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這麽糊塗？二夫人都說了這樣的話，你居然敢直接回絕了？”方媽媽看著眼前低頭不語的蕊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蕊露默不作聲，眼睛卻也不肯多看方媽媽半眼，就好像什麽也沒有聽見。

方媽媽氣得直跺腳：“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難道做少爺的姨娘不比當個丫鬟，將來配小子要強？”

“姥姥，你別浪費力氣了，我是不會給人做小的。”方媽媽瞪了半天，卻是就等來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她皺了皺眉頭：“我早就告訴過你。京城這邊不興叫姥姥，得叫外祖母。你把你從北邊學來的毛病好好改一改！”

蕊露終於抬起頭，卻是冷笑連連：“我本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身上的毛病多得不得了。我和您多說半句，都是辱沒了您的身份！既然如此，您請自便！”

方媽媽氣得渾身打顫，指著扭頭不理她的蕊露哆嗦了半晌，到底是狠不下心腸用強。

畢竟這是她唯一的女兒的骨血，又是在她跟前伺候了多年的。雖然總是沒有好臉子，可是那孝心卻是沒錯的。在府裏的時候自然是沒得說，就算是跟著二房到了外地，也總是有東西捎回來。

方媽媽隻能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人也大了，心思也大了。隻是你且想想，二夫人那樣的性子，豈能容得你反抗的？隻怕現在就已經嫉恨上了。除非你不想在府裏呆了，否則一定沒有好日子！”說完，隻能是搖著頭慢慢走了出去，隻剩下蕊露一個在屋裏。

等到方媽媽走了，蕊露方才露出了愁容。

方媽媽說得不錯，二夫人是個剛愎自用又睚眥必報的，這次自己得罪了她，這二房是呆不下了。

隻是如今她的娘老子早就領了弟弟回鄉，隻留了她自己個兒在京城裏，她離開了孟府還能去哪裏？

本來她娘這麽安排，一麵是為了給方媽媽養老送終，一麵也是為了她找個好人家。可是如今反而是騎虎難下了。

然而真的讓她就這麽去做妾？她是斷然不肯的！

不說別家，但隻是二房那幾個通房和姨娘的下場，她仍然曆曆在目。她雖然是個奴婢，卻不願意自甘墮落，明知是死路，還上趕著去奉承。

二夫人不過是想給兒子找個死心塌地的老媽子，又何苦非要她呢？

想到這裏，她到底還是委屈的流下了淚水。

“蕊露，你要是真的不願意，姥姥就去求老夫人。她不敢給不給老夫人情麵的。”方媽媽突然出聲。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重新出現在屋子裏。

蕊露趕忙抹了眼淚，強道：“姥姥別多想。我不過是想娘了。你都好幾日沒回府裏了，快去吧。金枝都親自過來找了兩回了，要是再不回去，隻怕是老夫人都要怪罪了。”

方媽媽麵露不忍：“好孩子，姥姥知道你是個要強的。隻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你萬萬不要再和她起爭執了。有什麽就我去做，我去說，反正我也老了。我拚死拚活給老夫人做了這麽些年，她總該給我三分薄麵的。”

蕊露不敢再提，隻是催著方媽媽回去。方媽媽沒有辦法，隻得囑咐她不要亂跑，好好吃飯，自回孟府去了。

蕊露怔怔的坐著，哪裏有心情吃飯？

若是去求了老夫人，事情雖然多半能解決，可是隻怕姥姥又要為難。老夫人隻怕也會覺得姥姥倚老賣老，二夫人更是會恨上了。難道姥姥那幾輩子的老臉難道就要因為她這麽個外孫女都撂下了？

蕊露咬了咬下唇，麵露為難之色，難道說真的要去做姨娘？

可是若要不做，又去哪裏找一個敢和二夫人打擂台，又肯為了她出頭的人？

她頭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影。對了！還有她！她說不定能幫自己！

蕊露匆忙洗了一把臉，換了一身衣裳，就也往孟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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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孟慧茹並孟慧蓉、孟慧芯兩個和老夫人說了一會子話，就各自要回自己的院子裏去。

孟慧茹瞧著陽光不錯，園子裏又是草木繁密，想著也快入秋了，這樣的景色也難見了，便領著丁香兩個說說笑笑，一路看景致，一路慢慢往回逛。

許是難得的好天氣，這園子裏的丫鬟婆子也多了不少，想是都是為了這好天氣，特意尋了差事出來轉轉。

孟慧茹拉著丁香，正討論著到底是那玉蘭花更美，還是那玫瑰花更香，就覺得眼前一花，突然一個人就撲了過來，跪倒在地。

“大小姐救我！”

孟慧茹嚇了一跳，不知道從哪裏冒出這麽個人。

丁香連忙扶著小姐，又厲聲嗬斥：“哪裏來的沒規矩的東西！難道也不怕嚇著小姐？”

那人輕輕抬頭，丁香頓時一怔。

“蕊露，蕊露姐姐？”丁香覺得難以置信。

孟慧茹打量了一番蕊露，見她容顏憔悴，眼中布滿了血絲，頭發隨意的挽了一個攥兒，連個銀釵都不插。如今不過是初秋，身上居然穿了一件半舊的菱布薄襖子，混不似平日那副精神爽利的模樣。一瞧就是匆忙而來。

“你這是怎麽了？先起來再說話。”孟慧如微微側頭，帶了幾分疑惑，可是更多的則是審視。

“大小姐若是不答應奴婢，奴婢不起來！”蕊露說完就碰碰磕起頭來。

孟慧茹的臉色漸漸變冷。

這蕊露是欺負自己好說話？還是故意為難自己？

若是她真得有心向自己求助，為什麽不去靜心苑，為什麽要在這園子裏，專門撿人多的時候跑來下跪磕頭？

這是想要拿捏自己，威脅自己？

蕊露被那冷冷的眼神盯得心裏發慌，有些心虛的停止了磕頭。她開始有些動搖，到底她來找大小姐是不是個正確的選擇？

然而事已至此，想要反悔已經是不能了。她隻能孤注一擲，看看能不能說動大小姐了。

孟慧茹靜靜的看著她，冷笑不已。

她是方媽媽的親外孫女，有什麽問題為何不去求方媽媽，或者是靠著方媽媽的臉麵去求老夫人？再者說，她可是二房的丫頭，又是孟仁成身邊得用的，……隻怕這事情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

想到這裏，她幹脆也不叫蕊露起身了，隻是淡淡說道：“姑娘這話可是說錯了。你有事情，自然有你的主子做主。你或者可以找二少爺，或者可以找二夫人，又何必舍近求遠？”

蕊露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覺得大小姐應該是生氣了，可是她也沒有辦法，若不是用這法子，大小姐會趟這渾水嗎？

“大小姐，您一向是最心善的，你一定要幫幫奴婢。奴婢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心善？

心善就應該被她利用？

心善就必須得幫助她？

憑什麽？

孟慧茹本來挺喜歡蕊露這丫頭得爽利和正派，可是沒想到她居然會利用自己的喜愛而作出這種意圖威脅自己的事情，她的心頓時涼了。

“姑娘實在是高看我了。我沒那麽大本事！”說完，她也不願多說半句，繞過蕊露就甩袖而去。

丁香瞧著蕊露似乎有難言之隱，可是她也覺得這次蕊露實在是過分了。

這不是擺明了算計大小姐嗎？

這滿園子的丫鬟婆子，恐怕是都在了眼裏，不消半刻，整個孟府都要知道蕊露來跪求大小姐幫忙了。

若是大小姐幫了，難免有人覺得大小姐好擺弄，下次下下次，隻怕還有絡繹不絕有人過來動不動就下跪磕頭。

若是大小姐不幫，恐怕那些有心人又要議論大小姐冷酷無情，沒有同情心了。

總之不管是哪一樣，最後受牽連，平白受了委屈的都是大小姐！

蕊露這分明就是要故意拖大小姐下水！

丁香想到這裏，心裏也帶了氣，在不肯看蕊露一眼，氣咻咻的跟著孟慧茹離開了。

那些瞧見了的丫鬟婆子們都忍不住議論。

自然是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同情可憐的。

那蕊露平日裏也是眼高於頂的，平白得罪了不少人，一見她這般狼狽，背地裏笑話的人也是不少。

還有那曾經受了方媽媽恩典的，卻是想著要趕緊去通風報信。

蕊露卻是不理睬眾人的議論，隻是急匆匆的爬起身，又追著孟慧茹去了。

“小姐，這蕊露……何曾這樣求過人？她到底怎麽了？”躲在一旁看熱鬧的黛玉，很是奇怪。

孟慧芯冷眼瞧了半天，最後轉頭離開。

“小姐，咱們去哪裏？”

“自然是去找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