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終於嚴肅起來。
她本以為僖嬪是故弄玄虛,為的不過是想要讓她幫忙而已,如今看來倒是不像是胡謅了。
孟慧芯?
僖嬪又是怎麽知道了關於孟慧芯的事情?
難道說是她在安泰宮裏裝瘋賣傻的時候知道了一些什麽消息?
“娘娘,你若有話不妨直說。你也知道,孟惠侍是我的妹妹,你也不要想著胡言亂語欺騙於我。”
僖嬪實在是不樂意在元泰宮裏多住半日了。此刻便就迫不及待的說道:“孟姑姑放心。你覺得我有那個膽子騙你嗎?”說完有些膽怯的看了她一眼。
孟慧茹可不會全信僖嬪的鬼話。她都能為了自保裝瘋賣傻這麽久,又居然能夠迅速的恢複而不引起文景帝和太醫的懷疑,本身就夠令人刮目相看的了。
這樣的人物,她怎麽敢小覷呢?
“娘娘可不要折煞了臣女。你隻要把想說的話說了,我自然是要給你回報的。”孟慧茹的口氣依舊是淡淡的。
到底還是僖嬪有求於人,所以她更加急切一些,於是便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了。
原來方才在禦花園碰到孟慧芯和那個小太監私下密會的正是僖嬪和桃葉。
因此那兩個人之間的談話十有七八倒是落入了僖嬪的耳朵。
“事情辦好了嗎?”
“姑姑放心,該辦的都已經辦好了!”
“嗯,這是給你的!”
“姑姑!不對吧!這和你一開始說的可不一樣!”
“你叫什麽!我現在身上不方便!你放心,不會少了你的!”
“那我日後如何找姑姑?”
“你隻去城西拐子胡同,門前有兩棵柳樹的那戶人家去找就行了!”
“姑姑可不要說話不算數!”
“胡說!我走了!人多口雜,你的嘴可要嚴實一些!”
……
僖嬪將自己聽到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孟慧茹。
說真的,這也是因為她聽了之後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道孟慧芯在說設呢麽,否則她肯定不會這麽輕易的就告訴孟慧茹的。
孟慧茹卻是個知道內情的,她眼珠一轉,再稍微那麽一聯係,已經才出來了六七分!
想到她居然真的恁的狠毒!
僖嬪那邊怔怔的等了許久,孟慧茹也沒有給出一個說法,就有些心急。
“姑姑!你這是……到底怎麽樣啊!”
孟慧茹淡淡說道:“娘娘這消息,也未免太過於沒頭沒尾了……你說了之後,我也是莫名其妙的。這算是什麽‘消息’?”
僖嬪有些訕訕的,卻是強笑道:“姑姑,可不要抵賴。”
孟慧茹瞥了她一眼:“娘娘的話也在理。隻是我卻是實在好奇。為什麽你非要從元泰宮搬出去呢?”
當初,皇後將她調到元泰宮的時候,後宮有多少低位份的宮嬪咬碎了一口銀牙?
照例說,僖嬪已經可以獨居一宮,然而皇後卻要這樣安排,分明就是要明晃晃的給她便宜占!
僖嬪麵色不愉:“世上的事情,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隻是不習慣和人同住罷了。還是想要自己住。”
孟慧茹見她不說,也不追問,隻是說道:“娘娘的要求也不算過分。大可以直接去找皇後娘娘。大不了,到時候我在旁邊幫腔就是!”
僖嬪大喜。
有孟慧茹這句話就已經夠了。
孟慧茹應酬完了僖嬪,就腳步匆匆往鳳棲宮趕去,她的意思倒是想要在孟慧芯離開之前,再見她一次。
哪成想,這世事湊巧,總有人要攔了她的去路。
問題是,這次攔路的人實在是她死都不樂意看見,更不願意搭理的。
“馮公子……不,應該是馮大人!”孟慧茹看著馮希然,皮笑肉不笑。
她心裏恨得牙癢癢。
自從她上次使了計策,讓馮希然挨了一頓板子,本以為他能因此而一蹶不振,卻不料人家居然不知道為什麽搭上了六皇子,平步青雲,直接入了兵部!
孟慧茹就是不明白,為什麽不管她如何的打擊、算計這個人,他就是能夠不按照她的設想,一次又一次的跑回命運的軌跡?
將他推下水,羞辱他,讓孟長庭和韓世昭都厭惡他。本以為這樣會斷了他的科舉之路,誰知道文景帝突然開了恩科!而馮希然就直接中了進士!
在他的椅子上放了珠釵,讓他在禦前失態,也讓其他進士鄙視他。本以為這樣他的為官之路就基本斷絕了,誰知道他竟然又入了六皇子的眼!成了新科進士裏麵,第一個入六部學習的!
孟慧茹禁不住想,難道這人真的是洪福齊天的?為什麽怎麽踩他,他就不肯去死呢!
馮希然瞧著孟慧茹,心中如同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一方麵他依然沉迷於這種冷淡的、高傲的魅力,另外一方麵他也敏銳的感覺到了,對方那種發自內心的、滿懷惡意的厭惡。
“為什麽討厭我?為什麽從一開始就討厭我?你這麽聰明,應該明白的,我對你的感覺……我覺得你與眾不同!”馮希然突然就想要一個答案。
孟慧茹這想扇他一個大嘴巴!
這男人真是犯賤!
犯賤之後,卻非要自己告訴他到底他賤在哪裏!
賤上加賤!
“馮公子,請你慎言!難道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孟慧茹根本不想理睬他。
這樣的人隻能說是沒有自知之明!
他覺得喜歡你就是抬舉你,就是紆尊降貴,你就必須喜歡他,必須迎合他,回應他。否則你就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呸!
孟慧茹翻了個白眼,就想要繞過馮希然離開。
她還想要去截住孟慧芯,放著她突然離開。
可是馮希然卻是被她這種輕蔑的態度給刺痛了眼睛。
是的,她就是這樣的。
明麵上謙虛有禮,可是實際上根本就是瞧不起他!就是瞧不起他!
馮希然骨子裏的自卑油然而生,竟然不管不顧的一把扯住了孟慧茹的衣袖!
孟慧茹大怒,奮力的掙脫,回手就直接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無恥!”
馮希然捂著發紅的臉,木然的看著孟慧茹遠去的背影,眼中的困惑漸漸變為憤怒,最後卻變成了仇恨!
臭婊子!
給臉不要臉!
難道你能一輩子呆在宮裏?
等到你出去的那一天,我一定讓你嚐嚐我的手段!等到你落在我手裏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麽是無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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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孟慧茹緊趕慢緊,到底還是沒有遇到孟慧芯。
等到她細細一打聽,卻了解到,孟慧芯幾乎也沒有收拾什麽東西,出了鳳棲宮,又去和淑妃道別,就直接出宮了。
這個時辰隻怕是人都出了宮門了。
翡翠見她一臉的失望,以為她是有什麽口信要求著孟慧芯傳回去。她笑著說道:“你可是想家了?若是這樣,倒不如求了娘娘,來日有機會正大光明的出宮。何必羨慕求著你的妹妹呢?”
孟慧茹心裏大罵馮希然壞事,卻不得不笑著應付翡翠:“的確是。這也是好久沒有回家裏看看了。不過算了,我出去一次,也要想些合理的理由。也是麻煩得很。”
翡翠點點頭:“你也算是不錯了。我入宮都快要十三年了。可是從來沒有機會出去過。不過……我也真的沒有家。”
她說話的時候口氣裏沒有太多的遺憾,反而像是在敘述一件十分簡單而正常的事情。
那感覺倒是像說的根本是別人的經曆。
孟慧茹忍不住問道:“怎麽,娘娘入宮都有十三年了嗎?”
“可不是嗎?娘娘是在十四歲生日那一天入宮的,如今眼看著就要整十三年了!”翡翠感慨了一句。
“呀,娘娘的生辰是哪一日?我入宮這麽久卻還真是不知道。”
這也不能怪孟慧茹。這宮裏主子們的生辰本就是忌諱。平日都說生辰八字,乃是誕生的年、月、日、時。然而為了怕人實行那些巫蠱等妖術害人,所以這誕生的時辰,除了玉諜上有記載之外,其他人是無法知道的。
而皇後的生辰,因為每年都要由妃嬪和外命婦們給其賀壽,所以倒也算不得什麽天大的秘密了。
翡翠笑著說道:“你進來的時候,上一年的生日早就過去了,沒事提這些做什麽?娘娘的生日是六月十八!”
六月十八?
孟慧茹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姑姑說的可是真的?”她忍不住問道。
“這話可是奇怪!這有什麽可騙人的?闔宮都知道的事情,有什麽可隱瞞的?”翡翠瞪了她一眼,一甩帕子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孟慧茹卻是心裏不停的說著,太巧,實在是太巧。
怎麽皇後的生日居然和她是同一日?
孟慧茹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就覺得很是奇妙。
果然冥冥中自有緣分。難道說就是因為她和皇後是同月同日出生的,所以皇後才會如此的器重她?
這一日,孟慧茹雖然因為孟慧芯和馮希然兩個人的事情而略感不悅,但是到了下午的時候,終於還是有件令人高興的事情了。
沈夫人來了!
照例說,過了午時,是不許外命婦入宮覲見的。然而沈夫人自然是身份不同,所以看守宮門的侍衛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孟慧茹自從入宮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沈夫人 ,心中甚是想念。她隻聽說年前的時候,沈夫人替沈大人回鄉祭祖了,卻是沒有想到直到現在才回來。
這一來一去竟然花了超過四個月的時間。
真是不知道沈大人的故鄉究竟在什麽地方呢?
沈夫人見到孟慧茹也很欣喜。
她雖然不太清楚孟慧茹和皇後之間的交易,不過她是認定了自己的妹妹一定會善待孟慧茹的。
沈夫人到的時候,皇後歇晌還沒有醒,她便特意先去看了孟慧茹。
“好孩子,瞧著你倒是稍微清瘦了一些。不過卻是漂亮了。可是有了心上人了?”沈夫人打趣道。
孟慧茹俏臉一紅,不知道怎地就想到了睿郡王,心中陡然一動,假裝生氣道:“這是怎麽話說的?您剛回來就要拿話擠兌我?我可是不樂意了!”
沈夫人就是喜歡孟慧茹這種不做作的性子,反而笑得更開心了。她從袖子裏取了一隻精致的小錦盒出來,遞到了孟慧茹的手裏。
“南邊也沒有什麽稀罕的東西。就是銀器最出名。我便買了這個送給你。你可別害怕,就是個小禮物。是那邊的姑娘人人身上都帶著的東西。”沈夫人輕聲說道。
什麽東西還能讓她害怕?
孟慧茹有些好奇的打開了那個錦盒,倒是真的被裏麵的東西給嚇了一跳。
那裏麵竟然是一把亮閃閃的銀質小刀!
這小刀做工十分的精致,一旁還放著一個配套的小刀鞘!
她趕忙合上,說道:“宮裏帶這東西恐怕不方便吧。”
“你瞧瞧,我都說了。這不過是個裝飾品。那邊都叫‘銀妝刀’的。其實就是姑娘們帶在身上玩兒的。你不用想別的。”沈夫人壓低聲音,“不過你可別拿出去給別人看。否則隻怕別人又要說什麽意圖不軌了。”
孟慧茹點點頭,心道,這沈夫人總是這樣的與眾不同!連送個禮物都非要讓別人膽戰心驚不可。
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孟慧茹卻是學乖了。這樣的小刀子說嚴重點,也能算是凶器了。她可不敢再放到自己的箱子裏了。
最萬無一失的地方,還是隨時帶在身上!
這時候,翡翠出來了,笑著說道:“夫人,娘娘已經醒了,請您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