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瞧瞧奴婢的模樣,可像是個懷孕的嗎?”白姨娘抬起那張枯黃暗淡的臉孔,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眸直愣愣的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這才細細打量起來。

白氏雖然容貌不如那些個姨娘,可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尤其是肌膚白皙,身材豐腴,一瞧就是宜男相的,要不老夫人怎麽會偏偏選了她送給孟長庭為妾室呢?

可是如今在一看,這號稱有三個月身孕的孕婦反而比之前還是瘦了好多,身體骨瘦如柴,手腳都隻剩下一張皮,而那臉頰更是凹陷的,頭發也是毫無光澤,竟然像是餓了許久的模樣!

“你真是荒唐!難道府裏還供養不起一個孕婦不成?你的三餐誰還敢怠慢?你若是早早說了懷有身孕,我自然是會安排人給你好吃好喝的供著,又何必如此自苦?”老夫人顯然是沒有抓到問題的關鍵。

白姨娘心裏暗恨,不知道那人給老夫人灌了什麽迷湯,這麽明顯的事情居然都還看不明白?

她咬了咬牙,隻能說得再明白一些:“奴婢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吃!奴婢怕吃了府裏的飯菜,非但不能養好了身體,還會害了腹中的孩子!”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不要再藏頭露尾,含含糊糊!”老夫人終於弄清楚了白姨娘話裏有話。

“老夫人,奴婢身份低微,並不敢有什麽奢求。隻是沒有想到,上天垂憐,竟然突然有了身孕。奴婢本是欣喜萬分,可是沒有想到這不過是噩夢的開始。從那以後,奴婢的院子裏就如同龍潭虎穴一般。日常的份例都被刁奴們克扣,下人們也是假做不知奴婢有了身孕,竟然依舊給奴婢送些寒涼的吃食。奴婢忍著不敢吃,將東西偷偷倒了,不成想,回頭依舊是同樣的東西送來。奴婢沒有法子,隻能是每日裏自己拿了銀子去找粗使的小丫頭偷偷換了東西來吃……這才算是將命留到了今日……”說到這裏,白氏已經是淚流滿麵。

老夫人麵色鐵青,卻是依舊不肯相信她的一麵之詞。

“你這麽說,是不是因為你自己不曾將懷孕之事說出來,府裏當然也沒有辦法特殊照顧!”

“不不不!並非如此!早先一段時間,奴婢就覺得身體不適,便就偷偷請了個大夫來瞧,那大夫便說是奴婢懷了身孕。誰知道被……被蔣家的姑奶奶知道了,就又派了另外一個大夫過來,哪成想,那個大夫卻說是我月信不調,體內燥熱,並非是喜脈,還特意留下了一副藥方子,讓奴婢每日裏服用。奴婢哪裏敢隨便吃呢?就找了其他人拐了彎兒的去給陳婆子瞧了……陳婆子卻說這並不是什麽治療的方子,反而是給女人打胎的方子!”白姨娘渾身顫抖,仿佛此刻依舊是驚魂未定。

老夫人越聽心裏越涼。

自古以來,主母治理妾室的法子千千萬萬,甚至她自己也曾經用過不少。但是問題是那蔣若妍尚且沒有嫁入孟府,更不是孟府正經的主母,她憑什麽就如此的對付白氏?

更何況,孟長庭在子嗣上本來就艱難,這些年也不過是一子兩女罷了,蔣若妍不說幫著籌謀擔心,反而還要弄死這一個?

如今她沒有過門,就敢如此瞞天過海,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弄這些伎倆,將來還了得?

老夫人想了想,到底還是厲聲嗬斥道:“你怎麽就敢確定,這事情是若妍吩咐人做下的?”

“老夫人,奴婢句句屬實!若不是真的確定是她所為,奴婢怎麽敢信口胡說!奴婢在您身邊伺候了那麽多年,何曾說過半句假話?蔣家的姑娘看著麵善,可是實際上卻是口蜜腹劍,陰險狠毒!奴婢如今也算是豁出去了,不怕告訴老夫人,之前那於姨娘平白無故的去了,恐怕也是蔣家姑娘做得手腳!”白姨娘瘦弱的身體微微發顫,可是話語卻是鏗鏘有力,“老夫人,奴婢說話但凡有半句虛言,寧願上刀山下油鍋!寧願我腹中的孩兒不能平安出生!”

老夫人見她發了這樣狠毒的誓言,又拿肚子裏的孩子做保,便知道,她的話十有八九不是虛言了!

老夫人心中是波濤洶湧。

難道說這個自己看好的,竟然也是個不安分的攪家精?

老夫人還待要問得詳細一些,卻聽見金枝一聲驚呼:“白姨娘暈倒了!”

老夫人趕忙讓金枝、玉葉將人抬回去安置好了。

等到金枝回轉說是白姨娘沒有大礙的時候,老夫人方才冷冷的說道:“你去將白氏院子的裏丫鬟婆子都給我帶來,一個個分開審問!我倒要看看,她說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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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幹嘛要幫那個白姨娘啊?她和咱們平時也沒有什麽來往!”丁香有些不解的小聲問道,手裏卻在給孟慧茹剝荔枝。

這最新鮮的妃子笑,乃是睿郡王特意派人從南嶺快馬加鞭送來的,就為了給孟慧茹嚐個新鮮。

不過,就這麽一小盒子,又是暗地裏送進來,也隻能孟慧茹獨自享用了。

孟慧茹覺得荔枝乃是容易上火之物,一向不怎麽喜歡。可是挨不住這盛意拳拳,她也隻好就著丁香的手咬了一口。

可是這麽一品嚐,卻是香甜滿口,汁液潤澤,竟然與之前吃過的那些荔枝味道大大的不同。

“果然,這遠道而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這味道實在是美味!”孟慧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和丁香解釋道:“我和白姨娘沒有什麽來往,可是想要打擊的人物卻是一樣的。那蔣若妍人尚且沒有嫁進來,就敢這樣欺上瞞下,傷天害命,若是真的做了我的繼母,那還了得嗎?倒不如在萌芽,就將這毒苗掐死!否則將來,我還能安生過日子嗎?”

看著孟長庭又一次被一個女人迷得神魂顛倒,孟慧茹就覺得十分可笑。

好像這世界上,除了她母親之外,其他的女人總是輕易的就能讓孟長庭動心動情。

她雖然對於孟府和孟長庭都沒有任何的情感,更加不介意有人將這裏徹底毀掉。可是前提必須是她自己全身而退,脫離孟府之後,否則若是將她自己也搭上,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蔣若妍手段心機尤勝當初的周氏,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如今她又發覺孟慧芯已經暗地裏和蔣若妍連成一線,蔣若妍更是如虎添翼,越發將孟長庭和老夫人拿捏得自如。假以時日,她的手必然要伸到自己這裏,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更何況,還是白姨娘自己找到她這裏的。

卻原來,今日孟慧茹突然失蹤的那段時間,正是被費盡心機從院子裏偷跑出來的白姨娘給攔住了。

孟慧茹便替她想了這麽個“好辦法”!

“奴婢覺得那個白姨娘也不是什麽好人!”丁香聞著荔枝香甜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奴婢今兒過去送信的時候,明明看見她的被子裏藏了一碟子點心,怎麽就能餓成這副模樣?她肯定是故意的!”

孟慧茹見她垂涎三尺的模樣,心裏好笑,就親自剝了一個塞到她的嘴裏,然後接著說道:“你說到了點子上。若是她真的像她表現出的那麽忠厚老實,她還能平安活到今天?你記不記得早先,咱們在園子裏曾經聽見過蔣若妍說起什麽賤人運氣好的話?”

“記得記得!”丁香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時候說的就是白姨娘!”

沒錯!

那時候蔣若妍說的就是白姨娘懷孕的事情!

可是過去了這麽久,依著蔣若妍的手段,竟然沒有將白姨娘弄死,反而讓人活到了現在,還能找到孟慧茹的頭上來鬧這麽一出,可見白氏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

她不敢亂吃東西那是真的,但是將她弄得這麽枯瘦不堪,萬分悲慘的,恐怕也是她自己的手筆。

否則,若是一副白胖豐潤的模樣,又如何能夠取信於老夫人呢?

這女人對自己和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都能這麽狠,這才和蔣若妍旗鼓相當的狠角色!

“小姐,你覺得老夫人能相信白姨娘的話嗎?還有,真的是蔣家姑奶奶給她下藥了嗎?”丁香忍不住追問。

孟慧茹淡淡一笑。

到底是不是蔣若妍的手段,都不重要,端的看的是老夫人肯相信誰。

不過,孟慧茹是不相信蔣若妍能夠容忍白氏在這個節骨眼上觸她自己的眉頭,打她自己的臉的!

當然了,同樣,孟慧茹也不相信,蔣若妍的手段會這麽低劣,這麽簡單粗暴。

這件事情,隻能說是一個咄咄逼人,一個順水推舟了!

不過,不管最終的結果是什麽,對於孟慧茹來說,都沒有任何的壞處!

她接過丁香剝好的又一枚荔枝,輕輕送入口中,享受著人間的美味。

隻等著明日坐山觀虎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