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絡回來的時候宋徽翊剛洗完澡,她洗得香噴噴地奔出來,掛在吳絡身上就不下來了。

吳絡用手托住她,把人抱到沙發上坐好,宋徽翊順勢在他腿上坐下,還是不下來。

從剛剛出門開始,他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吳絡捏著宋徽翊的下巴,把那顆在他脖子裏蹭來蹭去的小腦袋放端正,猶豫著開口:“我有點緊張,你家的司機認識我了。”

“所以呢?”

“你爸爸會不會約見我?”

宋徽翊不以為然:“約見就約見唄。”

話一出口,吳絡肉眼可見地僵硬了,連頭發絲也透著緊張。

宋徽翊笑個不停,趴在他身上都起不來了,“你居然也有怕的時候……”

吳絡還是很緊張:“那我應該先去買套像樣的衣服。”

忽然,宋徽翊猛地抬頭,像是靈光乍現。

“你走了之後我也一直覺得有點奇怪,像是哪裏不對勁,我現在終於知道是什麽了。”

吳絡喉頭微動,雙目如炬地看著她。

“我是依依的姐姐,那你為什麽要說你是她的叔叔?你應該是哥哥呀。”

雖然這話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重要,但吳絡依然發出了恍然大悟的抽氣聲:“對啊,但是她太小了。”

對著那樣一個年齡相差二十來歲,明顯已經是兩輩人的小朋友,實在是很難以想象被叫哥哥的畫麵。

雖然如此,吳絡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克服:“那我下次改過來。”

“又是下次,”宋徽翊杏目圓瞪,她可沒有吳絡對小孩的愛心:“我都說了沒有下次了,她那麽討厭,不會再讓她來了。”

吳絡看著她嗔怪的樣子,嗓子忽地有些發幹,他沙啞著開口:“你不是要給我表演劈叉麽。”

“哦,對。”宋徽翊也忽然想起這茬,可白天說的時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怎麽一到晚上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呢。

她沒太多的扭捏,坐到另一邊的軟榻上,毫不費力地把兩條腿往旁邊放了上去,直到形成一條直線。

吳絡很認真地看著她表演,眸色漸深,許久都沒有動。

她正想說話,忽然被突兀的門鈴聲嚇得渾身一抖。

吳絡也有些愣住了,用眼神無聲地詢問她自己是否需要躲起來。

宋徽翊想不通自己家怎麽就忽然變得這麽受歡迎了,她簡直煩透了,宋徽翊沒理吳絡那閃爍的目光,隨手扯下件外套披上,徑直衝過去,惡狠狠地打開了門。

門外的馮崢然父子都沒想到門忽然就這麽大打開了,馮爸爸僵立著身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手還維持著放在門鈴上的動作。

宋徽翊裹了裹外套:“有事嗎?”

馮崢然一被提醒,馬上拿起自己手上的口袋,脆生生地說:“宋老師,祝您新年快樂!這是我們一起做的紅豆餅。”

宋徽翊接過紙袋,對方雖然冒昧了些,但不管怎麽說都是好意,她勉強扯出個笑容道了謝。

馮爸爸對馮崢然說:“你先跟黃阿姨下去玩一會兒,爸爸跟宋老師說幾句話,馬上就下來。”

宋徽翊這才注意到原來後麵還站著一個中年女人,看樣子像是保姆。

她繼續站在門口,沒有要邀請馮爸爸進去的意思,她輕輕抿起唇,神色有些嚴肅,似是在等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馮爸爸在這種目光下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他抹了抹額頭的汗,囁嚅道:“崢然的事我還是應該給你道個歉的,我沒想到他會去跟同學說。”

“沒關係的,”宋徽翊豁達開口:“這件事已經解決了。”

“其實……”樓道的自動感應燈在久沒有人經過的情況下忽然滅了,馮爸爸的臉在半明半暗中顯得微微抽搐。

許是黑暗能給人保護,他不再吞吐,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是喜歡過宋老師的。”

宋徽翊原本還以為他要表白,心裏正組織著拒絕的語言,結果被這過去時態說得一愣。

“紀老師上次來家訪的時候我向她打聽過你,”馮爸爸說:“她說你正在相親,對方是一個剛剛歸國的醫生,年輕有為,青年才俊。”

馮爸爸有種要把一切都說開的架勢:“我現在給你說這些也不怕你笑話,你的的確確是隻有那樣的人才能配得上的,想必現在也已經在一起了,我祝你們幸福。”

馮崢然剛下去,耐心不足的他等不到爸爸,又坐電梯上來了。

他的臉才露出個頭,就急急地喊:“爸爸,你們怎麽有那麽多話要說?”

馮爸爸沒了剛才的不自在,他帶著輕鬆和暢快,“已經說完了,馬上就走。”

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馮崢然倏地興奮起來,“吳老師!”

宋徽翊聽見這稱呼差點沒反應過來,怎麽忽然大家都成老師了?

吳絡笑容和煦,信步走過來摸了摸馮崢然的頭:“今天上課怎麽沒看見你?放了假也不能懈怠啊。”

他穿著拖鞋和短袖,自然而然地與學生家長交談起來,就像在公園那樣閑聊:“崢然爸爸,滑輪班也快放假了,你可得帶著孩子再加緊鞏固一下,我聽好多家長說,像他們這個年齡的,過完年,就準備送去冰球班了。”

馮爸爸愣在原地,驚愕萬分地看著吳絡,如同看見厲鬼。

他的目光不可置信地在兩人之間遊移。

馮崢然是不能容忍老師提問而自己不說話的,他認真答道:“我明年也要去上冰球課了……”

他的後領突然一緊,馮爸爸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崢然,跟宋老師說再見,我們走。”

馮崢然還在有禮貌地告別,小手慢慢消失在電梯裏,他幾乎是被拽進去的。

*

一切回歸平靜,宋徽翊噗嗤一聲笑出來:“終於送走這幾尊大神了。”

吳絡摟住她的肩:“終於沒人再打擾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