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想到那鄭夫人的言辭,難免怒形於色。
“鄭大人,難不成你還想要舊話重提?”如果鄭琛敢再提起那些不要臉的話,她不介意直接轟他出去——反正他夫人也是這麽滾蛋的。
鄭朗此刻並不知道之前他的夫人曾經來說過什麽混賬話,但是他看得到老夫人那臉色有多麽難看。
他沉吟片刻說道:“老夫人,在下不知您有什麽誤會,但是我這次的確是誠心而來。”
老夫人看了一眼孟長庭,滿臉狐疑的問道:“鄭大人,此言何意?”
鄭琛鄭重其事的一揖到地:“老夫人,懇請您將貴府的大小姐嫁給我這不肖子為妻!”
“父親……”那始終不出聲的鄭朗終於張口了,可是再看到父親那警告的眼神之後,卻又閉嘴了。
“小兒無知。一時草率,險些毀了兩府的秦晉之好。”鄭琛言辭很是懇切,“咱們兩府都是體麵人家,斷然不能出那等隨意悔婚的醜事。更何況此事傳揚出去,隻怕對貴府的大小姐名聲有礙。”
他絕口不提孟府的另外一個小姐,就仿佛之前去鄭府的隻有孟慧茹一人。
老夫人見鄭琛說話不似他夫人那般荒謬,心中先是熄了一半的火氣,等到他的話徹底說完,老夫人已然是頗為動心了。
這鄭琛倒是個明白人,說話也中聽,瞧他的架勢,倒像是真的誠心求娶孟慧茹的。
平心而論,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鄭府都算是一個不錯的人家——當然,除了鄭朗之外。
“鄭大人,此話當真?”老夫人忍不住問道。
鄭琛斜睨了兒子一眼,示意他開口。鄭朗心中是萬分的不樂意,可是懾於父親的威嚴,卻又不得不低聲說道:“老夫人……我,我是真心,真心求娶,大,大小姐。”
他的勉強誰都聽得見。
可是曆來,這兒女的親事,他們自己的意見就不重要。隻要父母同意了,當事人又哪裏有反對的權利?
孟長庭心中不滿,覺得這樣的處理方式雖然妥當,但是卻對孟慧芯十分的不公平。
他有心張口質問鄭氏父子,還沒等開口,卻聽見有人聲音晴朗的說道:“鄭公子願意娶,我卻是不願嫁的。”
眾人齊齊一驚,待循著聲音看去的時候,便看見一個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門前,一臉淡然。
正是孟慧茹。
“放肆!慧茹,這樣的事情,哪裏有你插嘴的餘地?”老夫人即便是喜愛她,也不會由著她如此大膽。
“祖母,可否聽慧茹一言?”孟慧茹慢慢走過來,目不斜視,連看都不曾看鄭朗一眼。
“慧茹!你先退下!”孟長庭也開口喝阻。
孟慧茹轉身向鄭琛行了一禮:“鄭大人,小女明白你是真心實意的。可是是否鄭公子也是這個心思?鄭夫人又是什麽想法呢?”
鄭琛啞然。
他當然知道他的兒子不願意,否則也不用他硬逼著他過來了,至於他的夫人……他想到那日陸氏的堅決,他似乎也不肯定了。
“婚姻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這前提總該是你情我願。我相信鄭大人也不是強人所難,強逼人為妻的。我今日隻問鄭公子幾句話,若是他的答案能讓在座各位滿意,我便同意嫁過去。鄭大人可願意?”
孟慧茹知道老夫人和孟長庭都不會同意她開口,所以她直接去問鄭琛。
鄭琛騎虎難下,卻也不得不點頭,否則豈不就是強人所難?
他隻得點頭:“小姐但說無妨。”
孟老夫人和孟長庭也隻得作罷,任由孟慧茹胡鬧了。隻不過兩個人的心思卻是各不相同。
老夫人是想瞧瞧鄭朗到底是否是個可托付之人,而孟長庭則是更多的為了孟慧芯考慮了。
孟慧茹依然是不肯直視鄭朗:“鄭公子,小女得罪了。”
她不等鄭朗的反應,直接問道:“鄭公子,請問你和舍妹,究竟是何時相識?”
鄭朗頓時憋得滿臉通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雖然男未婚女未嫁,可是他和孟慧芯之間那是私相授受,豈是能公開說的?
“鄭公子,我再問你,那日,你救了舍妹,真的是因為沒有看清嗎?真的是因為舍妹離你近嗎?”
鄭朗心虛不已。
這樣的話可以用來騙鄭夫人,卻是騙不過孟慧茹這個局裏人。當時明明是孟慧芯落水的位置更遠一些!
“既然鄭公子都不肯回答這兩個問題,那麽想必鄭大人也明白這其中的關節了!”孟慧茹冷然說道。
這兩個問題,一則是說明鄭朗與孟慧芯早就相識,二則是說明兩人關係匪淺!
也就是說,兩個人之間早已經是暗通款曲許久了!
孟老夫人和孟長庭臉上都不好看。
鄭琛就更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慧茹,雖然是一介女流,可是也明白不奪他人之愛。更何況這個他人是我的親妹妹!這姐妹爭夫的戲碼我是不願意演的!”孟慧茹再也不肯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鄙薄之意溢於言表。
鄭琛十分的羞愧,可是他看向兒子的時候,卻發現鄭朗分明是如釋重負。
他暗自搖了搖頭,知道自己的兒子恐怕是無福消受這樁因緣了。
他心裏覺得有些對不起韓氏,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老夫人此刻越發覺得鄭朗麵目可憎,隻想趕緊讓人叉了這兩個人趕出去。
可是,仿佛是老天注定一般,她的孫女都不是能讓她省心的。
就像之前,一個自殺,另外一個有樣學樣。
今日,一個來大鬧,另外一個也剛剛進門了!
老夫人見到孟慧芯衝了進來,頓時覺得頭都大了!
孟慧芯一臉幽怨的盯著鄭朗,仿佛有滿腹的話卻說不出口。
鄭朗自從她進門之後,眼睛就不曾移開。
她瘦了,而且也憔悴了。
可是卻更美了。
更有一種如同羽毛一般脆弱而炫目的美。
然而,那優雅的如同白天鵝一般的脖頸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勒痕,又是怎麽回事?
“慧芯!你怎麽也來了?你要做什麽?”老夫人此刻連一丁點耐心都沒有了!
孟慧芯正一邊和鄭朗眉目傳情,一邊奇怪為何老夫人會說“也”,卻是稍微一錯眼就看見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孟慧茹。
孟慧芯頓時氣得心肝亂顫。
這賤人怎麽又搶先一步?
上吊比她早了那麽一會兒,過來大鬧又是早了那麽一會兒?
難道這賤人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為什麽總是能夠比她早那麽一點點?
偏偏就是這麽一點點,就讓她徹底失了先機,淪為了那效顰的東施!
可是孟慧芯既然人已經來了,總不能就這麽平白浪費機會。
她瞅準了機會,跪在孟長庭的麵前說道:“父親,女兒不孝,不能再孝敬您了!”
孟長庭心裏奇怪:“芯兒,你胡說些什麽?有什麽話咱們一會兒單獨說!你不要任性。”
孟慧芯卻是一臉的決絕,慢慢點頭,又緩緩起身,仿佛無欲無求的模樣,卻是在回頭之後,迅速的向牆角跑去!
“快攔住她!”孟長庭總算是清醒過來,可是卻是鞭長莫及。
方才如同死人一般的鄭朗這一次卻是反應極其迅速,立即就衝了過去想要擋在孟慧芯的身前。
孟慧茹覺得眼前這一幕何其的眼熟?
好像那個矯情的柳慧也曾經來過這麽一出!
不用說了,孟慧芯肯定死不了,也不舍得死。
然後,就是大團圓結局了。
可是顯然,鄭朗這個病夫,不如那楊鳳儀伸手敏捷,他居然跑得沒有孟慧芯快,等到他衝到地方的時候,卻是沒有抓牢孟慧芯……
於是乎,孟慧芯就這麽華麗麗的撞到了牆上!
雖然她是一早就留了力氣的,可是為了逼真卻是真的跑得挺快,這麽一下子撞過去,那也是頭暈目眩,眼冒金星了!
那額頭上也是立時就紅了一片!
老夫人本來以為她不過是做做樣子,想要逼在場的長輩就範,卻沒想到居然真的撞上了!
她也是嚇得彈了起來,剛忙喊人:“快,金枝,快去找大夫!快!”
想不到這丫頭還真是個心高氣傲的!看來以前倒是小看了她!
孟慧芯頭疼欲裂,埋怨鄭朗沒用,卻不想歪打正著,反而讓老夫人動了惻隱之心。
鄭朗抱著如同弱柳一般的孟慧芯,哭得涕淚皆下:“芯兒妹妹,是我沒用。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誰也不娶,我隻要你一個!”
孟長庭恨不得把他一腳踢死,他這樣抱著自己的女兒算是怎麽回事?
他走過去一把推開鄭朗,板著臉說道:“鄭公子,請你自重!”
鄭朗看著孟慧芯被人抱走,卻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口中隻大喊著:“芯兒,芯兒,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老夫人臉色鐵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她狠狠的咳嗽了一聲,方才道:“鄭大人!令公子是不是受了驚嚇!怎麽言語如此無狀!”
鄭琛無奈,扯過兒子,直接給了一個耳光:“閉嘴,還嫌不夠丟人嗎?”
鄭朗卻像是被這一個巴掌給打得突然有了勇氣,直挺挺的跪下:“父親,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娶孟大小姐!我真正傾慕的是芯兒,不是孟三小姐!”
孟慧茹忍不住冷笑:“既然如此,大少爺何不早說?隻怕就不用舍妹費心費力撞這一回了!”
鄭朗仿佛聽不見她的嘲諷,依舊隻是懇求鄭琛:“父親,你若是還想要我這個兒子,那現在就請向老夫人求親!否則我就死在你的麵前!”
孟慧茹真是無語了。
這一個兩個就隻會拿命威脅,難不成真以為他們的命有多麽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