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失望不是失望的最終結果,而是等待失望的過程中,起起伏伏,到了最後,連跟隨著走入黃泉碧落的資格都沒有。
晨光初露,驅趕不走的死神依舊盤旋著。城門之前就有些破爛不堪,靠著幾十個士兵在守著,沒日沒夜,謹防偷襲。
梁汕著銀衣站在城門下,大鼓磅礴,氣勢如虹,凜冽的看著。劉冉相信,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這個梁汕的身上也的確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紀冰,你看,他們收服了夜城,兵力已超過二十萬,而我們不到兩萬。我不希望你留在這裏。”這一世情債難清,我不想你無辜喪命。到陌城之前年澤就跟自己說過凶險,可是還是想嚐試一下,盡自己的努力保護這大好河山。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樣他占了兩樣,可是偏偏沒有人和,就足夠抵卻那些已經擁有的了。
鳳輕塵很懂得利用人心,或者從很早就開始了。以至於如今的鳳凰城的城民凝聚力是驚人的好。所謂三人成虎,這樣傳下去,鳳凰城就等同了人間天堂。
我們兢兢業業走完了今生,不就是為了死後不入地獄上天堂麽?
“不要,我不要留下來。”紀冰固執地穿著男裝,無懼於劉冉,畢竟自己的武功高過他,屆時還可以保護他一下。
“唰”地一聲,劉冉趁著她不注意便拔出一把劍,抵著自己的喉嚨,好吧,留下來,還是離開?
你自己去想?
“你,你就這麽地”紀冰被噎得無話可說,自己用生命去愛的男人,就這樣摒棄自己,毫無保留的毫無依戀。活著,我無法守候到你的心,那麽就算黃泉碧落也沒有希望麽?
“好,我走,你好自為之。”從此,我不想再見到你。愛一個人到了絕望,也無非希望你可以過得很好,生兒育女,到了暮年承歡膝下,又或者兩不相見,兩不生厭。
天空突然泯去了陽光,層層烏雲迅速蔓延,然後落雨就這樣不期而至,似乎在緬懷著別離。
落雨在阡陌,行人紛紛逃離;落雨在馬上,濕了士氣;可是,落雨在心裏,沒有陽光,是不是隻會暗苔叢生呢?
“劉大人,何必呢?”知府顯然是個經人事的,看得通透,“你心裏其實並不是這樣想的。”
“刀劍無眼,女子會惹生非。”劉冉將劍放好,這把軟件還是臨走前年澤親自交付的,意義重大,不言而明。
“年輕人總以為最開始見到的驚鴻一瞥是好的,可是到了最後總是追悔莫及。”知府繼續深沉而透徹。
“好了,我們開始準備吧。”劉冉此刻沒有這個心情討論內心的感受,看著城下因著大
雨提前進軍的鳳軍,很是擔心。
城樓上的弓箭手已經準備好,雨水漫過,不敢眨眼,連甩一下都不敢輕易去做,就這麽機械地站著。
底下是擁著盾牌的敵軍,為首的梁山此刻已經揚起手,然後劉冉隨著他放下的手,一點一點將劍拔出來。
鼓手用著最大的力氣,以為那些血雨腥風便是自己的功勞。其實,到了戰場,你不前進,便隻有死亡,拚得隻是心裏的念想。家庭,妻兒,或者戰功而已。
雨還在下,遠處一身紫衣,滿臉是水,看著戰火蔓延的地方,滿是淒涼。很快,似乎城門被破,死的已不知道是誰了。
無字的墓碑染了濕氣,看起來有些荒涼,在盛夏的時候獨自孤芳自賞,靜默不語。
“文舒然,不知道那裏暖不暖和,我來看你了。”一襲白衣的女子,身邊是頎長的青衣男子,站在背後靜靜看著。他不能想象,那一戰有多悲壯,有多淒涼,而這個長眠的男子又是有多無助和無奈,才會選擇放棄自己,守住眼前的女子。那份愛,是自己佩服的。
“你放心,我已經找回你父親的屍首了,畢竟死者為大,你看就在你邊上。”白衣女子指著邊上的新墓碑,笑得落寞,笑得勉強。
“輕黛也嫁給了鳳輕塵,所以你身邊的人都有了好歸宿,而你這麽善良,來生也會有好歸宿的。”雨漸漸下得大了,青衣男子撐開傘,小心翼翼遮著,這雨竟然有著血腥的味道。
“我們走吧,你的衣服都淋濕了。”青衣男子關心地說道,豈止是衣服,發絲都染濕了。
“文舒然,我們先走了,以後我回來看你的。”你一個人一定很孤獨吧,看墳邊這麽多野草,定是無人拜祭了。不光是我,日後我的子孫也會前來拜祭你的。
而這,是我能努力的唯一慰藉。
青石鋪成的路,曲曲折折,兩個人很快沒入雨中,沒了蹤跡。
一生中要欠了多少人才能結束宿命,才能不擔心死後被人詛咒,無法安然超度?
崚城,左相府。
“你說什麽?”曼雪揪著前來報信的使者,不可置信地說道。
“屬下的確沒找到紀姑娘和劉大人的屍體,士兵傷亡過重,還在清理當中。”一個下屬膽戰心驚地回複著。
“不會的,紀冰不會出事的。”曼雪哭著哭著,就萎靡在椅子上了,好不容易小姐的死訊過去了,如今又是紀冰,後麵呢,會是誰?
“好了,不要哭了。”退去下人,年澤很是體貼地將她攬在懷裏,“不是還沒找到麽?陌城會破,是遲早的事情;劉冉必定知道,紀冰武功那麽高
必定會護他周全的。”這個隻是揣測,但是畢竟沒有找到,說明還有希望。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若是紀冰也”曼雪想起戰場上,紀冰滿身是血的樣子,就忍不住眼淚掉下來。早知道當初就不讓她跟去了,怎麽這麽輕易就放出去了。
“不要自責,他們吉人自有天相。”年澤很是寬慰,“你想,若是這一仗他們互幫互助,你說會不會有結果?”年澤問得隱晦,可是曼雪已經聽明白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好像是不錯,不都說患難見真情麽?
這樣的情緒不是隻有年澤一個人,淺月色的袍子上是個霸氣十足的臉,但是看起來隱在雨水之中,辨不清輪廓。
“雨大,你怎麽過來了?”兩個相同情緒的男子,碰在一起,氣氛迅速降低下去,隻是沒有溫暖,更沒有暴戾。
“我找過她,哼,沒反應。”
“嗯,之前一直沒有將你和翡翠帶到皇宮,想必也是忌憚什麽,具體是什麽,我不肯定。”
“她現在基本上也不見我,隻見柳遠。”
“可是,為什麽到現在都不派柳遠出去?她是什麽女帝?”
“能有什麽辦法,我覺得她在等著什麽。”
“等什麽,等鳳輕塵攻到崚城麽?”
“你還在拖著麽?今兒個好幾個大臣親自到我府裏去了,連峙兒都在問,他現在都裝不下去了,明明急得要死。”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隱在衣櫥邊上,看著身前明黃的人。
“不急。”明黃影子一動不動地待著,看著窗外的雨越來越大,不知怎麽,心情越來越好。
“你怎麽回事,不是說了,峙兒成年了,我們就離開皇宮,把江山就給峙兒麽?”男子忍不住了,本來就是暴躁的脾氣,忍了兩座城了啊。
“你急什麽,名不正言不順。”女子自然是堂堂大夏國女帝夏流珍,男子則是經久未見的柳遠大將軍。
“什麽叫名不正言不順,峙兒不是”柳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是什麽,隔牆有耳,注意點,不要信口拈來。”女帝很是生氣地說。
“不要告訴我,你心裏惦記的是宋風華的孽種?”柳遠咄咄逼人地說:“不要忘記了,誰才是你的親生兒子。”
“我知道,我說的自然作數,我想清靜一下,你出去。”有史以來,第一次從女帝的寢宮裏傳出爭吵聲,守著的宮女們都不吭聲,低頭看腳,老老實實地不說話。
“希望你記著。”柳遠也很是氣氛地離開,走起來巴拉巴拉作響,現實他的不滿。
時間,終於到了,隻是,寒萱,你看不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