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鼻息噴灑在皮膚上,在疼痛之外又激起輕微的癢意,粗糙的舌麵舔舐過傷口,讓那痛覺更明顯了幾分。
江封臉上冷靜自持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
“該死!”
江封低聲咒罵了一句,伸手穿過唐珩的腋下,以一種相擁的姿勢,卻是狠狠地拽住哨兵的頭發,向後猛地一拉。
唐珩猝不及防地被這力道拽地抬起頭來,吃痛地半眯著眼。
那雙眸子仍舊是被血色蒙蔽的灰翳,因為光線的角度反射出些許微光,倒映出江封的麵容。
隻有他。
江封被這孩童似的懵懂注視看得一愣,但在看透了其中包含的覬覦後,又很快回過神來。
他趁著哨兵的鉗製有所放鬆,擰腰帶著哨兵滾落到地上。這個過程中,二人的位置上下顛倒。
江封順勢掐住了唐珩的脖頸,危險地狹起眸子,將先前彬彬有禮的偽裝盡數撕去。
他不是柵欄中圈養的羔羊,而是身姿矯健的獵手!
江封肩側被咬得很深,雖然沒有傷及動脈,但卻是著實見肉了的。鮮血自齒痕中流出,繼而滑落進衣襟,在襯衫上洇出深褐的印痕。
失去理智的哨兵單純地被本能與欲|望驅動著,對血液中向導信息素的渴求讓唐珩再度掙紮起來,但江封並不打算給他還手的機會。
刹那間,精神力以磅礴之勢充滿了整個飛行器,堅韌的精神觸角探了出來,繼而沒受到任何阻礙地闖進了哨兵的精神圖景。
那個世界的顛覆相較於不久前更加劇烈了。
漫天沙塵中,樹苗眨眼就長成了幾人不能合抱的蒼天大樹,因為地震而倒下,又再度新生,大地震顫著,就連邊緣處的那一道碎石牆也隨之微微跳動。
江封挑了一處較為平整的土地落腳。
就在他剛一站定的瞬間,那些樹木瘋了似地朝他聚攏過來,無數枝椏頃刻間便遮天蔽日,形成了茂密的囚籠。
倏地,一聲暴戾的虎嘯從身後傳來。
“吼!——”
現實中被哨兵摁倒的失誤已經是極限,江封如何會允許自己被偷襲第二次!他眼中狠色一閃而過,電光火石間,實質化的精神觸角驀地織成一張大網,繼而接力一甩,將來襲者反擲出數十米遠距離。
重物砸落到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但來襲者並不打算就此作罷。那頭大虎踉蹌著站了起來,重新麵對向江封。它齜出一口尖利牙齒,虎視眈眈,那一雙猩紅的眼睛,與哨兵如出一轍。
江封麵上的表情沉了下來。三秒鍾的思忖之後,他揚起手,打了一個響指。
宛如戰爭號角吹響,大虎咆哮著再次朝江封撲來。
而一聲尖利鷹唳同時響起。一隻翼展超過三米的金雕出現在半空,它的鳥喙銳利,羽毛棱角分明似令牌,根根鮮明得漂亮。
那隻金雕啼鳴一聲,朝大虎俯衝下來,鉤子似的尖爪險險擦過黃褐條紋的皮毛,與此同時,方才消散於空中的精神觸角重新聚攏成網,將大虎嚴嚴實實地包裹。大虎不甘地掙紮,卻是越掙越緊,最後被困在了原地。
金雕自空中盤旋一圈,繼而落在了江封肩側。
待塵埃落定,江封邁開步子走向那隻大虎。他伸出手來,狀似愛撫似地摸了摸它的頭頂,繼而順著頸部滑下,以手成爪,牢牢扣住它的喉部。
“帶我找到他。”江封道。
他說的是唐珩在精神圖景中的實體,想要將唐珩喚醒,隻有這一種辦法。
大虎瞳仁斂作一線,抗拒地吼了一聲。
“不願意嗎?沒有關係。”
江封移開了落在大虎身上的視線,然後單膝跪地,另一隻手平按向千瘡百孔的地麵。
下一秒,白光暴漲,無數精神觸角自江封手下溢出,閃電般地向八方蔓延而去。那貫穿地麵的精神觸角不像是之前餘惜那種攀援依附的藤蔓的模樣,而更像是鋼筋鐵骨,牢牢支撐起了整個搖搖欲墜的世界。
找到了。
精神力的消耗讓江封的呼吸不由地重了幾分,但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困擾。
半晌之後,江封站起了身,看向林間悄然出現的一條不起眼的小道。
……
道路盡頭是一株幾十米高的大榕樹,數以百計的氣根自枝幹上垂下,獨木成林,而在那些粗粗細細的根條的間隙中,藏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江封認得,這就是唐珩的實體。
相較於現實中飽含力量的結實身軀,哨兵此時的模樣甚至有些瘦削,帶著明顯屬於少年的纖細,卻並不顯得羸弱。他全身赤|裸,蜷縮著身子環臂抱住雙腿,滿臉痛苦地皺著眉,就這麽陷於那株榕樹的保護之中。
江封掃了一眼後便移開了目光。他被葉片上的晶亮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屬於唐珩的記憶。
滿載著記憶的小氣泡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粼粼的光,無所依地漂浮在半空中,似有若無地圍繞著榕樹。
江封沒有猶豫,直接伸手就要觸碰向那些氣泡,可就在這個時候,大地又開始了一陣劇烈地震顫。
江封被晃得腳下一個踉蹌,那些小氣泡亦受驚似地往樹葉背麵躲去。樹中的少年難受的皺起了眉,神色間的不安更加重了幾分。密林之後,屬於大虎的咆哮聲也隨之響起。
見狀,江封再度伸出了手,卻是換了個方向。修長有力的手指按向樹木粗壯的枝幹,耀眼的白光在刹那間以他為中心爆發,繼而注入樹木之中,融入了每一處細枝末節。
控製住了。
片刻之後,白光散去.江封重新望向那些記憶氣泡,卻瞥見少年時期的唐珩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筆直地望向自己的位置。
江封猝不及防地迎上這道目光,繼而像是被燙傷般地一滯。
那雙眸子不再是他任何一次見到唐珩的時候的模樣,全然沒有那讓人惡心與戒備的血色。那雙眼是黑亮的,有神采的,灼灼似有星光蘊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