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見那走出來的是一個年紀有些大的宮女,覺得眼生得很,可是既然是跟著萬寶過來的,那就應該是龍乾殿來的。

她皺著眉頭看了那宮女一眼,再瞧見她手裏捧著的東西,頓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暗叫一聲不好!

怎麽就忘了這樣東西還在自己的箱子底下壓著呢?

那東西瞧著平平無奇,可是細細一看,卻是黑色繡著萬字不斷頭暗紋的錦緞披風!

那料子、那繡工絕非尋常人家能有的!

最最重要的是……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

那是一件男人的披風!

中宮令侍的房裏,卻搜出了男子的衣物?

這可算得上是一樁醜聞了!

翡翠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就去看孟慧茹,然而對方的麵色沒有驚慌羞澀,反而是懊悔煩惱。

翡翠不解,這……是怎麽個情況?

那邊廂萬寶也是滿頭冷汗,心裏大罵這個宮女蠢頓沒有眼色。

讓你搜毒藥,你就搜毒藥!沒有毒藥就直接離開,做什麽無端端搜出這種能要人命的東西!

他和鳳棲宮中眾人一向交好,此刻的局麵卻是委實尷尬。

明明他沒有刁難之心,可是偏偏又是他帶來的人弄出了這種僵局。

他下死眼看了那宮女兩眼,認清了她的容貌,決定回去之後就將她直接扔到浣衣局去!

然而這東西既然已經曝光了,總不能都當做沒有看見,那樣的話反而是欲蓋彌彰,傳了出去,就變成是坐實了孟慧茹與男子私相授受。

萬寶隻能是試探著問道:“孟姑姑,這是……”

“這不是我的東西……”孟慧茹下意識的就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萬寶差點沒噎死。

是個人都知道,這不是你的東西!問題是這不是你的東西,卻為什麽出現在你的屋子裏!

“咳咳!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眾人正怔怔不知道該如何解圍的時候,有那麽一個人就這麽自然而然的鑽了進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回頭去看,便瞧見一個如清風霽月般的高男大子站在陽光下,他氣質儒雅,可是又帶著一股子清冷。而且那一雙深邃的眸子裏仿佛閃著星光一般明亮!

萬寶見了這人,心裏嚇得不得了。

這位不是應該正在大殿上和皇上解釋嗎?怎麽突然又跑到這裏來了?

難道是嫌這裏還不夠亂嗎?

“參見睿郡王。”

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一一躬身行禮。

這位實在是太好認了。

萬寶迎了上去,低聲說道:“郡王,您怎麽來了?您不是……”

“敏妃突然來了……本王知情識趣,便出來轉一轉。”睿郡王冠冕堂皇的說道。

萬寶無語。

然後就轉到鳳棲宮來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為何如此喧囂?”

皇後寢宮的門終於打開了。

她身上穿著常服,頭發鬆鬆挽了一個墮馬髻,瞧著比尋常清麗許多。然而,這於她來說,其實是不體麵不自在的。

本來她是不想出來的。

畢竟公然搜宮本身就是在打她這個皇後的臉。

然而,她也算是明白文景帝的無奈。

端親王是他唯一的親兄弟,膝下又是就那麽一個嫡子,一旦去了,就意味著端王府很可能會出現很大的變數。

端親王的手裏好歹握著十萬的精兵,皇帝輕易也是不願得罪的。

兄弟和女人相比,當然是兄弟更重要。

更何況還是個手握重兵的兄弟!

所以,她也樂得裝聾作啞,由著萬寶搜一通,然後將這事情徹底揭過去。

然而,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有變數。

居然一來二去,又扯到了孟慧茹的頭上去。

她怎麽也不能任由自己的貼身令侍被人汙了清白——那和她自己沒了清譽又有什麽區別?

眾人見皇後出現,紛紛跪倒行禮。

皇後瞧見睿郡王,也是有些驚訝。

畢竟是後宮,時間又這麽早,他突然這麽出現,實在是有些紮眼。

萬寶左右看看,沒有人有開口的意思,他暗道了一聲晦氣,隻好上前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

皇後頓時目光黯淡,頗有些責怪的看了孟慧茹一眼。

孟慧茹心虛不已。

她入了鳳棲宮這麽久,遭了暗算無數回,實在是應該學乖了。

然而沒想到,卻最終栽在了方永信的這麽一件披風上!

是了。

這就是那一日方永信領著孟慧茹跑去鞭屍的那一日,替她禦寒披在她身上的披風。

然而,那廝自那日之後在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又是日日瑣事繁雜,竟而就將這件披風徹底遺忘了!

哪成想,卻在這個時候被翻了出來?

孟慧茹疑心這是有人要故意栽贓她,可是問題是除了她自己之外,還有誰知道她藏了這披風呢?

她真的是啞口無言。

皇後正要開口詢問,那邊睿郡王卻突然插話:“皇後娘娘,你們是想要知道這件披風是誰的?”

皇後愕然。

這人是什麽意思?

她的直覺告訴她,接下來這個人說的話一定會讓她頭疼不已。

果然,睿郡王輕輕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道:“實不相瞞,這件披風……是本王的!”

頓時,在場的人絕倒!

他們都覺得自己的下巴掉在了地上,而且連撿起來都費力了。

孟慧茹更是目瞪口呆。

這人是瘋了不成!哪裏滿地撿……撿這個亂認的!

可是她總不能說不是他的,那樣接下來就會有人問,不是他的又是誰的!

皇後也不得不震驚了。

這難道是為了向她表達效忠之意,所以奮不顧身的解救孟慧茹嗎?

還是說,兩個人之間真的已經有了什麽?

不管答案是哪一個,皇後都覺得難以消化。

萬寶忍著內心的呼嘯,上前問道:“郡王恕罪,敢問郡王的披風為何在孟令侍的房中?”

睿郡王義正詞嚴的回答:“無可奉告!”

萬寶幾乎吐血。

真沒想到,這位睿郡王平時看著一本正經,又是個嚴肅的性格,怎麽說話這般不著調。

“這……郡王還請不要為難小人。此事關係到孟令侍的名節……”萬寶決定把事情說得嚴重一些。

睿郡王果然眉頭緊鎖,思慮許久方才回答:“嗯,這件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也……至於原因,本王認為,你應該懂的。”

萬寶真想大吼一聲!

他不懂!他一點也不懂!

皇後看著孟慧茹那如同吞了雞蛋一般的表情,就知道,睿郡王是在信口胡說。

這丫頭平時是個沉穩的,若不是真的驚訝到了極點,斷然不會這般失態。

然而,這件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不能這麽含含糊糊的過去。

宮裏沒有不透風的牆!

不用一日,鳳棲宮的令侍屋子裏搜出男人的衣服的事情就會傳遍整個後宮,甚至再過一日,就會傳遍整個京城!

這不是皇後危言聳聽,自己嚇唬自己,而是因為等著看她笑話,抓她錯處的人實在是多如牛毛!

皇後冷冷的說道:“此事,就交給萬寶處置。你領著孟令侍、睿郡王以及那位找到東西的宮女,直接去找皇上。本宮更衣,隨後就到!”

萬寶知道皇後這是不想息事寧人,也不想給其他人攻訐的借口。她是要快刀斬亂麻,迅速的解決此事了!

萬寶見睿郡王肯出來頂缸,那麽隻怕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嚴重了,便也不推辭,就領了那幾個人並帶過來的太監宮女浩浩****的往龍乾殿而去了。

翡翠見人走了,急忙扶著皇後回去更衣梳妝。

她有些著急:“娘娘,這……慧茹不會有什麽吧。”

“你是杞人憂天!”皇後啐了一口,“既然睿郡王都肯頂了私相授受的罪名,你覺得他會讓慧茹吃虧嗎?”

翡翠頓時驚愕萬分,隨即方才明白過來:“娘娘,您的意思是……”

“本宮沒什麽意思……不過,這兩個人之間的交情匪淺,隻怕是……”有什麽事情瞞過了她的耳目!

皇後心裏有些不悅。

到底是自己身邊的人,卻是瞞天過海的和人私下裏來往。

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問題,而是她印證了內心的猜測,那就是孟慧茹的心從來就不在鳳棲宮裏!

皇後心裏如是想著,便就越發的覺得,應該好好思考一下孟慧茹的位置了!

如今,到底是將她留在身邊更加可靠,還是將她送出宮去能令她感恩戴德呢?

不管如何,這個小女子一定必須歸順在自己的陣營,否則隻怕她要重蹈覆轍,再經曆一次前世的沒落和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