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逝水流年

於大部分的大學生而言,上大學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搞社團、玩遊戲、談戀愛……生活樂無邊,但醫學院卻是個例外。雖然號稱理科,可死記硬背的東西絕對比文科還多得多,各種骨頭名稱,各種肌肉名稱,各種神經名稱……全部統統都要背,背的東西多也就算了,還要數學、物理、化學全部學,教科書動輒上百頁,課程多得簡直非人哉!

許多學醫的學生都在開學後才發現自己跳進了一個大火坑,叫苦不迭,但穆燦卻是個例外。這樣忙碌而緊張的生活反而令他有種輕鬆的感覺。因為隻有在忙碌的學習和反複的背誦中,他才可以獲得片刻寧靜,所以他喜歡這樣的生活。

寢室裏的其他三個人一開始對穆燦如苦行僧一般的自虐式學習方式嗤之以鼻,極盡所能地施壓、嘲笑及排擠。三年過去了,穆燦仍然不為所動地保持著自己的習慣,並年年都拿一等獎學金,年年各科成績均在92分以上,這一切深深刺激了他們。

北大的學子哪個不是眼高於頂的精英?哪個不是從千軍馬萬中殺出來的勝者?他們的血管中天生流淌著不甘平凡的血液,爭強好勝的心從來都不會改變!於是乎,穆燦的寢室出現了一個古怪的現象,四個學子的生活作息竟然變得出奇一致,連學習習慣也是出奇一致。

至於在北大盛行的DOTA等各類遊戲完全在他們寢室絕跡,大家都似回到高中般競賽式的學習,誰也不肯輕易服輸。最終,整個寢室所有人都拿到了獎學金,平均成績都進了年級的百分之前十。

這樣的豐功偉績在掛科率極高的醫學院簡直匪夷所思,於是乎,他們一整個寢室都被外界神話了起來,到最後更是全部直接保研。每每回憶起這一段大學生涯,寢室其他三個人都會感歎,這一切都是沉默寡言、固執己見、孤傲自大的穆燦帶來的變化,若不是他的刺激,也許他們也會如大部分大學生一樣談談戀愛、打打遊戲、玩玩社團廝混著過完五年。

但穆燦終究是不合群的,即便寢室其他三個人已經在心底承認了他的寢室地位,也仍然不能改變他被孤立的狀況。

這種孤立並非特意,而是自然而然的。比如其他三個總會想著一起去吃飯,一起去自習室看書,一起議論女孩子,一起看愛情動作片,一起去幹嗎幹嗎的,但誰也不會想到叫上穆燦。他的冷漠和孤傲阻擋了外人的靠近。

若一切隻是如此,也許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了便再也不會有所交集,可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人意料。也正是因為那件事情,才讓他們寢室四個真正地成了朋友。

事情的緣由非常狗血,由於穆燦出色的外表、出色的球技以及同樣出色的成績引起了不少師妹、師姐的愛慕,而他又是那種冷漠孤傲至極致的人,總難免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傷害到一些人。結果就如高中那年一樣,他再次毫無防備地被人圍堵了,區別在於那一次有陸軒及時出現幫他,而這一次,沒有人。

當他鼻青眼腫地回到寢室後,寢室裏頓時炸開了鍋!

雖然平時大家都討厭穆燦的沉默寡言和傲慢自大,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反而是沉默寡言、傲慢自大的穆燦最值得信任,大家都深信隻有他絕對不會在背後議人長短、道人是非。所以在潛意識裏,大家早已把穆燦當成了自己圈子裏的一份子,現在他居然無端端被人打了,這口惡氣無論如何都要討回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經過吳為、何佳傑、王小芳三人的一番調查,事情的始末很快就弄清楚。乃是因為外語係的一個小學妹告白時被穆燦無視而深感受傷,導致心神憔悴,引得護花使者義憤填膺,勢要為她打抱不平,便聚集了幾個人逮著機會圍毆了穆燦——當然他們也沒有討到什麽好,畢竟他們是真正的好學生,而穆燦,那可是打架打到大的。不過這些吳為等人並不知道啊,他們隻看到了穆燦鼻青臉腫的回來。

既已知道了惡主是誰,那麽有怨抱怨有仇報仇,這是必然的了。

三個人裏何佳傑最是文質彬彬,但即便是他,去找那些人理論的時候,竟然也鼓起勇氣上了——群架當然是沒有打起來,但這件事情也向外透露了一個訊息:別以為我們301寢室的人是好欺負的!

雖然穆燦並不認為有繼續追究的必要,但對於吳為他們為自己打抱不平的舉動到底仍然是感動的。誰說成年後就沒有真正的友誼呢?有時候大學同窗之誼更難能可貴。

……

……

穆燦忙著,遠在美國的陸軒也忙碌著。他從來就不是個平凡的主,注定了要引人矚目。

從大二開始,學習之餘他就跟一個計算機係的朋友搞起了在線遊戲平台,並注資創立了公司,兩三年下來竟然取得不菲的業績,還引起了不少媒體的爭相報道。後因為公司規模的擴大與學業造成了衝突,最終陸軒選擇繼續攻讀哈佛大學的M B A。為此他放棄了公司CEO的身份,作為股東退居幕後,生活的重心再次傾向了學習。

自陸母發現陸軒的那個算不上秘密的秘密之後,便始終很關心他的感情生活,不斷地給他介紹女孩子認識。今天是這個董事長的女兒,明天是那個理事的侄女,不間斷地往陸軒身邊塞女孩子。

成年後的陸軒一如既往的保持著他的溫文儒雅和翩翩風度。他並不願意違逆自己的母親,但也不願意被人過分幹預自己的生活,哪怕那個人是他愛著的母親。

所以對於陸母熱心安排的一切他都抱著消極以對的態度。

他就是有這樣的一種本事,即便是跟你在一起,即便是對著你微笑,你也能深深感覺到他身上的疏離氣息。

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哪個女孩能有足夠的自信站在他的身旁,因此她們相繼地退縮了。

但陸母卻沒有退縮,似乎打定了主義要當陸軒感情的主宰。

到後來,不勝其煩的陸軒索性長年待在校園宿舍,借口學習繁忙而減少了回家的時間。

陸軒是一個善於保護自己私人空間的人,大學之後,他便似乎不大願意與人過分親近,即便是對家人也是一樣。而且他總有能力完美做到他想做的事情。

在數次失敗之後,陸母不得不承認,她主宰不了陸軒,主宰不了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已經長大,羽翼越來越豐滿,意識越來越獨立。何況他從來就不個任人拿捏的孩子,從小就不是!

除了暗自祈禱陸軒不要走上高中的老路,陸母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

……

林軒畢業了,盧傑留學了,可穆燦仍然是光華活動室的常客——因為那個人的出現。

第一次在光華活動室見到他的時候,穆燦幾乎不認得他,但他卻很驚訝地問他:“怎麽你的小男朋友不在你身邊?”

見穆燦一臉茫然,他又笑了,神色之間卻有些感慨,“他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麽,一向不怎麽搭理陌生人的穆燦竟然鬼使神差地回了話:“他出國了。”

“哦。”那人微笑點頭,“可惜。”

也不知究竟可惜什麽。

“不記得我了嗎?洱海岸邊,小提琴,紅茶,落日……有印象了沒?”

“是……你?”

費了好一會兒功夫,穆燦才終於記起他就是那次他跟陸軒去雲南旅遊時遇到的那位音樂聽眾,隻是沒想到,他竟然同時還是北大的教授——並且據林軒所說,還是一位十分了得的教授。

“是我。”那先生輕點了點頭,看看穆燦身前的鋼琴,說,“是在學琴?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教你。”

就這樣,穆燦多了一位鋼琴老師,這一學,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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