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中,亦不遠矣。”

長孫煜看了一眼孟慧茹,低聲說道。

“隻不過,來找我父求親的是我大哥。他說他也相中了柴氏,而且柴氏也答應了他的求婚。這麽一來,我就變成了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的笑話了。後來,我也是為了不讓我大哥和父親為難,所以才會獨自離家的。現在想想……”

長孫煜無奈的搖搖頭。

孟慧茹倒是沒有料到,在她眼裏一向是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長孫煜也曾經有過這麽不堪的過去?

這麽一想,兩個人之間倒是有些微妙的相似。

都是一廂情願的認為是兩情相悅,結果最後都被無情的打臉。

隻不過孟慧茹是直接沒有了性命,而長孫煜卻是遠走他鄉。

“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

孟慧茹直直的看著長孫煜。

長孫煜一時之間有些汗顏。

他能說他是覺得丟人,覺得好不意思說出口嗎?

可是這樣的理由顯得多麽幼稚可笑,多麽的不像長孫煜?

孟慧茹見他不言語,卻是會錯了意:“難道你還覺得我會拈酸吃醋不成?這也太可笑了。實話告訴你,我聽了你的話,就是感覺,柴氏根本就是故意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當然了,那棧道是你,陳倉是世子。也或者是,她壓根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想要兩頭都吊著,卻最終要瞧瞧是誰更加值得她去嫁。如果我沒有猜錯,想必當初你們青梅竹馬的時候,世子,尚且不是世子吧?”

長孫煜猛地抬頭,臉孔卻是露出錯愕。

“看來我沒有說錯。也就是說,她是在等待,等待到底誰會成為世子,那麽誰就是她的夫君。她想要做的是世子妃,卻並不在乎世子是誰!”

長孫煜這麽多年還真的沒有細想過這件事情,也或者是他不希望他曾經喜愛過的人如此的不堪吧。

然而,今天孟慧茹一言點醒夢中人,他再去回想,就已經發現許多問題了。

雖然時日久遠,但是當初柴氏的確是旁敲側擊問過他,是否能繼承王府。

畢竟彼時世子的身體已然是不怎麽康健,而他卻是一向身強力壯,所以當時的端親王會如何決定世子的人選,實在也是未知之數。

後來長孫烽成功當選世子,自然也是靠著當時盛寵的淑妃在其中斡旋的結果。

然而,當初戀演變成一場陰謀,誰都會覺得不堪。

孟慧茹見長孫煜有些訕訕的,便知道自己的話實在是太直白了,隻怕是讓他有些難堪了。

她想了想,便問道:“我……今日的手段不過分?你怎麽還想著幫我?”

長孫煜這話卻是不怎麽願意和孟慧茹直說了。

他當時覺得柴氏的行為太過古怪,就著意找人打探了一番。

誰知道直到昨日才算是有了個結果。

這個結果實在是令他勃然大怒。

那柴氏竟然算計著若是孟慧茹暈了,就想法子將她送到某個空曠的宮殿,然後找人奸汙了她!

柴氏實在是想得周到!

平時皇宮壓根沒有那麽多男人,就算是孟慧茹被人淩辱,反而引人懷疑。可是朝賀的時候就不同了,那些入宮的官員足有數百,不管是哪一個不幸中了柴氏的圈套,最後名譽掃地、沒有活路的都是孟慧茹!

這等卑鄙無恥的手段,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來長孫煜就要想法子給柴氏一個教訓,卻偏巧孟慧茹搶先了!

而且這個教訓如此的刻苦銘心,卻又手段激烈,讓長孫煜不得不懷疑,孟慧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柴氏的後招是多麽的惡心!

長孫煜的心思顯然不在柴氏上,他轉而說道:“慧茹,你能不能原諒我一時的糊塗?以後我再不會隱瞞你任何事情,你可能信任我嗎?”

孟慧茹見他說得一本正經,又見他應該是年幼無知被柴氏哄騙了,心裏的氣其實已經是消了大半。隻不過,她不預備這麽簡單的就原諒他,否則他怕是不能記住這個教訓吧!

“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什麽事情非要讓我現在給個答案?你且讓我考慮考慮吧!你去後麵叫了丁香過來陪我吧。你去忙吧!”說完,孟慧茹就扭了頭不再看他。

長孫煜心裏不是滋味,卻又強硬不得,頓時有種精通百般武藝,卻無法施展的痛苦。

然而,他知道眼前這個小女人雖然瞧著柔弱嬌媚,可是卻是個最倔強強硬的。他也隻能是徐徐圖之了。

等到馬車第二次停下,長孫煜也下了馬車。正巧也趕上了大隊人馬休息的時候。

孟慧茹也下了馬車站在一旁透氣,並且休息。

她一麵等著丁香過來,一麵想著該如何能讓世子妃知道她臉上的傷痕壓根是沒法愈合的。

“孟小姐別來無恙啊……這麽久沒見,你風采如故啊。”

一個有些突兀的聲音響起。

孟慧茹微微轉身,就瞧見益陽郡主一臉不陰不陽的表情,慢慢踱了過來。

果然是這位。

到了這種時候,還非要稱呼孟慧茹為孟小姐的,恐怕這世界上也隻有益陽郡主了。

可是今天,孟慧茹有些不樂意搭理她。

她就不明白,這位郡主怎麽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做吃一塹長一智?

“正是呢。不知道郡主上次落水之後,身子可是大好了嗎?”孟慧茹故意壓低聲音,“說起來,還得謝謝郡主,若不是您仗義出手,隻怕郡王和我,也沒法喜結連理呢……”

益陽郡主氣得臉孔脹得通紅,就如同煮熟了的螃蟹一般。

她本來方才是看見睿郡王一臉不悅的從馬車上下來,以為是夫妻二人之間起了什麽矛盾,因此特意過來嘲諷一番。

哪裏成想,她沒有嘲諷孟慧茹,孟慧茹卻是一句話將她惹惱了。

上一次在宮中被這賤人陷害得落水的事情,尚且沒有找她算賬,她現在竟然還有臉說這種話。

“賤人!那次明明是你故意陷害我!你竟然還敢得意洋洋?真不要臉!”益陽郡主也怕丟人,低聲嗬斥。

孟慧茹卻是故意揚聲說道:“郡主,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你好端端的過來說這些話,到底為了什麽?難道上一次你推我下水還不夠嗎?”說完,竟然捂著臉上了馬車。

益陽郡主被仍在馬車外麵,卻要接受那些八卦的夫人們的指指點點。

“哎,人家郡王都成親了,她還糾纏什麽?她也是已婚婦人了,難道就沒有羞恥嗎?”

“可不是?上次講人家郡王妃推下水,就夠過分了,這還想怎麽樣啊?”

……

益陽郡主覺得臉皮紅得都要燒著了,可是她卻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去反駁人家。

她隻覺得心裏苦得如同黃連一般,卻是沒有絲毫得辦法排解。

正當此時,卻又一個三十多歲的宮女打扮的人默默走了夠來,行禮說道:“郡主,娘娘叫您過去說話。”

益陽郡主一愣,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據她所知,這一次跟著皇上過來狩獵的隻有一位妃嬪——那就是淑妃。

可是淑妃和她之間……

“這,我方便過去打擾嗎?”益陽郡主有些抗拒。

那宮女淡淡一笑:“那您不如直接去問娘娘?奴婢一個下人,可不敢胡亂猜測什麽。”

益陽郡主聽了她的話,就覺得有些陰陽怪氣的,可是又挑不出什麽毛病。

她也實在是想要擺脫眼前的困窘,便就跟著那宮女離開了。

“怎麽,淑妃娘娘如今又要高看這位郡主一眼了?”

“淑妃……罷了……這話我隻告訴你……這次回來隻怕是心思不小……”

“快別說了……小心有人聽見……”

孟慧茹坐在馬車豎著耳朵,卻是將外麵的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沒錯,她也覺得淑妃這次回來是來者不善。

隻是……她叫了益陽郡主這個草包過去,又有什麽用處呢?

不一會兒功夫,在啟程之前,丁香終於是從後頭專門坐著奴婢的馬車那邊趕過來了。

她上了車,氣喘籲籲的說道:“虧了您叫奴婢,要不奴婢就要跟著憋死了。那馬車小得不得了,人又多,真是擠死了。”

孟慧茹戳了她的額頭一下:“你現在是享受慣了,哪裏還能當個奴婢?罷了,罷了,你還趕緊想法子嫁出去才是!”

丁香臉頰一紅,難得露出現小女兒的神態:“你就會笑話奴婢!奴婢不嫁人!嫁人太麻煩!”

孟慧茹噗嗤一聲笑了:

“你不嫁人?那你哥哥怎麽辦?難道也一輩子不娶妻了?”

丁香一下子愣住了:“奴婢嫁不嫁人,和哥哥娶不娶妻有什麽關係?”

孟慧茹還沒等回答她,就聽見馬車外麵突然響起一陣陣篤篤篤的十分急促的馬蹄聲。

孟慧茹覺得奇怪,就擺擺手,示意丁香暫時不要說話。

她自己卻偷偷掀了簾子去看。

果然外麵陸陸續續的就有人騎了馬往後麵去,可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又有另外的人騎了馬往前麵趕。

這來來往往掀起了一陣陣的塵霧。

孟慧茹看了一陣子,總算是瞧明白了,這仿佛是前麵派了人去後麵找人,然後後麵的人又急匆匆的往前麵趕去。

終於等到長孫煜也騎著馬往前麵飛奔而去,他卻是在孟慧茹的馬車前麵停留了一下,低聲說了兩句話。

孟慧茹聽了這話,慢慢放下手裏的布簾子,愣愣坐在那裏很久,醒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