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美林隻值十多元,醫生問子瑞收了四十元。

子瑞從小身體健康,也不懂藥價,白被醫生騙了錢去。不過這也是他事後才知道的,那時他一心想讓易舒退燒,不然他本就單線條的思維不知會不會燒成個榆木腦袋的二次方。

易舒是在下午三點多才比較清醒的,子瑞去食堂買了甜粥給他喝。他的嘴唇已經幹裂起皮,嘴角也出血了,子瑞給他用水濕潤唇瓣,然後才一少一勺喂粥給他。

“嗚嗚嗚子瑞,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易舒哽咽著喝粥,“我都忍不住想嫁給你了!”

“榆木腦袋,我才不會看上你這種蠢萌受。”子瑞抬手給了易舒一個爆栗子。

“誒,疼!下手沒個輕重,我是病人!”易舒嚶嚶地摸著額頭,不一會兒又八卦道:“子瑞,子瑞,你以後想找什麽樣的對象?”

子瑞想也沒想就回答有錢人。

“欸?”易舒呆住,似是沒有想到子瑞的回答竟和那些膚淺的人一樣。

子瑞有一下沒一下地舀著粥,垂著眼瞼,濃密而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易舒看呆了,安靜的子瑞就像九重天宮下凡的仙人,歲月靜好,不食煙火,然而他的話卻讓易舒感到一陣冰涼。

“這世道就是有錢人說了算的,有錢才不卑微,有錢才有資格抬頭,有錢方才知曉快樂。有錢並非完美,沒有錢一定是不完美的。我們不是神人,不會苦中作樂。天下男人有能堅持愛一個女人的,但是那個人卻偏偏屬於你嗎?更何況我們是男子,所遭受的非議更多。易舒,我低下頭顱太久了,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真的抬起頭。”

他的眼裏有化不開的哀傷,如同濃霧圍城,包裹了一片真心。

是了,子瑞再美也不是九重天的仙人,他隻是個渴望不再卑微的男孩,隻是個行走在現世的普通男孩。他也會市儈,也會有心機,但是易舒喜歡這樣坦誠的他。比起那些手挽手互相吹捧的朋友,子瑞就像是一顆深海的夜明珠,如此坦率的耀眼。

兩人一整天都沒有回教室,於媽倒也沒來尋他們,想必是對他們這些冥頑不靈的學生已經放棄了。

百中不同於一中,一中是要一個漂亮的升學率的,所以管學生也就比較嚴格。而百中不到高三的關鍵時刻,老師是沒多大興趣抓著你不放的。

子瑞照顧了易舒一整天,易舒睡著的時候他便低頭看手機上某寶店的動態。

疲憊地閉上眼睛,近來越來越多的顧客指責他發貨慢,為此他隻好一接到貨單後就回家拿貨寄出,那些如小山般堆積的作業他做得越來越少。

易舒曾提出叫他第二天來得早一些,他可以把作業借給他抄,子瑞隻是搖了搖頭。

“你知道我向來不敷衍,抄了給老師也不會改變他們對我的印象,對我也沒一點好處,幹脆沒做便不交了,老師少改一本還樂得悠閑。”

有時候易舒很欣賞子瑞的想法,但他卻不敢這麽做。

比如子瑞從來不背語文書上的任何背誦課文,他的理由是付出時間與所收回報不成正比,為了一道五分的填空題,他不願意花上好幾個小時重複背誦那些枯燥的詩文。

有一個科目是子瑞最在乎的,那就是英語。

再重要的事隻要碰上英語課他都會停下來,隻一心一意投入到課堂中去。因此,所有的老師中唯有英語老師不討厭他,甚至想讓他當課代表,但是他拒絕了。

易舒明白,課代表的工作其實誰都能做,實質上隻是一個苦力活。子瑞不會花費時間去做對他的英語沒有幫助的事。

他曾對易舒說過,等他賺夠了錢就到英國去留學,那是他的夢想。

夢想,夢想,一個美好的詞匯。

如果要問易舒有什麽夢想,他能滔滔不絕說出一大堆。

想要弟弟的病能夠康複,想要家中不再那麽貧窮,想要考上一個好的大學,想要生活沒有那麽多挫折磨難,想要……倪弁天愛上他。

嗬嗬,所以夢想隻能是夢想。易舒苦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