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海五年,依舊是人山人海的元夕節。崚城,女帝醒,左相歸,一時之間,朝野上下又是一番風雲迭起,田裏鄉間亦是議論紛紛,懷想著這左相到底是怎樣一個神秘的人物。

五月人倍忙,杏花開滿城。一白衣男子站在洛城外,那是已退的前任洛城知府劉銀的府衙。身邊跟著紫衣的男子,低著頭看不清麵目。

白衣翻飛,夕陽斜落,為那個立於門前的男子踱上了淡淡的光暈,顯得神聖而不可侵犯。劉銀的兒子劉冉推開門就是這樣一幅山水潑墨畫,一時之間驚為天人。

然後,那男子回過頭來卻是另一番景象。眉宇之間皆是淩厲,與那種溫和的色彩完全不符,隻消一眼,便讓人沐與冰雪之中。

“你是?”劉冉試探地問了句,適才門衛匆匆前來稟報,忘記問清楚來人了。

“你是劉銀的兒子劉冉?”那男子的聲音也是冷冷的。不過美男雖美,但聽到她這般沒大沒小的稱呼家父的名諱,也是一臉的不悅。

“你認識家父?”劉冉倒是一副好脾氣,沒跟她計較。

“大膽,見到當朝左相竟然不出來相迎?”邊上的紫衣赫然抬起頭,竟然也是淩厲的眼神,果真是主仆啊。

左相?劉冉有些不大相信地抬起頭。雖然早就聽過左相這個稱謂,可不是說是位女子麽?呃,還是說是因為過於絕豔,以至於被謠傳?可眼前這個看起來臉色蒼白還那麽瘦弱的男子,怎麽看也不像啊,出了那份讓人折服的氣勢。不過,元夕節出現的時候也沒人說他是女子啊,而且誰敢膽大包天地做這種事情,不要命了。

“年澤,”這白衣男子赫然是左相夏玉瓊,“本官奉皇上旨意,前來尋訪民情,暫借劉大人的府衙小住幾日,不知如何?”

劉冉尚未在驚訝中回過神來,自門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那是當然,左相前來自是令寒門蓬蓽生輝啊。冉兒,帶客人去正堂。”

說話的便是劉銀,此刻也不過五六十

歲左右,倒是發福了不少,一雙看不清眼珠的眸子,竟有一種狡黠的光。

這府衙的模式倒是簡潔,和孫勤倒是有得一拚。不過,夏玉瓊看著左手邊低頭寒暄的劉銀,這人嘛,不知道是如何了。

“這是洛城最著名的洛茶,不知夏大人覺得如何?”劉銀諂媚地問道。

“本官乏了,想去歇息了。”夏玉瓊倒是沒有多餘的話,帶著年澤跟著小廝頭也不回。他從來不屑於跟任何人打官腔,還是和孫勤鄒意在一起痛快。

劉冉看著走起路來也是搖曳生姿的左相,鼻子裏竟然有異樣,呸呸,人家再怎樣也是個男的,你在想什麽啊,虧你還讀了那麽多聖賢書,然後生生把鼻血壓回去了。

劉銀看著白衣影子完全離去,一抹狠色占據了眉眼。是你自己要來的,怨不得我。那個些陳年舊事,你就慢慢查好了,隻怕等你查好了,就隻有到陰曹地府跟女帝告密了。

檀香陣陣,發人深省。

“年澤,你覺得這個劉銀怎麽樣?”夏玉瓊問道。

“心機頗深。”年澤的回答簡潔明了。

唉,自從那時自己讓他不要稱呼自己小姐時,他就一直不帶任何稱呼了,對誰都是冷冷的。

“那麽劉冉呢?”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夏玉瓊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在燈火闌珊下相見的男子,唉,第一次在朝堂上相見的時候,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後,那眼光像是要把自己看穿一樣。

既然已經和鳳輕黛完婚了,就好好幸福著吧。想必那個像鳳凰一樣的女子,必能和你白頭偕老。以前的那個人已經死了,現在留下來的隻是左相夏玉瓊。

“良心尚在。”年澤回道。

良心尚在哦,這樣一個官宦子弟,竟然還有這種奢侈的東西,真是難得,隻是不知道又能保存到幾時呢。

西風漸緊,月色明朗。夏玉瓊站在月色下,還是睡不著。這半年來,自己身上的毒竟然莫名其妙的好了,之後他就頭也不

回的離開了玲瓏苑,然後便是偷偷潛入皇宮,“救了”女帝,然後便鮮活的存於朝堂之上,以男子之身。

轉身回了屋,案幾上是二十幾年前的洛城大案,江南私鹽案的卷宗。可是來回翻了好幾次,看到的也不過是那幾個鹽商的親筆畫押,以及記下的口供。若說,這口供不過是嚴刑逼供出來的,但也好說。可偏偏這麽些年過去了,該死的人都死了,不該死的人也都不在了,自己也暗自走訪了那些僥幸存留的其他鹽商,皆是一無所獲。自己也不過是聽孫勤說過罷了,如今查起來也是毫無頭緒。唉,扳倒文單年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還是看起來那麽有禮有貌的老人。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麽在那場動亂的時候不把他給滅了,以至於留成了禍害。這也是夏玉瓊一直為什麽不把翡翠和帪風交出去的原因,心裏總有些什麽想不開。

孤影對明月,獨酒對回憶。

“進屋吧,天涼。”聲音柔柔的,有些疼惜。

“我知道就是她,可是她為什麽不肯承認,為什麽還要和父親對著幹?”像是傾訴,又像是跟自己說,男子的身上滿是酒味。自從那個人回來,有好幾次都是這樣宿醉。

“舒然,你不要難過了。何苦呢?”鳳輕黛拿開酒壺,滿臉苦澀。是啊,何苦呢,你知道勸別人,可是自己呢?從出嫁到現在他都沒來見過你,出了定期把整個丞相府的消息,把整個朝堂的消息告訴他,就沒有別的聯係了。在他眼裏,自己不過是枚以色事人的棋子,若是有朝一日,達成所願,他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自己吧,一定會的。

“是啊,何苦呢?”也不知道,到底是誰何苦,是誰看不開,鳳輕黛看著輕笑而語的男子,一狠心猛灌著酒,眼神越發淒涼起來。

愛恨情仇,終究是一場宿醉。煙花消逝,夢遺三生。你渡過忘川,尋一段往事。但不知我早已輪回。歲月失了輪廓,回不到最初的模樣。好吧,來生,我再也不要你了,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