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電話那頭安靜了好幾秒鍾都沒有聲音,若爾又喊了一聲:“爺爺?”

方老爺子的聲音才緩緩地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嗯。”

嗯什麽?若爾覺得,正常人的腦回路她真心不懂。

“爺爺,你沒事吧?”

“沒事。”方老爺子咳嗽了一聲,“既然已經結婚了,日子就好好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別讓它影響到你的現在。”

方老爺子歎了口氣,當年是他找上顏佑之,資助了他那麽些年,總要派上用場,就像當年趙氏對閆氏集團一樣,給趙氏的海外市場埋個釘子,說不定將來哪天就能用到。

為此他將顏佑之在這邊的很多信息都抹去了,想要調查顏佑之的人,不會在方氏名下的福利院裏找到有關於顏佑之的任何信息,就連他曾經在方氏企業工作過的簡曆都被抹去。

若說還有什麽破綻,也就他在加侖學院讀書的那段經曆,也被方老爺子安排了一個高大上的背景。

不然以他受方氏資助到大學的背景,哪裏那麽容易在趙氏集團紮根,雖說是國外市場,可各項履曆也少不了,隻是沒想到,他會直接放棄當初他提的優渥的條件,反過來對付方氏。

當他看到趙氏集團新聞發布會上,顏佑之以趙氏集團亞洲區總裁的身份『露』麵時,方老爺子還有什麽不懂的?

能夠短短四年時間坐上亞洲區總裁的位置,年紀如此之輕,想必站在他身邊的女子趙氏集團監事會『主席』趙艾莎,也幫他甚多吧?除此之外,他還需要足夠的能力,或者說對趙氏足夠的貢獻,才能坐到這樣的位置。

什麽樣的貢獻能讓他短短四年時間就達到如此的程度?想必在九年前,他第一次來到方氏企業時,就已經在方氏企業埋下過釘子。

能夠在方氏企業重要部門擔任重要職位的,哪個不是資曆頗深值得信任的?可如果從九年前甚至更早之前就開始布局,早到什麽時候?若爾第一次失蹤時?

之前方老爺子沒有考慮過這些,想到之後,心頭立即一跳,一種難以置信的想法騰升在腦中揮散不去。

他馬上道:“好好照顧你自己,若是顏佑之回來找你,不論說什麽你都不要相信他。”說到這裏方老爺子突然感到格外疲憊,聲音像蒼老了十分般,頹然道:“罷了,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外界的紛擾交給我們這些老家夥吧,如有什麽不明白的就去找慎之。就這樣吧。”

哪個年頭一經出現,就如同巨石一般盤繞在他胸口,他摁下一個號碼,“幫我找出二十三年前有關京城閆家的一切資料,最好找出閆庭希夫『婦』當年埋葬的墓地,這些年都有誰過去祭奠過他們,他家當年都有哪些人,他的後人現在如何了。”

閆,顏。

當年怎麽就沒有想到,顏不是顏,很可能是閆呢?

閆家當年顯赫一時,即使沒落,閆家子也不至於落到成為乞丐的地步,而當時,從後來抓獲的其他人販子口中得知,那孩子已經被抓來三年了,如果他當時是□□歲,也就是說,他六七歲的時候便成為了乞丐。

六七歲,資質普通的一點的孩子才剛記事的年紀。

那時候那孩子接近方家便是有預謀嗎?方老爺子無法想象。

雖說不確定,可方老爺子心中已有五分把握,剩下五分不過是因為心中猜想尚未證實罷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就連縱橫商場幾十年的方老爺子也不禁感到心頭發寒,他當年才幾歲?那麽小如何知道這一切是方、趙兩家所為?難道他從那麽小開始就在算計著今天的一切?若真如此,此子心機之深,深不可測,就連他這樣在商場混了幾十年的人都自歎弗如不寒而栗。

若沒有當年那事,閆家有此子,何愁不興?

趙氏當年……做的太過了。

這一次方家雖然遭受重大挫折,算起來,也不過是回到和當年一樣罷了,並未傷到根本,更別說,他還有一個兒子在外麵,這些年雖然沒有回過方家,現如今的事業也足以撐起方家門庭。

這次的事件,並沒有影響到他。

加上還有若爾和葉慎之已經登記,隻要還有這層關係在,方家就還有崛起的機會。隻是想到網絡上對於若爾鋪天蓋地的黑點,也難怪他們沒有立刻公布,這時候公布,恐怕會遭受到葉家更大的反彈。

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自己,也不願家中娶一個方若爾這樣是媳『婦』,小兒媳便也罷了,葉慎之可是葉家繼承人,又是新能源產業鏈的董事長,年紀輕輕便如此出『色』。

若爾……不是他對自己孫女妄自菲薄,那樣的『性』格和處事方法,也就顏佑之……想到顏佑之,當年顏佑之接近方若爾,何嚐沒有他的默認?甚至在讓他出國做商諜的條件,便是他回來後,方家不幹涉他與方若爾的婚事。

不然方若爾哪怕『性』格脾氣再不容於世,也不是顏佑之這樣一個乞丐出身的孤兒配得上的。

罷了罷了,若真是閆家的人,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邁,還是這些年在商場中見多了爾虞我詐,方老爺子已經沒有了年輕時進取的銳氣,所思所想越來越趨向守成,什麽都不必過家宅平安。

方老爺子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顏佑之必然與當年閆家有關,方氏、趙氏,這三者結合在一起,實在讓人難以不聯想到一起,隻是不知他是閆家什麽人。

若爾拿著手機愣了好半天,也不知道爺爺到底想和她說什麽。

不要相信柚子?爺爺怎麽會突然提起柚子?

她疑『惑』地將手機放入口袋,摘下口罩換了身上的工作服。她拿上自己的背包,一邊往外走一邊摘下手上的手套。

恍惚間,她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低著頭靠在門外的羅馬柱上,身邊放著一輛深藍『色』單車,傍晚的陽光虛無縹緲地灑在少年身上,如夢似幻。

見她出來,少年抬頭朝她一笑,踏著光走到她麵前,伸手親昵地摘下她頭上的工作帽,一頭青絲從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滑落,蒼白的臉『色』在陽光下仿若透明。

他蒼白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流連不去。

相較四年前,她頭發更長了,青絲如墨。

“若爾……”他上前輕輕將她擁在懷裏,越抱越緊,緊的仿佛要將她融入骨血。

真實的觸感讓恍惚中的方若爾快速驚醒,她吃驚地喊了一聲:“柚子?”

顏佑之緊抱著她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若爾,我回來了。”

“喔。”她說。

她推了推他,身上力氣卻像是被抽盡似的,竟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好一會兒她才像見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寒暄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麵對她的疏離和客氣顏佑之突然有些無措,眼前的人明明在他懷中,那麽近,卻那麽遠,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慌瞬間淹沒了他,他幾乎是強壓著內心的恍然,笑著說:“剛回來,若爾,我想你。”

那句‘我也想你’等的顏佑之心都疼了,都沒有等到,隻聽到呆呆的一聲:“哦。”

“若爾,我回來你不開心嗎?”

“開心呀。”她點點頭,後知後覺的推他,“柚子,你先放開我。”

“不放。”他緊緊地抱著她,卻不知為何如同抱了一團細沙在懷中,他抱得越緊,有什麽東西就流失的越快。

“哎呀,你放開我啦。”若爾為難地皺起眉頭,不高興地說:“慎之看到會生氣的!”

方若爾什麽時候在意過別人生不生氣?可她的語氣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他也知道,她從來不開玩笑。他能感受到懷裏的她的掙紮,哪怕細微,依然是在掙紮。

像是有根針猛地紮入他心髒,針尖突然開出一朵花來,每朵花瓣都鋒利如鋼劍,又猛地一轉,將他心髒攪的碎不成形。

她始終都在用左手在推他,卻被他緊緊抱著動也不能動,右手在懷中抬了幾次,終究隻有幾根手指,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用盡她全身力氣,也隻是旁人看不到的輕微顫動。

後來,她就不動了,任由他抱著,也不出聲,好一會兒之後,她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像麵對老朋友那樣,語氣平淡的說:“柚子,好了嗎?”

顏佑之鬆開她,雙手握在她肩膀上,看到她的表情非常平靜,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我接你回家。”他笑著將單車擺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朝她微笑,“上來。”

他看著她的眼神近乎祈求。

若爾怔愣著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退後了一步,朝他緩緩笑著搖了搖頭,“柚子,我已經不坐單車了。”她拿出鑰匙對著長長的階梯下麵摁了一下按鈕,下麵車子滴滴叫了兩聲,才眉眼彎彎展顏一笑,“看,我已經學會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