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島B座

【天黑,輕吻,說晚安。】

顏玨坐在汀島B座一樓的咖啡廳,看手裏的雜誌。

封麵很美,是<小雛菊>的宣傳海報微縮版。兩男兩女,風姿服裝麵容皆俏麗。大略翻看了幾眼裏麵的內容,她合上雜誌往桌上一擱,端起咖啡杯,“你的意思是,因為這幾張照片,所以我活該無家可歸?”

“幾張!”文景瞪大眼珠子,一臉“你真沒良心”的眼神看她,“顏玨,妖孽為了給你出氣,可是花了大心思的,一張宣傳海報女二拍的比女一還出色,現在女二紅了,範麗雅火了,妖孽家才跟著‘火’了。”

咖啡廳外隔著一條馬路的大廈上,超大液晶顯示屏播放著一條某國際知名化妝品品牌的唇彩廣告,而出鏡模特正是顏玨剛看完那本雜誌封麵人物之一,和範麗雅並肩一起的年輕女子。

文景指指外麵,拿一種“的確很紅吧”的眼神斜了顏玨一眼,“所以你啊,最多算隻被殃及的池魚。”

“然後你是不是還想說你更同情池子一些?”顏玨挑眉,啜了一口手邊的咖啡。深度烘培的曼特寧咖啡散發濃厚的香味,流連唇齒,耐人尋味,顏玨喝完把杯底被她托在掌心,指肚磨著杯底,“知道妖孽去哪了嗎?”

“不知道,你去雲南的第三天範麗雅扒上的那個相好就找人把你們兩家燒了,那之後我也就是和端木木通過一次電話,知道妖孽被他接走了,然後就再聯係不上倆人了。我家程先生說,範麗雅那個相好的不簡單。”文景歎氣感傷的功夫也沒妨礙她因為吃多了打個飽嗝。

端木木是妖孽的經紀人,說白了就是除了安排聶文軒所有攝影場次外還給他生活各種擦屁股的兼職老媽子。顏玨放下杯子,“不簡單?混黑的?”

“深黑!”文景誇張的點點頭,雙下巴隨著動作擠出道褶,“林先生知道不,蓉北第一號的黑道頭子,範麗雅那位就是他的二把手——蒙裏,真不知道那妖精怎麽就吊著這麽一位了。”

顏玨看著文景嘖著舌頭,聽她表情發皺的繼續,“要我說,妖孽這次為了你真惹上大麻煩了,至少半年躲著開不了工不說,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你說我怎麽就不認識什麽蒙裏呢,我要是認識,壓根就不要他理範麗雅那個死妖精!”

“不認識蒙裏,認識蒙外不也一樣。”顏玨輕笑一聲,轉動手裏的杯子,“對了,房子的事情幫我打聽的怎麽樣了?”

“你都找著那麽個牛逼的男朋友了,直接去住大宅子得了,還費個什麽勁找個什麽房啊?”顏玨回到蓉北的第二天,厲錚不知道她家的事,文景卻早清楚了厲錚的事,她看著顏玨,一臉揶揄,“藏的夠結實啊,走之前還說聚會是巧合,回來倒好,直接正名成男朋友了!不老實。”

“是,我的為人一向沒你的臉老實。”顏玨又咯咯笑了兩聲,“就十幾天沒見,程同學給你吃什麽了,活脫脫把你催成了明星臉。”

文景可沒把顏玨的這句“明星臉”當做誇讚,她警惕的看著顏玨,“你又埋汰我,又說我像韓紅!”

早在大學同寢室住的時候,顏玨就說過容易身型發胖的文景:得了韓紅的病,卻沒韓紅的命。此刻顏玨交握著手朝身後的沙發靠一靠,“以前你是隻有長相沒有命數,現在不一樣了嘛,怎麽樣,程太太,賞小的處住處唄。”

顏玨不喜歡快捷酒店套房的味道,總被客服清理,總沒人氣。她朝文景擠擠眼睛,有點無賴。文景被她盯的發毛,手在胳膊上搓了搓,“時間太緊,合適的房子一時找不到,不過空房間倒是有個,世博大道阜新名苑C座6號,怎麽樣?”

文景一副“請君入甕,愛來不來”的樣子讓顏玨無奈,“沒記錯,我可聽你說過你家太後催你和程同學要孩子的,現在要我住去你家?我瓦數可高!”

“得了吧,燈泡瓦數再高又不是紫外線,殺不死受精卵。再說,那是他媽的意思,我還沒想好呢。”近墨者黑,文景說話也多少受點顏玨的影響,隻不過更加沒遮沒攔。“行了,快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我在家等你,程同學今天要吃醉酒雞,天,我就是個老媽子!”

文景感歎著拍腦門的功夫,扔給顏玨一把鑰匙,“速度快點,晚飯前飯桌前就位哈。”

文老媽子飄然遠去時,並不知道她有些臃腫的身型多讓顏玨踏實。都說人這一生應該經曆兩件事,說走就走的旅行以及奮不顧身的愛情。顏玨慶幸她還擁有第三件——有個離不開打不散的摯友。

顏玨的行李不多,應該說是經曆大火後已經所剩無幾。她封好拉杆箱的拉鏈,把箱子放到地上,又環顧下四周,這才踩著平底鞋走去門口。不過她真沒想到這麽快就會遇到那個人,還是主動送上門的。範麗雅個子和顏玨差不多,卻依仗腳上那雙十公分多了點盛氣淩人的氣勢。沒有窗的酒店走廊裏,黃色燈光映著紅地毯,一片晦暗中範麗雅臉上的得意仍然難掩。

她摘下臉上的□□鏡,嘖著櫻紅的嘴朝顏玨感歎,“顏玨,可惜你回來晚了,沒看到你們兩家那場火,嘖嘖,真好看。我怎麽知道的?忘了和你說,當時我就在你家樓下,火警還是我報的呢。”

範麗雅抿嘴笑了兩聲,“不過是在火著起來半小時以後。”

顏玨也笑,“範麗雅,你知道我真很羨慕你嗎?”

“羨慕什麽?”顏玨嘴裏的羨慕沒讓範麗雅更得意,她嘴巴抿緊,一臉警覺的看顏玨。後者把拉杆箱放直在地上,自己板著手指說,“我們算算哈,我和聶文軒的房子一樣大,九十平,買的時價格是五十萬,加上裝修、家具、我的畫還有他的設備,這把火保守估計燒掉了兩百萬。”

說到這兒,顏玨放下手,一臉惋惜的看範麗雅,“範麗雅你滿足感這麽低怎麽不讓我羨慕。”在範麗雅沒察覺的時候,顏玨走到她近前,臉貼近的幾乎能從範麗雅的瞳仁裏看到自己嘴巴的開合,“換成我,誰敢惹我和我朋友,不把她弄到傾家**產、名譽掃地,我他媽笑都露不出牙齒。”

顏玨明明是笑眯眯說這話的,範麗雅卻在她臉上找不出一絲笑意。□□鏡握在手裏,“嘎嘣”一聲,範麗雅這才反應過來,她退後一步,瞄眼手裏斷了腿的鏡子後抬頭,“顏玨不用你嘴裏放狠,在那之前你就好好看看我怎麽整你的‘男朋友’聶文軒吧,有我範麗雅在這圈裏呆一天,他那個相機就別再想拿出來……”

顏玨聽範麗雅嘮嘮叨叨半天,打個哈欠,“好呢,好呢,我就等著看了。不過範麗雅,在那之前你最好看好自己,別先把‘□□腿’掐斷了,再把自己的腿摔斷了。”

一頭大卷發的範麗雅還沒回味過顏玨是什麽意思,腳上就一痛。Winpard的拉杆箱箱身輕薄,底下的滑輪卻抓地性極好,沿著範麗雅穿著絲襪的腳麵一路親吻出條弧形,曲線一直延至顏玨嘴邊,她很認真地對半跪在地上的範麗雅輕聲說:都說了,要你看好自己。

顏玨從不覺得自己是好女人,但做了把壞女人的她心情卻格外的好。無視掉範麗雅在身後不斷“你不怕我男人蒙裏”之類的咒罵,她輕吹著口哨進了電梯。要她怕誰,恐怕還真要在“夢裏”了……

顏玨坐的計程車開到阜新名苑C座樓下時,她的電話也講到了尾聲,“濮玉,知道這事要你為難,不過我沒什麽其他人可求了。”

司機停好車等顏玨付錢,顏玨拿著錢卻在等電話那邊的答複,終於那邊傳來一聲歎息,顏玨也跟著鬆了口氣。她掛掉電話,隔著玻璃柵遞給師傅錢,然後拿了行李下車。

阜新名苑C座二十層的高樓被下午的日光投下濃重的陰影,顏玨站在樓宇間盯著園區裏種的花花草草,心裏歎口氣:還是免不了要來麻煩文景了。

入戶電梯直接送顏玨進6號時,文景正在廚房裏忙活,一片煙火氣息中顏玨聽到她朝屋裏吆喝,“程同學,幫忙接下顏玨的東西,順便帶她去她房間看看,另外把鞋擺好,別弄亂了,我剛收拾的!”

“她還這樣?”顏玨衝正邊往她這走邊摘眼鏡的程北望擠擠眼,對方朝她燦然一笑,露出八顆白牙齒,“你和她做了三年室友不知道她?”

嘮叨,愛管教人,東西整理強迫症,和人說話總帶著老師的架勢……和文景做了三年室友、被她整念了三年的顏玨自然知道。她同情的作勢拍下程北望的肩,“深表同情啊!”

“習慣成自然就幸福了。”程北望一米八的個頭,長相白淨斯文,他接過顏玨手裏的拉杆箱朝她一笑,“你不就是過來人嗎?”

“就是因為過來人,所以同病相憐!”顏玨這次真拍了程北望一下。

“倆人說我什麽壞話呢?”不知真聽到什麽還是怎麽,文景拎著飯勺從廚房走進門廳。顏玨捂嘴一樂,“我們在商量要是再治不好你嘮叨的毛病我和程同學還要不要活下去的問題。”

“切,生死的問題被亞瑟叔本華那老頭說的還不夠嗎?你們要討論我看可以討論下一起私奔的問題,這個更實際。”文景對顏玨的冷笑話嗤之以鼻。顏玨卻搖搖頭,“No,no,no。生死是哲學問題,私奔是道德問題,換位太快,吃不消的。”

“少貧了,去看看你房間,我還差個菜出鍋,等著開飯。”文景飯勺往一個方向一指,原來在顏玨沒察覺的時候,程北望已經提著行李進了屋子。

晚飯時間,客廳的電視播著新聞,播音員的聲音細致柔和,忽悠的飄進飯廳,氣氛融洽的一如圍坐桌旁的幾人。文景正給程北望和顏玨夾菜,突然她筷子一摔,衝了出去。顏玨開始還不明所以,可經程北望一解釋她馬上就懂了。

《小雛菊》開機還早,但前期的宣傳造勢卻提早拉開帷幕,就像此時電視機裏播的褒獎之詞就是關於電影的女主角的。因為妖孽拍的宣傳海報,媒體聚集在範麗雅身上的目光的確一度分散到了女二身上,可範麗雅還真有那個本事成為焦點。

“聽說範麗雅小姐原專業就是美術,科班出身本色出演街頭女畫家相信一定能給大家一個耳目一新的感覺……”電視裏如是說。

“狗屁科班,就是個公共汽車,上多少人是多少人。”文景如是罵。

顏玨放下飯碗,打算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她時,文景家的電梯“叮”一聲開了。進來的人顏玨見過,程北望的媽,文景的婆婆,一個長相斯文、思想卻極傳統的老太太。

思想傳統的老太太來催兒子媳婦兒要孩子,所以五分鍾之後顏玨站在文景家樓下,再次體會無家可歸的感覺。

顏玨正打算找個地方坐會兒,再想想一會兒到底是上樓去勸和那對因她吵架的婆媳,還是幹脆就在樓下坐一宿算了,她麵前突然亮起一道車光。

突然的光亮刺激得她眯起眼,睫毛縫隙間,那人還是一間白襯衫,還是施施然地朝自己走來。那瞬間,厲錚出現的場景突然讓顏玨想起一句話——他穿越千年輪回,隻為一人來。救苦救難,大慈大悲。

“小姐,是一個人嗎?”厲錚拉起顏玨的手。

夜晚的汀島B座少了白日商業區所有的喧囂,建築楞角上的流星雨燈條穿梭不息,像墜落凡間的銀河。顏玨和厲錚並肩站在載重二十人的商用電梯裏,密閉的空間讓她有些小緊張,“厲錚,我還是回文景那裏去吧,行李都在那邊呢。”

電梯的數字剛好在這時停在28這個數字上,“叮”一聲。厲錚跨出電梯門,轉身朝顏玨伸出手,“行李明天我派人去拿。”

見顏玨站在那裏不動也不說,厲錚的表情終於從靜默變成無可奈何,“這裏是我的公寓,你放心,今晚我不住這兒。”

顏玨向來不是個矯情的人,厲錚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再不好堅持什麽,隻好抬腳跟了進去。

那天,厲錚把顏玨送進門就轉身離開了,隻不過關門前,他突然伸手攔住要關閉的門,一陣沉默後,他說“我能親你一下嗎?”

那天,送走厲錚,顏玨站在二十八層的窗前,推開窗,任憑夏天的風吹起劉海。

她的臉還在發燙,不是因為厲錚的吻多熱,剛剛他隻是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下,然後說了句:別總那麽累,你是有男人的。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範麗雅這個人看著是壞的狗血,卻壞的真實,因為女人的嫉妒真的很可怕,像門牌號這種人真蠻能活的。【ps:門牌號是888,意為”山八“】

下章厲先生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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