆來給海砂姑娘家下聘禮。”武大高聲說著。

武鬆聽到哥哥叫自己,跟旁邊的縣令道了聲“大人失陪”就起身走到了武大旁邊。饒是武大踩著高台,武鬆也發現自己比哥哥高半個腦袋,為了讓這種比對不是那麽明顯,武鬆又向離武大遠的地方邁了一步。

“武家的聘禮是什麽啊,讓我們看看唄。”旁邊的賓客又在起哄,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也都很有興趣看看武家下的聘禮是什麽。

武鬆沒有理會這些聲音,而是徑直的走到王婆的身邊,深鞠一躬:“姑姑,晚輩來下聘了,請姑姑笑納。”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張紅紙片,雙手遞上。王婆接過,看到上麵的文字之後,感覺有些目瞪口呆。

“王婆子,是什麽啊,給大家讀讀啊”賓客們的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自然是不會罷休的。

王婆把紅紙片拿進了一些,慢慢的讀著:“紋銀二百兩、綢緞二十匹、聘餅一擔、活雞一對、大魚一條、美酒四壇、四京果子各一盒、生果兩斤、四色糖各一盒、極品茶葉一斤、芝麻二斤、熏香兩束、炮仗兩箱、龍鳳鐲一對、糯米鬥二、白糖二斤三兩。”

(PS:這裏有必要做一個注解,解釋一下聘禮相關。武鬆所下的,是大全聘禮。分別就物品做一下解釋。聘金,這表示著男方承認和感謝女方家長對女兒的養育之恩,當然,這個也被保留到了現在,相信很多將婚或已婚的男青年對此感覺到憤怒不已,但沒辦法,祖上就定著這規矩。綢緞或者布料,就是供給女方來準備出嫁穿的衣裳。聘餅,是古代聘禮要附上的特定吃食。雞豬代表三牲,因為海砂的父母不在陽穀,所以並沒有三牲齊備。魚跟現在意思差不多,年年有餘。酒略去,不用解釋,大家都懂。四京果指的是龍眼幹、荔枝幹、合桃幹和連殼花生,以祝福子孫興旺,亦含圓滿多福,生生不息之意,現在婚禮也總用這個。生果寓意生活生猛,紅火。四色糖是冰糖、桔餅、冬瓜糖和金茦,表示象甜密,白頭到老的意思。茶葉和芝麻因為種植茶葉必須用種子、故以茶葉作禮品,暗喻女子一經締結婚約,便要守信不渝,絕無後悔,這個也可以合稱為“油麻茶禮”。

以上是對於聘禮的一個解釋,我執著於在書中做一些注解,一方麵是希望大家能看的明白,另一方麵也是想讓我的寫作世界更加的真實。)

下麵的人頓時議論紛紛。武鬆知道他們為什麽議論。這份聘禮中重頭戲也就是前兩樣,銀子和綢緞,數額比較大,在陽穀縣應該說絕無僅有,富豪大戶娶媳婦一般也不會下這麽重的聘禮。武鬆製定禮單的時候,是想通過這個向海砂表達情意,也是想填滿王婆這張永遠吃不飽的嘴,然後再找機會給她個什麽警告,讓這個不安分的因素徹底的安分下來。

在眾人的議論聲當中,下聘禮就算結束了。

“各位來賓,女方收下了聘禮,那這個婚事就算是定了下來。下麵就請出我們武家為過門的媳婦,海砂姑娘。讓海砂姑娘跟我弟弟一起,給雙方長輩上茶。”武大說到這的時候,言語中透著無窮的得意。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武鬆看到海砂身著白衣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人都說“要想俏,三分孝”,確實不假,穿著白衣的海砂就仿佛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一般,一時間看的武鬆有些癡了。而這仙子輕移蓮步,走到了武鬆旁邊,嬌滴滴的說了一聲:“武郎。”

武鬆在那一刻,感覺幸福的無以複加,仿佛一切都不在重要。他看著海砂,感覺心髒在胸腔裏幾乎要爆炸。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海砂的領口上有一枚小小的刺繡。

這刺繡是一個被倒掛在樹上的男子,雙手反綁。身著著藍色的上衣,紅色褲子。而最奇怪的是,他的頭上,有著隱隱約約的光環。

這是什麽意思?武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