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飛花入建章
秘密?”他停住,疑惑看我。
“是啊!秘密!你知道嗎,在我心裏一直把你當哥哥!!我一直把你當兄長來敬重的!!”
黯了目光,唇角勾出一個近乎苦笑的弧度,“這幾時又成了秘密……”
“啊,你知道啊,所以你不可以對我怎麽樣,否則就是**!!!!*****!!!!!”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那眼神,還真不太好形容,活象是吃蘋果時,咬了一口,現裏麵有半條蟲子。
空氣僵硬了,我提心吊膽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心跳聲震耳欲聾。
他以看半條蟲子的眼神盯我良久,長歎一聲,冷冷睇我道:“你這丫頭,當真會掃人興致!”
我幹笑,才覺,已然嚇得手腳冰涼。
“好象很晚了!回家吧~”趕緊跳身站._.圍,冷風狠狠吹過來,明明穿著狐皮鶴氅呢,卻仍是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聽身後低低一歎,隨即一團溫暖把我裹住。
“啊!不要,沒那麽冷,適應了就好了,你……”
他麵無表情,默然不語,無視我的閃躲把他的大氅披在我身上,仔細係好帶子,攬住我的腰躍出相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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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德三年正月初八,柴榮親征南唐。以宣徽南院使向訓為權東京留守,以端明殿學士王樸為副留守。
我的生活一如既往恬淡寧靜,盡量控製擷香衣舍的接單量不讓自己變成工作的奴隸,好在這個時代的生活節奏比較慢,正是現代都市人稀缺又神往的那種悠閑舒緩的“慢活”狀態,我自然也不會把自己弄得象隻上滿條的兔子
。
“坐看雲起”又開了家分店,當然還是不用我親自去經營,店址選在馬行街上,也是在內城,南北走向的大街上偏南的位置。這馬行街。北段是藥鋪醫館聚集地地方,南段是酒樓夜市極繁盛的所在。說到夜市,繼州橋夜市之後又出現了幾處,比如潘樓街、高陽正店附近,馬行街也是其中之一,頗有比超州橋夜市之勢,每到晚上人頭攢動,燈火照天。直熱鬧到四鼓才罷。
天氣漸漸暖了,晴風暖日,柳眼梅腮,眼見著寒食將近。
清明節前兩日為寒食。相傳是為紀念介子推所設,雖說我一直認為在春秋五霸裏,除了宋襄公就數晉文公的霸主之名水分大,但放火燒山逼功臣出山這種事,實在是隻有智商為負數的人才做的出吧,所以我嚴重懷疑這典故是後人附會穿鑿的。不過寒食節是古人非常看重的節日,是這個時代的三大節之一,與元日、冬至一樣都是放七天長假,一般地節日象夏至、中元之類隻放假三日,至於立春、人日、端午、七夕、重陽等等就隻放假一天了。
寒食節有吃冷食的習俗。京師人家庖廚都要滅火三日,聽說在有的地方要禁煙一個月呢。寒食前一日被稱為“炊熟”,前一日必須燒好食物,久而久之就有了這個稱謂。此地還有個風俗是用麵粉和棗做成棗餅,拿根柳條穿了,插在門楣上。叫做“子推燕”,這子推燕是用來祭介子推的,和祭屈原地粽子異曲同工。
府裏上下都在忙著準備過節,不免就顯出了兩個閑人——我和小彌,這樣大好的春光。窩在家裏未免太浪費啦,所以我們晃在街上。
粉牆細柳,淡杏夭桃,我和小彌一路閑逛,不知不覺就溜達到南城,一抬頭。路南正是會仙酒樓,門前招攬生意的店小二已換了新人,忍不住看向二樓,當年為慶祝第一桶金到手,和榮哥過來吃酒,他就坐在那扇窗後看著我,看我眼巴巴盼著被店小二攔住呢。
拉住小彌,“走,我們去喝下午茶~”
“下午?”小彌望天,“這時辰是正午吧?”
“嗬嗬,說慣了,就算中午茶好了~”
被小二殷勤引到二樓,仍要了上次的雅間,進門後忍不住轉頭看那麵曾被我塗鴉的牆壁……呃,粉刷的雪白,什麽都沒有……輕笑搖頭,難道還指望店家一直保留下去麽,搞不好人家還覺得有礙瞻觀呢
。
點了一壺碧澗,又隨意叫了幾份蜜煎果子,不免又說起那次和榮哥來喝酒碰到郭威大叔的事,忽然有些傷感。
“姐,那位大叔,你很是喜歡啊?”
“是啊,很喜歡,可惜他已經故去了。”
小彌摸摸我的頂,就象我每次對他那樣,略有些生澀地哄我道:“姐姐莫要難過,還有我呢~”
微笑,長大了,會安慰人了呀。
大約我是個貪心的人吧,總希望喜歡的人都在身邊,不要離得太遠,最好彼此地距離,是思念時可以隨意去拜訪的距離。
從會仙酒樓出來,和煦的陽光驅趕著心裏的小陰霾,看著擦肩而過的士庶男女,春風懶洋洋吹在臉上,有一點陶然。
是誰的詩句?天這樣藍,樹這樣綠,生活原來可以這樣寧靜而美麗。
是的,很寧靜,可為什麽,我會覺得有些無趣?這時地京城,竟然,有一點點無趣呢……
迎麵街上走過來幾個人,為之人好一身綠袍,如同陽光下的般瑩綠脆亮。
不覺多看了兩眼。
那一團綠影忽然迎著我走過來,滿臉賤笑道:“美人,哪裏去?”
一襲翡翠色的袍子綠得晃眼,一隻紅彤彤的酒糟鼻讓人在第一眼看他的臉時絕對注意不到其他,這人攔住我和小彌,一雙色眼在我身上轉來轉去,他身後幾個狗腿幫閑模樣地人起著哄,散開把我們圍住。
天哪!是
到我的呼喚了嗎!居然送了個惡少來供我娛樂!!—心聲。
天哪,是上天聽到我的呼喚了嗎!居然送了野狗之外的東西供我試藥!——這是小彌的心聲。
“不過,這裏是大街上,好象不太好耶,”我拉住小彌細聲細氣地商量,四下裏望望
。“啊,那邊有條小巷,貌似人煙稀少呢……”
小彌還未答話,那惡少已搶先道:“美人言之有理!待哥哥與你那答兒講話去……”色眼笑成一條縫,伸手作勢要拉我。
哎呀,真糾結啊,這不是逼我當街出手嘛~雖說我地暗器好久沒用了,也不知會不會誤傷到人。咳,不過機會難得,人家隻好勉為其難……
咦?!突然眼前一花,一條人影橫空出現在那惡少和我之間。隻見他攙扶著已“僵硬”的惡少,他身後幾個相貌普通衣著平常地人架起一眾“僵硬”的狗腿,在我和小彌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施然走進旁邊那條冷僻的小巷……
剛才,在那人出現的瞬間,我分明看到他的手指在那惡少的幾處**道上拂過……
“姐!這……這……”小彌眼淚汪汪,儼然被搶了到口骨頭的小狗。
我歎,拉住他,“回家給你肉吃。”
鶯啼芳樹,燕舞晴空。好一派和諧寧靜地大好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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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平靜的流過,我的人生四平八穩,即便偶爾有不和諧隱患出現,也必然會有“好心人”搶先替我處理掉,一如之前那百年難得一遇的街頭惡少……如此已到了五月。
這一日我正在工作室裏做設計,小彌通常情況下會在他地小園子裏種藥草,或在他的房間裏配毒藥。現在他的院子已經變成各種毒草的試驗田了,輕易沒人敢進去,很是防蟲防盜防騷擾呢。
正在人台上構思本季夏裝新款,忽然就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榮哥出兵攻蜀。於是顏如雪來行刺,而後她離開京城,一晃已將近一年了,怎麽也沒點消息傳過來,也不知她現在好不好,是不是正在什麽地方遊曆呢?身邊有沒有人陪著她。是否象武俠小說上常見的那樣,美的不象話的妙齡俠女遇到帥得離譜的少年俠士,然後兩人雙劍合壁,聯袂行走江湖……
拈著一塊軟縠料樣,恍惚出神。
碧溪走過來,很貼心地問道:“小姐乏了吧,奴婢去取些櫻桃酥).可好?”
回神,微笑,“好,流雲也去幫忙,多拿些來,咱們一起吃
。”
她們齊聲應了出去,屋裏霎時靜下來。
將近黃昏時分,大幅的落日餘輝從窗子漫進來,洋洋灑灑鋪了一地,晚霞潑滿帝青,讓人目眩神迷的壯麗妖魅。
神馳天外……
驀地心頭似有感應!我猛轉頭——
他披了一身金色夕陽,正立在門口定定望著我。
忽然就想展開笑顏,比落霞更明媚比夕輝更燦爛地笑顏……
他大步走過來,伸手把我拽進懷裏。
低低的歎息,象是心底一個幸福的顫音,從我耳畔輕柔滑過,他重重的抱我,“我回來了!”
指間的麵料軟軟飄落,依在他胸前,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我閉上眼細語呢喃:“嗯,你回來了……”
忽覺手臂被他拉住,他拉起我的手臂纏上他地腰,貼在我耳邊低聲道:“抱緊我,就如上回在相國寺那般……”
窗外,晚霞羞紅笑靨,深深藏進灑遍夕陽落輝的金色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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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十一月,榮哥派李穀為淮南道前軍行營都部署,兼知廬壽等州行府事,以忠武節度使王彥超為行營副部署,統領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等十二將,乘淮水淺涸,南唐疆防懈怠之際,率大軍突襲南唐,並命吳越王錢俶出兵常州策應。
當時南唐清淮節度使劉仁贍鎮戍淮西重鎮壽州,壽州是戰略要地,李璟恐其兵力不足,即命一幹將領統兵前去增援。李穀大軍抵達正陽北,架浮橋渡淮攻壽州,月餘不克。
今年,也就是顯德三年,正月初,南唐劉彥貞援軍到來,以戰艦數百艘趨正陽斷周軍退路。劉彥貞親自率領步騎去解壽州之困。
榮哥看李穀取壽州不下,便於正月初八禦駕親征,派侍衛都指揮使李重進率兵前赴正陽,命河陽節度使白重讚領兵進屯潁上,他自率京師援軍繼續行進
。當時李穀見南唐援軍到來,恐被斷了後路遭到夾擊,於是焚糧退兵。十六日,榮哥到了陳州。聽到李穀引兵退保正陽的消息,他料定南唐必有追兵,就命李重進疾馳淮上接應。李重進也是一員驍勇上將,他是郭威的外甥。說起來和榮哥還是親戚,他列陣於正陽東,截擊大破南唐三萬追兵,殺劉彥貞及麾下萬餘人。南唐應援使皇甫暉等聽到正陽敗訊,根本就沒敢靠近,自定遠退保清流關去了。
榮哥乘勢進抵壽州,壽州城牆堅固,守將劉仁贍對南唐死忠,且又頗擅守城,周軍晝夜攻城遭到殊死抵抗。數日不克,於是榮哥改策略為長圍久困,遣將分路出擊打援。
這正合了兵家所謂奇正之變,以正合,以奇勝,出擊打援的後周諸將所向克捷,一連拿下渦口、清流關、州、盛唐、揚州、泰州等地。江南震動,李璟驚恐,三月遣使過江,請去帝號,割沿淮壽、濠、洇、楚等六州。並歲納金帛百萬兩/匹以求罷兵。當時後周軍已占領淮南之地近半,榮哥要地是江北全境,自然不允和議。
李璟求和遭拒,又恐失江北難保江南,隻好調兵遣將意圖反撲,周軍也做了相應部署。
戰,周軍於**以少勝多,大破南唐軍馬,南唐精銳過,**之戰,似乎,是趙xx露臉的戰役……榮哥提起他時讚賞有加……
隻可惜之後大雨積旬,河水暴漲,周軍無水戰準備,加之糧草不繼,師老兵疲,難於久戰,榮哥隻好下令放棄、揚等州,留李重進繼續兵圍壽州,圍點打援,而他則於五月返回京師。
他深感無水軍難以攻取淮南,於是就在城西汴河,建造樓船戰艦數百艘,連同繳獲的南唐艦船,組建水軍,以南唐降卒教練水戰,日夜操練,以備下一次征伐南唐。
聽他講了這次親征的詳情以及訓練水軍的必要性,我當然理解他最近的忙碌。
是地,自他五月回來,眼見著已經七月了,他出現的次數,相比出征前,明顯少了很多,尤其最近,簡直見不到人影呢。
這日吃過晚飯,說是晚飯後,其實不過是剛過申時,我正想著稍微散散步消化一下晚間食物,就見流雲神色奸詐的靠過來,我笑道:“看你這表情,一定又是有什麽八卦消息要傳播了?”
流雲嘻嘻笑著:“還是小姐知我
!小姐呀,奴婢剛聽來的緊要八卦!”又一個被我毒害的,連“八卦”這種詞都會用了,“您可曾覺得近來皇上來的少了?我聽說……”湊在我耳邊壓低聲音道:“您猜怎麽著,皇後娘娘病了!病的極重!尤其近些時日,幾乎都下不得床呢!所以皇上也不好總來探望小姐了……”
哦,這樣啊……不過,這丫頭怎麽這表情……“喂,流雲呀,說這種消息時能不能不要笑啊……”
流雲趕緊掩住口,含笑的眼睛轉轉,“奴婢不敢!不過奴婢鬥膽猜測,皇上遲遲不把小姐接進宮裏,您說莫不是皇後娘娘……”
“別胡說,是我自己不願意,不關別人地事,這話可不許出去亂說!”
剛說到這兒,忽見碧溪小跑著進來,口裏還叫著:“小姐!小姐!”
我打趣道:“這真的是碧溪嗎,怎麽轉性變成了流雲?”笑。
碧溪氣喘籲籲道:“小姐您還有心情開玩笑!可不得了,宮裏派了人來傳皇後娘娘懿旨!”
嘿,說曹操,曹操到……
“不會要我去門口跪迎吧?是不是還要擺設個香案之類的?”抖,太傻了吧……
“隻是傳娘娘口諭,已讓到花廳上了,您趕緊過去,莫讓近侍大人久侯便是!”
被碧溪流雲催著來到花廳,一進門,就見到一個宦官模樣的人,果然白麵無須,聲音奇怪……原來是傳符皇後口諭,宣我即刻進宮。
我繞過爭得熱火朝天地碧溪流雲,自行取了一襲色襦裙換上。
這兩人,一個說初次進宮,當然要打扮得謙謹低調才好,絕不能讓人看出不恭順的意思;另一個則說正是因為初次進宮,才不能讓人小瞧了去,怎麽也要有些大家氣派,省得以後吃虧……
暈,關以後什麽事……而且隻宣我一人進宮,不許帶侍女隨行,還不定是不是鴻門宴呢,看把這兩人激動的,這麽浪費時間爭論,這回怎麽不說讓近侍久候是為不恭了……
選了中性色的裙子,色彩不張揚,但近看細節處有設計,如此也就是了
。真不好說一會進宮是個什麽狀況,還是謹慎些好。
“進宮”二字,聽著就讓人百爪撓心煩悶不已呢……
我喚過碧溪,低聲道:“去把小彌叫來。”
……
車馬一路北行。
我住的地方離大內不遠,走了沒多久就看到皇城南麵幾扇金釘朱漆的大門,但馬車並未從正門進去,而是過皇城東角樓,沿著東麵宮牆一直向北,又走了好一會兒,才在一處東向的宮門前停住,下車,匆匆瞥了一眼,似乎門上書了晨暉門三字。
隨著那領路的宦官進去,盡管貌似沒有人看著,但還是保持頭正直的方向,垂頭耷眼或左顧右盼都不是我的作風,不過即便隻是目視前方地視野範圍,也把這皇宮風格看了個大概。
雖然也是鬥角飛簷,朱欄彩檻,但說實話榮哥的這個皇宮看起來並不怎麽富麗堂皇,其實還比不上北京故宮,想必是因為這皇宮乃是前朝所建,後周兩代君主都節儉恤民,並未大肆營繕擴建的緣故,我甚至猜測他們怕是隻在必要時才略做維修呢,所以宮殿都是半新不舊的樣子,不過在夕陽下看來,倒是更見曆史的滄桑凝重,行走其間,什麽後梁太祖朱全忠宮闈**、後晉高祖石敬唐寡恥割地、後漢隱帝劉承祐誘殺權臣之類,一時俱湧上心頭……
咳,想得太遠了。
我一路胡思亂想著,已隨帶路的宦官來到一處宮殿前,通傳了進去,不一時便有個宮女帶我進殿。
殿裏已點起了燈燭,簾幔低垂,藥香滿室,我隨那宮女來到一張雕花大床前,待看清半躺在**的人,不覺一愣。
這人,雖是滿臉病容,但還是很容易能辨認出,竟然,是位故人……
注釋:
相傳.(而隱於介之推謂之寒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