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Prison
金屬的筆尖略微停頓了一下，一個煩躁的墨點在光滑的白紙麵上不深不淺的暈開。握著那支鋼筆的手白皙纖長卻有著已軟化的經年老繭，手的主人正皺著眉頭凝視紙張上的那個墨點，空白的紙張因為這一個小小的墨點而有了痕跡。
視線有些猶疑的緩慢往後拉，在觸及到身後挺直腰背站立著的人時又鬱結的轉了回來。
列維一言不發，僅僅隻是繼續站在自家首領的背後，像一座安分的雕塑。
綱吉心煩意亂一般在紙上劃出一道彎曲的回旋弧線，墨色的線條在白紙上痕跡分明，卻似乎被塞進了他的腦袋裏變成一團亂麻中的任意一條。
——瓦裏安的首領在回歸的這半個月內，基本二十四小時都處於被監視狀態中。
這句話成為了亂麻頂端壓下來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們不抓狂他都要抓狂了！至於這麽堅持不懈的跟著嗎？！這樣他根本什麽都做不了，無法和九代目通訊，無法執行秘密計劃，每天身後都跟著個影子而且影子們還有輪班製可他沒有！他們每天作息已經夠混亂夠疲憊了可為什麽還要這麽費盡心思的找麻煩而且是往他身上找啊！
你們把我的隱私權置於何地？！
身為瓦裏安部下之一的列維看著突然用手猛捶桌麵的瓦裏安首領，默默的抹了抹頭上的汗，依舊什麽都沒有說。今天輪班製正好輪到他。
我的自由自由自由！
兩手交替捶著桌麵速度快得像鼓點，然後逐漸慢了下來，整個人趴在書桌上了的綱吉心中滿懷悲憤。
半個月…半個月來一直這樣跟著一個沒事可做除了給你們做三餐的閑人！你們就不嫌煩嗎？！
發泄完心中的不忿之後他直起身來歎了口氣，繼續回到在書桌前正襟危坐實際上無所事事的狀態。
手中依舊握著筆，思緒卻逐漸漂移…自己以前在瓦裏安的時候明明挺忙的，不會像現在這樣百無聊賴無事可做，可那時候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貌似是改公文吧而且是沒日沒夜的改公文…想起那個時候的悲慘記憶瓦裏安的首領臉色不善，有一些愧疚但還是沒辦法遮掩心中的慶幸：雖然必須要在那之前加上一個對不去但是幸虧有斯誇羅你在啊…
斯誇羅變了很多，但似乎也沒有變。他們都變了很多，但似乎也沒有變。斯誇羅一如既往的大嗓門，貝爾還是像個孩子，瑪蒙依舊隻對錢財狂熱，路斯利亞仍然是團隊裏（除開某些因素不談）最好相處的人，列維也好像就是一直那樣幾乎什麽都沒有改變…
可是畢竟還是變了的。
他所在意的，他們於黑夜中染上的鮮血，他們自身毫不在意。就算殺債滿手依舊吵鬧狂歡。可他是多麽的希望他們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啊…
如果大家能夠一起在陽光下生活的話…
但大概隻有他這麽天真的想著，不希望任何人繼續地…殺。
可他又有什麽資格去這麽想呢？他隻不過是個首領，不合格的首領。他部下們的心思他無從揣測。
無意間隨手在白紙上寫出的“VONGOLA”，讓正單手托腮沉浸於精神世界中的他愣了一下。
那有關彭格列的計劃明明每一步都計劃得好好的了，可就是被硬生生的因為這些部下們的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監視？）而扼在了喉嚨裏，就像正打算對著能夠一擊必殺的敵人開槍卻沒想到子彈啞了一樣讓人鬱結乃至抓狂…
心裏的火焰似乎越燒越高了…
…不行，他必須走出這一步！
“那個啊，列維，”積聚氣勢了許久之後，瓦裏安的首領嚴肅的轉過頭去向這個最忠心的部下提出訴求，“你可以不跟著我嗎？”
“不行。”列維搖了搖頭，神色恭恭敬敬，“這是我的職責。”
“……”綱吉鬱結的扭頭繼續在白紙上寫寫畫畫，不到五秒鍾再一次轉頭，眼神中冒著悲憤的火，“真的不行嗎？”
“…不行。”語氣之堅決能讓磐石自慚。
“啊啊啊啊為什麽啊啊啊啊啊！！！”抓狂了的瓦裏安首領摔筆，墨點飛濺。
“BOSS…”列維神色中戴上了一絲為難和擔憂。
然後，他慢吞吞的開了口，像是在努力的回想和組織語言，說些嚴肅的什麽。
“我記得，八年前那一次…行動的時候，快要成功快要結束的時候，您是一個人向那老頭子的書房裏去的。”
背對著他的綱吉愣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轉過頭去。一直沉默寡言的列維此時正緩慢的講述著自己的感受，聲音低沉不算響亮語速緩慢，但是那一個一個字都像是凝結了所有的感情然後傾吐出來的，讓人沒有辦法不去在意。
“我們誰都沒有跟著…所以您失蹤了。”
“那之後我相當的後悔…如果那時候我能跟著就好了，說不定，”列維指指首領的臉，那上麵貝爾造成的傷痕已經恢複如初，可原本的疤痕無法淡去，“你就不會失蹤八年，你就不用受苦，你的臉上也不會有這個疤。”
“我很後悔，非常後悔。所以…對不起。”列維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對不起。”
“從今以後，我一定會跟著您的，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
“真是，”重新坐回了書桌前的瓦裏安首領低聲說，僅僅隻有他一個人聽得見，“敗給你們了。”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吧。
抱歉啊…沒有考慮你們的感受，如此任性的隱瞞你們，自顧自的失蹤了那麽久。
所以…現在我必須無時無刻處於你們的目光之下…？
白紙上的“VONGOLA”字樣，被墨點模糊。
……
你用愧疚築成你自己的監牢，絲毫沒有想到這就是我們用目光編織而成的鐐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