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未消,四下裏依舊是白森森的一遍,麵容有些冷。

“老夫不回來,這大夏國豈不是要被你摧毀?”文單年氣勢淩然,跟著的將領有些眼熟。是了,是早上朝堂上未見過的幾位將軍,看來都依著良禽擇木而棲的態度歸了文單年。

“右相真是過譽了,玉瓊哪有這個膽啊?”抬起手,眾人才看到他掌心都是雪,指節之間都是水。

“哼,一副妖孽,禍國殃民。”文單年皺著眉,繼續教誨。

夏玉瓊一直以為所謂的紅顏禍水不過是說書的無事而做,想不到今日到是用到自己的身上了,竟然有一種衍生的自豪感。人哪,都是會自戀的。

“這一副皮囊也不是玉瓊想的啊。莫非,右相年老體衰,甚是嫉妒?”年澤第一次發現其實眼前這個人,骨子裏也是不安分的,那些漠然不過是一種偽裝,你的心裏,其實裝著很多很多。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文單年雙目瞪著,像是要噴出火來,“嚴暉,怎麽說,當初也是老夫一手提攜你的,你說說,你那十萬禁軍要如何?”

要如何,倒戈相向,俯首帖耳麽?嚴暉罩著黑色的袍子,麵容有些看不清楚,嘴唇薄薄地,然後一張一合:“嚴暉隻是大夏國的禁軍統領,不是右相的。至於這提攜的恩情,右相若是知道好歹,那便是做牛做馬,若是繼續執拗,那邊是兵戎相見。”

於是,後邊的禁衛軍一字排開,井然有序。

“當真是忘恩負義。”說話的是書衫獵獵的羅逸,一臉的憤慨,嗯嗯,真真是一個棟梁之才。

城門外的大軍緩緩進來,領頭的是搖著玉扇的男子,鳳輕塵。

“看不出來,鳳城主真是讓玉瓊大開眼界啊。”雖然右相一直隻手遮天,但是畢竟是文官。這樣壯大的隊伍顯然和鳳輕塵脫不了幹係。

“不知這份禮物,左相可是滿意?”一句話說得拐彎抹角,好幾層含義。

“當然滿意。”夏玉瓊笑著說道,沒有一點點慌張。

“還等什麽?”文單年壓下心裏小小的慌張,看著兩人竟然覺得有種小兩口調情的感覺,當即開了口。

於是,兩軍對壘,劍拔弩張。右相和羅逸退了出去,領頭的便是鳳輕塵,文舒然,這邊自然是嚴暉和夏玉瓊。

文舒然別開臉不去看夏玉瓊,自然是挑了嚴暉,可是馬還沒過去,身前便是年澤橫了過來,“他交給我好了。”聲音是說不出的低沉,甚至還有挑釁。文舒然神色暗了一下,不說話。一個槍,一個劍,都是傲視群雄的人物。

那邊的鳳輕塵和夏玉瓊倒是不急,笑得冰雪融化的樣子,倒是讓文單年擔心。這樣想到,便趁著混亂拖著一隊人馬悄悄離開,從皇宮的方向走去。

文舒然從小性情雖是比較溫和,但是武功底子卻是非常紮實,比之年澤的後天努力倒是勝了不少。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來,那家夥今天好像是拚了命,招招下了殺手。甚至在邊上和鳳輕塵花拳繡腿的夏玉瓊都看出來。

“真是看不出來,惦記你的人這麽多?”鳳輕塵眼角帶笑,但是眼神裏卻是冰冷,看著年澤起了殺意。

四下裏,死的死,傷的傷。文舒然的馬被砍傷了,年澤的左臂傷了,腰間也有隱約的痕跡,看得夏玉瓊有些心驚。文舒然雖是書生模樣,但力道卻是不弱,一槍一槍地

皆是淩厲。然後,年澤提劍側身向前,目標自然是文舒然的心髒。隻是,這樣不管不顧地打法,全部說那槍原本就長,背後全部暴露出來了,那些亂兵便也狠了心向背上砍去。夏玉瓊立馬奔過去,護著年澤的身後,順帶著喊了句“年澤”,帶著冬日裏的心疼。

被喊的人,頓了一下,回過頭看著夏玉瓊,嘴角裂開了笑意,卻依舊不管不顧地向前,然後一點一點接近長槍,然後自己的劍一點一點逼近文舒然。

文舒然像是也被驚到了,身子頓住了,不知道動。

請讓我最後再看看你的臉,永遠記住,不忘記。到了來生,換我護著你,走完一生。隻是,這一次,請你不再束縛,一直往前。

我的,寒萱。

可是,人還未向前,一隻利箭破空而來,然後就這樣帶著流星,滑向年澤的方向。然後,破胸而出。

隻是,血濺四裏的不是年澤,而是背後的夏玉瓊。就這樣看著那箭對著自己射來,身體向後,綰著的絲線滑了下來,然後墨發四處飄散,迷了行人的眼。

呀呀,竟然是個女子啊!

呀呀,竟然是個絕色的女子啊!

呀呀,竟然是個絕色傾城的女子啊!

四周豁然靜了下來,然後,就有口水的聲音吧唧吧唧。夏玉瓊的臉色迅速蒼白起來,連著心髒一起在疼。本來想著掩一下身份,行事方便些,這下全部泡湯了。

那些認識的將領也是一臉訝異,不過長成這樣合該是女子了。之前還以為是傳言有誤,以為是這張臉,害得大家都以為左相是個女子。後來以男裝身份出現了,還以為是換了人,又或者是女帝故意為之。

想來,皆是錯誤。

夏玉瓊捂著胸口,可是鮮血還是不停地往外流,染紅了純白的衣衫。

文舒然正對著夏玉瓊,正好反應過來,棄了槍奔了過來,抱著夏玉瓊的身子,全在抖,手握著夏玉瓊的手,齊齊按著,可是血液還是狠狠流出來,觸目驚心。

“寒萱,寒萱”聲音低低地,帶著不舍,帶著愛戀。其實,早就知曉,就算是真的得到了那個帝位,可是依著眼前女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一切都是枉然。他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這一場風花雪夜的愛情由始至終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可是為什麽,心還是很疼,恨不得自己替她挨了這一箭?

是的,自從她回來,自從自己知道她是左相之後,自從她做了那麽多事情之後,他就知道她和父親之間是水火不容的。可是,就算自己的父親再怎樣利欲熏心,再怎樣狠心狡詐,他還是自己的父親。可是,自己也更不希望她受傷啊。

可是,看著幾步遠的年澤,滿眼滿眼都是嫉妒和恨意。寒萱,你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他了,所以這樣護著他?

放箭的一位將軍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本以為還可以立功,可是看這情形,倒像是於是,急忙向後麵撤了撤,可是還沒退幾步,腳步一滯,鮮活的頭顱就滾下來了,然後瞪大雙眼睛,想轉過身去,可是還是頃然倒地。

年澤揮了劍,腳步沉重走到夏玉瓊的身邊,砰地一聲跪下來,然後瘋的似的將文舒然推開,夏玉瓊就那樣直直地躺在地上,嘴角也是帶著笑,看著年澤,“來,扶我起來。”

這場戰尚未結束,作為主角的自己怎麽可以倒下?

年澤機械地扶起夏玉瓊,這個時候也該叫水寒萱了,眼光緊緊盯著那個窟窿,一動不動,像是看著什麽寶貝似的。

我以為,我隻是想幫你,不是想你受傷。

“文舒然,如果你奉勸你父親老老實實在家裏呆著,足不出戶的話,我保證你們絕對平平安安。”水寒萱的嘴角也開始滲血了,說話都有些吃力。

文舒然像是聽不到她的話,看著她依舊亮著的眼睛,可是再也沒有當初的彬彬有禮,有得也隻是冷漠的表情。

“笑話。”遠遠有馬蹄聲過來了,說話的是羅逸,“如今你們那邊死的死,傷的傷,我們可是五十萬大軍,該回去的可是你們。”

說話的時候人還在遠方,走進了才看到披著發的水寒萱,一時之間也是有些不解,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這個說得到是實話,再怎樣精幹的兵力,以一敵五也是難於登天。何況,五十萬中有二十萬是鳳輕塵帶來的,三十萬則是邊關將領嫡係下屬,自是忠心厲害。

“再說了,”那羅逸指了指邊上的人,“太子還在這裏呢。”

邊上的是釋心,鳳輕塵的釋心,依舊是黑衣黑著臉,懷裏抱著鳳帪風,好像是熟睡的樣子,估計被下了藥。

臉色沉鬱,文單年瞥了一眼文舒然,再看了一眼水寒萱,瞬間就明白過來了。為什麽自從左相回朝,他就夜夜喝酒,整日裏沒個人樣。

原來,夏玉瓊就是水寒萱,就是赫赫有名的左相,就是自己的對頭。就是這個女人,不但和自己作對,還蠱惑舒然的心,絕對不能留。

“然兒,我要你殺了這個女子。”文單年下了命令,一手橫過手裏的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父親。”文舒然一臉的痛苦。

文單年很清楚,若是這個女人活著,舒然絕對不會狠下心,坐上那個位子,那自己處心積慮的一切還不是作廢。尋常女子倒也無關緊要,愛就愛了,偏偏是她,那就是不行。

“她的命,還是我和鳳帪風的命,你自己看著辦。”文單年斬釘截鐵,不留縫隙。隨手把劍扔了下來,不再去看。

年澤看著文舒然,側過身護了上來,盯著傷口的臉終於改了方向。

唯一沒有反應的就是鳳輕塵,搖著扇子,嘴角還有殘忍的笑意。

文舒然忽然笑了起來,“父親,你早就知曉你絕不會同意我娶寒萱的,就算是我答應了你,你還是不可能答應的。可見,我一直都是個不孝順的孩子,對不對?”說話間還看著羅逸,“他,一直都比我聽你話,再者說他也是孤兒,正好可以陪著你。”

然後,衝著水寒萱走了過去,提著劍,一臉的笑,就好像上元節時初見的溫文儒雅,直入人心。

就差幾步了,年澤的劍已經抬了起來,放在胸前,小心翼翼。文舒然倒是沒看見似的,握著劍橫過去,然後回旋,那些滾燙的**就這樣以光速濺在水寒萱和年澤的臉上,光影之間是文單年帶著滿足的笑變成的恐懼。

用劍撐著地,文舒然緩緩抬起右手,就那麽近,那麽近,就是她的臉了。可是,身體裏的力氣逐漸消失,然後意識渙散,劍上淬了毒,脖間迅速漆黑一遍。

如果,有來生,你不是水寒萱,我不是文舒然,無所謂情義兩難全,你是不是,是不是可以陪著我走完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