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這一晚,他喝了很多酒,他說,婚姻沒有他想象得那麽簡單,終日守著一個任性的小妻子,他身心皆疲憊,他不快樂,很想找個渺無人煙的地方躲躲清閑。

我隻是陪著他,他變了,我看到他眼底的疲倦,我心疼他,卻不敢安慰他,因為他從來不願意在人前展露孤獨脆弱的一麵,他喜歡交朋友,在歡歌笑語中忘卻煩惱。

孤獨與寂寞在我看來是不一樣的,寂寞隻是短暫的空虛,孤獨則是,縱然你身邊擠滿親友,依舊缺少溫度。

我不能給他心靈上的慰藉,他也不需要那些虛頭八腦的安慰,所以我什麽都不用做,隻要陪著他就好,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我隨時願意拋開一切陪他遠行,遠離這座喧囂的城市,名分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我知道我愛他,願意給他做飯洗衣,生孩子,在他發脾氣的時候不吵鬧,在他心情好的時候陪他笑,就這樣,陪他慢慢到老。——齊思思

看到這裏,陸檬感覺托在手中的日記本變得越發沉重,雖然齊思思沒有提到那個人就是賀旗濤,但是字裏行間不難看出,她愛的人是誰。

陸檬長籲一口氣,翻開下一頁:

他的妻子是一個很單純的小女人,怎麽說呢,我沒權利評價對方好壞,隻能說不適合的兩個人強湊在一起是彼此的不幸福,但是我們是傳統的中國人,俗語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所以,我會默默給予祝福,學會等待,卻學不會放棄,守望幸福也是一種幸福。——齊思思

“呯”!的一聲,陸檬狠狠地將日記本摔在地上,虛偽,惡心,就連心情日記也可以寫得這麽不著邊際,什麽守望,什麽沒權利評價他的妻子,全是謊言!

然而,這一聲躁動吵醒了賀旗濤,賀旗濤剛剛做完刀口縫合手術,這道口子絕對是讓劉爽給氣炸的。這麽多年的哥們,他居然不相信他沒碰過齊思思,劉爽則持肯定態度,甚至一再激怒他,說什麽趙寧也看過齊思思的日記。因此,證明趙寧已然知道賀旗濤住院的消息。趙寧卻沒有打一通電話,顯然趙寧也對此事持有半信半疑的態度。

賀旗濤難免五味雜陳,事態已嚴重到這一步,他卻誤以為,不理會,不深究,不解釋的處理方式是最明確的態度。

想到這,傷口的疼痛已算不了什麽,但是現在不是亂發脾氣的時候,其中總有一個環節是錯誤的,令人產生誤會的,於是,他看向陸檬怒不可遏的表情,攤開手,虛弱地開口:“日記拿給我看看……”

“看什麽?看一個女人如何癡心不悔的愛你?!”陸檬怒目圓睜,日記裏寫有太多的虛情假意,卻足以令一個男人為之動容!

憤怒衝爆血管,如果他們已經發生關係,她隻會唾棄這一對狗男女,扯淡的挽回。

賀旗濤壓了壓太陽穴,每個人都有承受的底線,當形式一麵倒的時候,縱然你是清白的,也懶得開口解釋。還是等當事人齊思思自己出來澄清吧。

“無言以對了是不是?!我要是又老又醜我也認了,我哪一點不如齊思思?還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野花?!”

“夠了……”賀旗濤眉頭緊鎖。

“你說什麽?”

“我說我跟她什麽都沒有你愛信不信!出門打個車,你先回家!”

賀旗濤怒指門口,隻聽“哐當”一聲,輸液架翻到在地,針眼順著賀旗濤的手背硬性拔除,鮮血順著針孔流出,他卻不覺疼痛。

他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但是不能接受她的歇斯底裏。她憑哪一點信以為真?!如果陸檬願意花一分鍾時間冷靜下來,她就不會在他剛推出手術室的這一秒像瘋了似的追究原委。合著他賀旗濤所說的每一句都是屁話!還是她就希望他出軌了?!

陸檬眼中汪著一灘淚,這是賀旗濤第一次對她橫眉冷對,從他眼中看到對自己的不滿。其實他就是沒說出“滾”字罷了,意思是相同的。

“你以為我願意伺候你?去死吧!”說著,她抓起手包衝出病房。

賀旗濤注視搖曳的門板,重重地沉了一口氣,他捂著刀口,彎身撿起已被陸檬踩爛的日記本,尤其是齊思思的照片上,落滿屬於她的腳印。

他快速翻閱,首先尋找所謂的“性.愛讀後感”,但是從頭翻到尾,沒有關於**戲的部分,如果硬要拚湊,無非是那一句——今晚,月色朦朧,我的身心完完全全屬於他,愛他。

整本日記沒有提到“賀旗濤”的名字,但是所有人都在“幫”他對號入座。

這時,敲門聲響起,齊思思風風火火地走進來。

“抱歉來晚了,你打電話口氣有點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氣喘籲籲,一臉迷惘。

賀旗濤將日記本遞給齊思思:“你先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齊思思不明所以,上前兩步,接過日記本,眸中一驚:“我的劇本怎麽會在你這裏?害我一通好找。”

“劇本?”賀旗濤揚起狐疑的視線。

“嗯,沒丟就好……”齊思思如釋重負地鬆口氣,抽出紙巾擦了擦本子表麵的汙濁,又指尖一頓,仿佛恍然大悟,她焦急地問:“不會是劉爽拿走的吧?他前兩天去我的辦公室找過我,之後劇本就丟了。”

“你的劇本都寫成日記體?”賀旗濤冷下臉。

齊思思見他神情嚴肅,遲疑一瞬,噗嗤一聲笑起來:“當然不是,這隻是一本工作日記,我把想到的情節先記錄下來,以後在挪到相應的台詞裏嘛,個人習慣而已。究竟怎麽了?”

“……”賀旗濤不想揣測自己此刻的表情,他從齊思思手中取回本子,翻來覆去審視,怎麽看都是一本日記沒錯。可是齊思思的表現又理所當然,並且,她確實沒有在本子裏提到任何人的名字,真他媽是一場莫名其妙的鬧劇!

“你當時把這本子放在哪了?”賀旗濤沒有得到解脫,他粗略看了一下內容,別說外人誤會,就連他都會往自己身上套,如今得到的答案顯然無法徹底解除誤會。

齊思思仰起頭想了想:“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放在辦工作抽屜裏……”她好像想到什麽,慍怒地說:“劉爽怎麽可以翻看我的私人物品,即便我們沒分手他也沒權利這麽做,何況我們已經分手了!不行,我得打電話罵他!”說著,她不聽賀旗濤阻攔,繼而撥通劉爽電話。

“劉爽,我的工作日記本為什麽在賀旗濤這?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齊思思冷然。

“等等,你先別管我為什麽在這,我就問你,我在賀旗濤這怎麽了?他生病住院,原本應該是這個當哥們的過來照顧他,你卻幹了什麽?把我的工作日記拿給賀旗濤看?以為劇情中男主角是他對嗎?你以為的日記本就是一本工作日記,不信你滾過來自己看,本子每一頁右下角都有手寫編號,日記需要編號嗎?!得了得了,閉嘴吧,跟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給別人亂扣帽子的男人分手我算分對了!……”齊思思故作被激怒了,她攥緊拳,走到窗邊,繼續說:“廢話,他老婆還沒出社會不懂住院流程才找我幫忙?對!你沒聽錯!就是陸檬半夜打電話找我幫忙,當賀旗濤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你和趙寧都在哪?現在好了,陸檬不在病房裏,八成也誤會了,我還得一個一個去解釋!你啊,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齊思思果斷地掛上電話,電話又接二連三響起,她索性關機,單手叉腰,憤懣不已。

賀旗濤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雖然她說話難聽了點,但是句句在理,朋友不做也就罷了,還四處散播謠言,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的道理誰都懂。劉爽確實該罵。不對,是該死。總之一句話,他現在對劉爽徹底寒了心,隻是沒想到這麽多年的兄弟,最終因為一個女人分道揚鑣,說不值吧,卻通過一場誤會看清了一個人本性,劉爽今天可以為了齊思思跟他撕破臉,明天就會為了另一件事把他給賣了。算了,朋友不是這麽當的,寧缺毋濫吧。

“瞧這事鬧的,對不起啊濤子,我真沒想到一本工作日記引起軒然大波,而且還是劉爽從我辦公室裏偷來的!……陸檬是不是誤會了?”齊思思假意關切地詢問。

“她沒事,鬧鬧小脾氣罷了。”賀旗濤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陸檬可以懷疑他出軌,他也會解釋清楚,信不信的,沒做就是沒做過。

“還是我打個電話幫你解釋一下吧,我了解你,說不上三句一準和媳婦吵起來。”

“不用,多大點事啊。”賀旗濤緩了緩情緒,卻笑不出來。

齊思思朝他做個噤聲的手勢,開機查看陸檬的手機號碼,繼而火速關機,自言自語煩躁地說,很怕劉爽再次打過來,用病房裏的座機撥打好了。

——聽起來是多麽的合情合理,整件事看起來是一場天大的誤會,就連陸檬不會接她的手機這一點,齊思思都考慮進去了。從所謂的工作日記丟失到之後發生的一連串反應,都是齊思思精心策劃的一場騙局,讓胡亂吃醋的男女前赴後繼跳進她所設定的陷阱,幾乎是天衣無縫。

目的有三:其一、劉爽與賀旗濤徹底決裂,賀旗濤得知“真相”之後,基本不再對劉爽留有感情,於是,賀旗濤便不會哥們義氣而放棄她;其二、陸檬信不信都不重要,夫妻間的裂痕一旦因第三者造成,吵架不斷;其三、齊思思本人,在整件誤會當中成為無辜的受害者,賀旗濤不可能責怪她。甚至,他會從心底裏感謝她,因為在他最需要關心的時候,隻有她始終站在賀旗濤身旁,信任他,替他分憂。

同一時間

陸檬坐在醫院旁邊的小咖啡館裏,她告訴自己,不後悔離開病房,而且是很氣憤地出走!但是,賀旗濤剛做完止血手術,萬一院方找家屬什麽的,所以她沒走遠,還將電話號碼留給了賀旗濤的主治大夫。

她是這麽想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縱然賀旗濤下流無恥在先,她也不能再他最虛弱的時候撇下他,即便走上離婚這條路,賀旗濤也沒資格控訴她不盡妻子之責。

她抿了口咖啡,一看醫院總機號碼,無暇多想,匆匆接起。

“你好。請問哪位。”

“喂,是小檬麽?我是你思思姐。”

陸檬一口悶氣堵在心窩,她前腳離開,齊思思後腳就替補上了,並且,齊思思竟然擺出一副溫柔大姐的姿態與她交談?……夠了,她才要說夠了!

十點等我。

現在就看賀旗濤怎麽處理了。大夥相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