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反對的婚姻
楊辰辰最後在同村的親戚家找到了姥爺,把姥爺叫回家之後仔仔細細問了一遍才大致知道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昨天村長找姥爺給村長家栽樹,姥爺非要帶著姥姥一起,姥姥身體不舒服就不想去,姥爺就把姥爺罵了一頓。被罵了以後,姥姥還是被抓去栽樹了。
累了一整天,姥爺要麵子也沒有在村長家吃飯,帶著姥姥回家了,半路上遇到了鄰居。姥姥家的牛吃了鄰居家菜園裏的菜,抓著姥姥罵了一通,姥姥反駁了兩句,鄰居就將姥爺年輕時候幹的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翻了出來。
姥爺嫌丟人就當場打了姥姥,怪姥姥沒有把自己家的牛看好。
就這樣,回家之後姥爺還催著姥姥去做飯、喂雞喂豬,自己去房間看電視了。姥姥將所有的家務都做好才來叫看電視的姥爺去吃飯,姥爺忙著喝酒吃飯,姥姥卻吃不下去,坐在房間裏越想越傷心,直接喝了藥。
“媽,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呢?”楊辰辰的母親抹著眼淚哽咽著說。
姥姥唉聲歎氣,就是不接話。姥爺見姥姥醒了就說要去做飯,說是給姥姥喝口熱湯,連忙從房間裏離開了,像是逃一樣。
楊辰辰將我和顧小沫拉出來小聲的問,“我姥姥就隻能活三天,不能再久了嗎?”
我搖了搖頭,鼻尖有些酸澀,“辰辰,就是三天也是違背了自然規律,姥姥昨天就已經走了。這三天是用來告別的,也讓阿姨有個心理準備。”
楊辰辰的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我想留住我姥姥。”
“人生人死都是早已注定的,三天是最後的時效,沒有人能改變。”顧小沫說的冷淡,楊辰辰盯著她的雙眼道,“連你也不行嗎?”
顧小沫搖了搖頭,“給你姥姥三天性命的是景溪,我沒有這個能力讓死人複活。”
“景溪,你再給我想想辦法好不好?”楊辰辰拉著我的手聲淚俱下,“從小到大我都沒有來得及對姥姥好過,這讓我怎麽接受?”
說起沒有來得及對姥姥好過也是有原因的,當初楊辰辰父母的婚姻並沒有得到家族的祝福。不僅沒有得到祝福,楊辰辰的母親還被逐出了家族,父母數十年來不與她相認。
當年種種,原本的親家變成了仇人,即便住在一個村子裏,也相互不說話。楊辰辰十來歲的時候,兩家才開始走動,但走動的也不是很頻繁,到底是心裏有隔閡的。
表麵上雖說是走動了,但是奶奶和姑姑們顯然沒有原諒姥姥家做的那些事兒,楊辰辰打小就聽到奶奶和姑姑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跟前說著姥姥家怎麽怎麽不好,做了什麽惡毒的事情。
小孩子是沒有是非觀念的,長期在這種教育下,對姥姥家自然是心生怨恨。
即便是走動了,楊辰辰也不願意去姥姥家玩,更不願去吃飯。直到上了大學,遠離了奶奶和姑姑,才能更客觀的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兩家之間的關係。
如今明辨是非的楊辰辰早就已經不怨恨姥姥了,但是姥姥卻這麽突然的走了,擱在誰身上都受不了。
看著痛哭流涕的楊辰辰,我看向了顧小沫,顧小沫朝著我搖了搖頭。
“對不起辰辰,我……我幫不了更多的忙了。”我拉著楊辰辰的手小聲的說,“讓阿姨做好心理準備,我們隻有三天的時間。”
“辰辰你在這裏哭什麽?”大舅家的女兒李依依走過來,表情是嚴肅的,“奶奶已經沒事了,你怎麽還在這裏哭?”
楊辰辰看了看表姐,哽咽的叫了一聲,“表姐,姥姥……姥姥三天以後還是會去的。”
“你胡說什麽啊,奶奶現在好好的。”李依依皺著眉嗬斥著,“這話別跟你媽說,說了姑姑又要哭了。”
楊辰辰一邊搖頭,一邊說,“表姐,是真的,姥姥後天就會走的。我找人將姥姥喚回來,隻是好好告別,隻有三天時間,時間一到誰都留不住姥姥。”
李依依也愣了,半天都沒有說話。
再次回到房間裏的時候,二舅媽和楊辰辰的母親已經從姥姥的嘴裏問出了點東西。
姥姥喝藥並非姥爺說的那樣,而是有些別的原因。
前段時間姥爺的堂弟媳從城裏回來了,楊辰辰管她叫做小姥姥,當然稱呼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姥爺六十多歲快七十歲的人了,竟然被姥姥抓到出軌,出軌的對象還是姥爺堂弟的媳婦兒!
原本就有抑鬱症,還在吃抗抑鬱藥的姥姥算是對姥爺捉奸在床了。然而姥爺並不知道錯,還將姥姥打了一頓,怪姥姥壞了他的好事。
已經六十多歲的姥姥覺得丟不起這個人,所以這件事對誰都沒有說。那天跟鄰居吵架的時候,鄰居將姥爺年輕的時候睡堂弟媳的事兒抖了出來。抑鬱症病發,姥姥一時沒有想開,做好飯看到門後的除草劑就喝了半瓶。
聽完整個事情的過程,二舅媽和表姐李依依氣的直罵人,連忙要將姥爺抓來對峙。姥姥連忙拉住了二舅媽,囁嚅著說,“別去找了,找過了晚上又得打我,我實在是受不住了。”
我心裏覺得既難過又氣憤,難過的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姥姥都不知道求救,氣憤的是她竟然不知道反抗。
顧小沫拍了拍我的肩膀,將我從氣氛壓抑的房間帶了出來,我茫然的看著顧小沫,顧小沫冷聲說,“接下來的事情我們管不了了,你也別在裏頭湊熱鬧了。”
“可是辰辰……”
“你也看到了,那樣的女人一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不反抗、不求救,死是遲早的事情。也許對她來說死才是解脫,活著隻是活受罪。”
“顧小沫,我不懂……”
“那個年代,沒有接受過教育的女人很多都是這樣,一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若是遇到了一個好男人,或許能過上好日子,可是她遇到的並不是好男人。”
明白顧小沫說的話有道理,心裏有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襲來,打得我措手不及。
顧小沫匆匆忙忙走了,似乎真的不想湊熱鬧,而我卻不能丟下楊辰辰不管。三天一過,這個家依舊有一場白事。
房間裏傳來嗚咽聲,還夾雜著咒罵聲,我靠在牆上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的姥爺還活著的時候就告誡我,我們有一雙讓人死而複生的手,但是絕對不能插手這些事情。
如今我除了袖手旁觀,任何事情都做不了。
大概是楊辰辰已經將姥姥隻有三天壽命的事情告訴了家族裏其他的人,這三天所有的子女都圍著姥姥轉,生怕一眨眼姥姥就不見了。
所有美好的時光都是短暫的,姥姥終究還是到了彌留之際,她抓著二舅的手不放心的一遍一遍重複,“小二啊,媽就該這個命,跟你和如子都沒有關係。你把錢拿回來,你爸也不會帶我去看病的,別想了啊。”
二舅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哭的像個孩子,要不是二舅媽扶著,大概就要躺到地上了。
“如子……”姥姥在叫楊辰辰的母親,楊辰辰連忙扶著母親進來,這三天她一直陪著姥姥,同姥姥說了很多很多話,似乎要將這一輩子沒有跟母親說的話都說盡了。楊辰辰的母親顫抖的握住了姥姥骨瘦如柴的手,“媽,我在呢!我在呢!”
“如子,媽對不起你。年輕的時候就知道幹活掙錢,也沒有好好的教育你。”姥姥的雙眼已經開始渾濁,“當年要是告訴你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也不會到今天這個樣子。”
“媽,媽,我不怪你。都是我自己不好,沒有聽你的話。媽,你別走啊……”楊辰辰母親的嗓子已經哭啞了,兩隻眼睛紅腫的跟兔子眼睛似的,“都是我不對,求求你不要走……”
“傻丫頭,人都會死的,你不要哭了……”姥姥顫抖著手去擦女兒臉上的眼淚,擦了兩下我就看到一股白光從姥姥的頭頂上躥了出來,姥姥的手直接垂了下去,誰都沒有接住。
立即用朱砂筆摁住了那團白光卻怎麽都摁不回姥姥的身體裏,心裏知道再也留不住,索性直接送走了。
悲痛的哭聲連成一片,我看到姥爺湊了上來,瞥了一眼並沒有上前,不知道是意識到自己做得不對還是覺得沒有臉麵再見姥姥最後一麵。
姥姥這一次是真的去了,好在三天前就有了心理準備,接下來的事情都按部就班,沒有一絲的慌亂。
姥爺的堂弟來幫忙了,吵架的鄰居和堂弟的媳婦兒卻沒有露麵。
當姥姥的棺材終於下葬,那些兒女又哭成了一團,楊辰辰母親的心結是當年沒有經過家裏同意就跟楊辰辰的爸爸私奔了,姥姥在家地位不高,為了這個事情沒有少受姥爺的氣、以及村民的白眼。
三天前姥爺在姥姥棺材前說姥姥是楊辰辰母親害死的,大概那個時候就在她心裏種下了一粒種子,讓她以為母親的抑鬱症是她造成的。
楊辰辰一直安慰著母親,直到姥姥安葬結束,回去之後楊辰辰的母親就病下了。
回去之後竟然看到姥爺裝作一副很可憐的樣子,顫顫巍巍的哭著說,“這日子怎麽過哦,你媽怎麽舍得就這麽走了?傷心咯,一個人孤魂野鬼哦,晚上被窩都捂不熱了……”
我聽得心裏一陣犯惡心,沒有問病下的女兒怎麽樣了,甚至沒有問問關於下葬的細節,就這麽開始嚎了,
“爸,你別傷心了,我媽都走了,你也要讓她放心。”楊辰辰的媽媽臉色蒼白的跟白紙一樣,卻還是強撐著安慰自己的父親。
姥爺瞥了她一眼,隨即又紅著眼說,“以後就我一個人咯,這日子怎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