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謂監獄,就是本來是偷了個錢包進來的,等出去的時候就什麽都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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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白手上掛著銬鐐從押送犯人的黑漆車裏鑽出來時,已經暈車了。
他有點昏昏欲睡萎靡不振的站在德州監獄的土地上,不強的風卻輕易在荒涼的大地上帶起一陣肮髒的沙土,打著旋兒揚起他的廉價白色棉T恤、牛仔褲上的毛邊兒、以及粘著血的繃帶……
獄警拎著警棍麵無表情地維持著秩序,所有的犯人罵罵咧咧東倒西歪的排成一行,或姿態張狂或神色慌張的向監獄大樓走去。
德克薩斯州立監獄的大門在眾人身後緩緩關上。
金屬與金屬撞擊切合的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正式意識到:自由,終於拜拜了。
監獄大樓色調沉重,壓迫感十足,深處有隱約的嚎叫聲傳來,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可能是慘叫,也可能是神經質的狂笑……這隻小小的隊伍裏,開始有人因為恐懼而小聲地嗚咽起來……
李笑白被這哭聲攪得頭更疼,皺著眉看了那人一眼。
一個挺清秀白淨的金發少年,鼻子上有點雀斑,身子骨瘦弱,腳步虛浮,脖子上花裏胡哨的掛了不少骷髏之類的項鏈,想必平日在街頭也是猖狂作惡的,如今卻渾身顫抖,眼神驚恐,站在這種未知的實力說話的惡土上,卻把自己的恐懼如此明顯的顯露在外……這種貨色,簡單的概括,活不長。
李笑白收回目光的時候瞟到另一個白皮膚的年輕人。這隊囚犯多半是黑鬼,好不容易混雜他一個亞洲人還是個灰頭土臉的,相比之下,那兩個燦爛的金毛腦袋很是顯眼。
不同於那個少年,這個金發青年盡管害怕卻掩飾得很好,臉上甚至帶出一種不容侵犯的神色來——這個神色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用的,畢竟連狼群也懂得要挑選最弱的下手。
這是個驕傲的人,李笑白在心裏對自己說,而且很聰明。
青年的臉長得很不錯,兩手皮膚細嫩,書卷氣由骨子裏散發,進來前沒準兒是個少爺什麽的。
走在陰暗的走廊裏氣氛愈發壓抑,努力偽裝強悍的金發青年也撐不住,掩飾的咳嗽了一下,舉起手擦了一下額角。
李笑白盯著他短袖下露出來的肌肉在動作時產生的紋理,在心裏搖了搖頭,果然是個少爺。
這個人會很慘,李笑白最後總結,因為長得太漂亮了,而且沒有自保能力,何況又驕傲。
悄悄的掃視一圈,前麵幾個高大壯碩的黑人看上去很強,腳步卻很零亂虛浮,估計攻擊力也就是街頭地痞的程度,並沒有高手,更別提稱王稱霸的實力。李笑白失望的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小細胳膊,沉默。
新囚犯經過漫長的審查登記終於被獄警引領著步入德州監獄的“後宮”,罪犯們的伊甸園,惡人作惡之後——或者中場——的休息地,獸性和自然法則得以重現的樂土。
現在正是晚飯後的放風時間。短倉*1的犯人們在荒涼的圍滿高高鐵絲網和高壓電線的“操場”上散步。這隊新人的進入很快引起了眾人的興趣!
大批犯人湧到鐵絲網旁邊,緊緊地扒在上麵邪惡且貪婪的盯著戰戰兢兢的新犯人。他們可能是新的玩具或者新的盟友,可以充實各自的派別,或者也可以充實夜晚的欲望。口哨聲、尖叫聲和故意的j□j聲撲天蓋地的傳來……鐵絲網的縫隙裏伸出一隻隻比著下流手勢的手……哪怕是舊的弱者也不懷好意的蹲在角落神經質的盯著,期待著新的弱者可以頂替自己悲慘的位置……
金發少年被身旁劇烈震動的鐵絲網嚇到,驚恐的後退了一步,連啜泣都停了。守在一旁的獄警自然不容隊伍停滯,毫不留情的一警棍招呼在少年的腰上!
“不許停!往前走!!”
少年悶哼一聲,捂著腰踉蹌的重重一跌!反倒把一旁的金發少爺撞向了鐵絲網!呼嘯聲頓時亢奮了起來!裏麵的人爭先恐後的試圖從網眼伸出手來抓住那少爺!怪叫聲此起彼伏……
“哈!寶貝!讓我摸摸你!!”
“j□j養的白種豬!快點脫光了讓我嚐嚐你的味道!!”
“黑鬼都去死吧……”
“j□j養的小混蛋,老子的尿正等著喂你的嘴呢!”
抓住金發少爺頭發的手毫不憐惜,硬生生揪下幾縷帶血的金發……混亂中甚至有人從褲襠中掏出手來甩出肮髒的濁液抹在他身上……
明顯的恐懼打破了他臉上勉強維持的鎮定,那少爺手腳並用的拚命從鐵絲網旁想逃開,卻忽然被卡住喉嚨拉了回去!臉撞在粗糙的鐵絲網上眼角瞬間被蹭破,血流了下來……卡住他喉嚨的壯漢緊貼在他耳邊放肆的笑著,帶著難以言明的巨大**意緩緩舔去他臉龐上的那絲鮮血……
“從今天起你是我黃狼的人……待會兒給我好好的把屁股洗幹淨,聽到了麽?”言罷在他屁股上意味明顯的掐了一把!
任何男人被這樣侮辱都會激發心底的血性,金發少爺難以忍受的渾身發抖,咬牙切齒的掰著黃狼肌肉鼓鼓的手臂,低吼:“去死吧!你這肮髒的家夥!上帝不會寬恕你的……唔啊——!!!!”後麵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慘叫聲覆蓋,黃狼死死按著他的腦袋,竟然惡狠狠咬掉了他半隻耳朵!
金發少爺淒慘的叫著倒在地上,血汩汩的從指縫間流出來……
“小美人,在這裏你要學的第一件事,就是永遠不要頂撞我。”
黃狼呸的吐掉半片血淋淋的耳朵,充滿血絲的黃棕色眼睛貪婪的盯著地上捂著頭蜷作一團的金發男人放聲大笑……獄警這時才上去把傷患拉開,同時用警棍在鐵絲網上象征性的敲了敲以示警告。黃狼視而不見的側過身,意猶未盡的舔著粘血的嘴唇……
金發少爺被獄警架去了醫務室。最先跌倒在地的瘦弱少年一直沒有站起來,目睹了殘忍血腥的一幕,此時更是抱著膝蓋拚命得縮成一團,好像那樣就能躲開眾多獸樣目光的審視,嘴裏斷斷續續的嘟囔著帶著哭腔的祈禱……其他人也不自覺地斂眉低目,表現出應有的恭敬……
這招呼打得很好,李笑白想,簡單明了且直接,現在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了這個監獄裏誰不能惹。
每塊土地上都有所謂超越規則的強權,而規則,存在的意義在於約束弱者。
你製定規則的世界我呆不下去,逃到這裏總該讓我喘息一下了吧?李笑白微抬頭看看監獄高牆上的天空,落日西沉,夜色將至。
離鐵絲網不遠處一個視野很好的疊高水泥台子上,安安靜靜地坐著兩個人,默默地抽著煙,仿佛脫離於前麵的一片喧鬧,卻又牢牢的控製著所有局勢。
滿不在乎的蹲在台子頂端的男人,身形矯健,一頭張揚的紅發,棕色的皮膚,鋒利的好像獸類的牙齒咬著煙尾,一雙眼睛更把獸的感覺發揮得淋漓盡致,撇去殺氣不談,甚至連瞳孔也好像是豎著的……男人收斂了全身的力量調整著強有力的肌肉尋找一個舒適的姿勢休息——以便隨時躍起撲倒獵物。他叼著煙懶洋洋的俯視著鐵絲網外的人群,好像獅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自己的食物們……
身材修長交叉著兩條長腿坐在他身旁的黑發男人並沒有叼著煙,而是用手指夾著搭在膝蓋上,坐姿端正,好像在商場談判一樣端正且謹慎——即使在放鬆的時候也有一部分神經永不休息,以便應付任何突**況秒殺對方,隨時隨地,毫無破綻,這是某種人的習慣。他冰綠色的眼睛不動聲色的盯著鐵絲網外的新囚犯們,記下每個人的體格樣貌,觀察每個瞬間每張臉上微妙地反映……
一個皮膚黝黑滿頭小辮子的家夥排眾而出,臉上還帶著亢奮的紅,費力擠到兩人麵前,討好的從小腿裏側摸出藏著的香煙獻上,恭敬的試探著問道:“狼牙,我很中意那個金毛的小家夥,您看……”
紅發的男人懶洋洋的掃了一眼抱著膝蓋哭的幹瘦少年,不屑道:“那種孬種?隨便你。”隨即專注於把新到手的香煙挨個兒監視一遍……
得到頭兒的首肯,小辮子黑鬼立刻滿麵放光的連聲謝著離去!
黑發男人撣了撣煙,慢悠悠道:“怎樣?這次有你看得上眼的麽?”
狼牙站起身,把剩下的半盒煙拋給黑發男人,哼道:“沒興趣。”
“有興趣的被黃狼搶先了?”
“哼,我要是感興趣,還輪得到他搶?”
“是麽?那小子很漂亮啊,不遜於維拉。”
“維拉比他乖多了,”狼牙低聲道,轉身剛想離開,忽然又像想到什麽似的,轉回來搭在黑發男人的肩膀上,挑了挑眉,故意促狹道:“那你呢,Blade,沒有感興趣的?這麽長時間都沒挑過人,就偶爾用維拉泄泄火,難不成你是hand work*2的崇拜者?”
Blade被他的體重壓得向前一傾,眼裏迅速聚攏起殺氣又迅速的散去,悶聲道:“你很重,滾。”
狼牙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Blade有點無語的抬頭看看天,然後把目光轉到別處,意外地瞥到角落裏的李笑白也在微仰頭看著天空……不哭泣,沒發抖,也沒有眼神四處亂瞟,甚至知道選取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盡量稀釋自己的存在感,鎮定得不像個初入獄的少年。是的——Blade的目光在李笑白好像沒發育成熟的細長手腳和單薄肩膀上逡巡一圈——少年。
Blade眯起眼睛,盯著李笑白的臉。
少年臉上有傷,包著紗布隻能看出是亞洲人線條柔韌的五官,眼睛被頭發擋住了看不太清楚,灰頭土臉,頭發肮髒,胳膊和腳腕上都捆著繃帶,好像出了很慘的事故。
就在Blade觀察李笑白的時候,對方已經恢複了垂頭斂目的沒用樣兒,安靜得好象剛才嘴角噙著無所謂的笑容看天空的樣子都是Blade的幻覺。看看四周,果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連低頭抽煙的狼牙也沒注意。
緊緊盯著那一小隊囚犯消失在操場盡頭,Blade的目光一直沒從李笑白身上離開,轉彎的最後一瞬間,李笑白忽然抬起眼向這邊深深地望了一眼。
Blade緩緩地把煙從嘴裏拿下來,站直身體,笑了。
狼牙回頭看到他的臉,愣了一下,受不了道:“你笑的真他媽邪惡。”
短倉:有期徒刑囚犯所屬監獄,與無期徒刑終身監禁的“大倉”相對。
*2 hand work:**。
(我不是故意教壞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