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色有無中
時間凝固了,呼吸停滯了。
雙手抱肩,死死瞪著他,全身繃緊得一觸即斷。
他的目光終於移上來,盤桓在我的臉上,興趣盎然、肆無忌憚的打量我,帶著坦然的無禮,隱約還透著一分好奇。
令人窒息的詭異對視。
一陣微風拂過,水霧散亂了對麵人的形貌,再看時,已是一個不緊不慢走開的背影。
衣袂翩飛,袍袖輕舒,勝似閑庭信步。
直到那一領青衿消失在竹軒後,我才終於長長吐了口氣。
小心翼翼地從水裏爬出來,飛快穿了衣服,跑回房間,一路氣鼓鼓的想,果然是人生處處有bt!這是什麽世道,連**人洗澡都看得這麽直白坦**!看夠了離開時竟然還用那麽悠閑的姿態!!
不過,剛才我泡在水裏時,好象不該露的都沒露出來吧??似乎也就是穿露肩低胸晚禮服的程度啊?好吧,我知道視覺效果不一樣,套用當年西洋服裝史論課教授的話:色情**力是不同的……
可是即便沒被看到什麽,被**的感覺還是很不好!非常不好!!其心理感受與喝湯時誤吞蒼蠅相類。
躺在**,滾來滾去睡不著。
房間門上居然連個類似門閂的東西都沒有,隻能虛掩上……這讓我如何能安心入睡!不過,仔細回想,剛才,在我睜眼看到那廝之前,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也就是說,那人應該是個高手,如果不是他“坦**”地跑到正麵來看我,我根本現不了他……一歎。所以門是不是有門閂,是不是能閂緊。或許,真的不是決定性的……
就這樣吧。
窗外一片皓然銀白,是湖麵上的煙霧浸了月光,冰綃雪似的搖曳飄舞著,空氣溫潤,花香淺淡,草香清幽。
慢慢合上眼。
華胥夢中,有水雲仙境。
第二天清晨醒來,懶懶的不想睜眼,這床比路上那些客棧的床都舒服得多。更不要提有時錯過宿頭隻能在破廟裏將就了,於是我不免抱著被子又賴了一會床,待睜開眼時。就見萬道霞光從窗子衝進來,忙跑到窗前去看,一望之下,不覺呆住!隻見湖上的縹緲水氣被紅日照耀了,竟迷離出綺麗的七彩流霞,那些被水滴折射地絢爛光斑投射在穀中的竹軒花木上,光影所到之處無不象是受到魔法仙杖地點化,昨天還是清雅絕俗的武陵桃源,此刻已變幻成妖媚多姿的瑤池迷境。
這地方,真的是受了神仙眷顧呢!
又是昨天那小童送了早飯來。趁飯後他來取托盤碗筷,我搭訕道:“還不知小師弟怎麽稱呼?”差點不小心說成小師傅,都是為了配合他說的“師姐”……
“師傅叫我小玄,師姐也這麽喚我便是。”
“哦,小玄子。好名字!”不自覺就加了一個字。
小玄略一愣,唇微動,到底還是忍了。
“這穀裏都有什麽人呀,隻有你和你師傅?”
小玄搖頭,“還有一位師哥。名喚小素。被師傅帶去采藥,所以師姐昨日並未見到他。”
“哦。這樣啊,對了,有沒有一個瘦高的,鬢邊有兩縷白的人?”我抬手在兩鬢比畫了一下,**狂的容貌特征很明顯呢。
小玄一愣,大眼睛眨眨,“師姐所說的莫不是家師?家師昨夜才剛回來,師姐就已經見到了麽?”
呃,竟然是他的師傅……楊過扮相地那位,偷看我洗澡的色狼,竟然就是這兒的穀主……
看他還是一臉迷惑,我勾起嘴角,對他微笑道:“小玄子你多大了?”如果我說是昨天在泡溫泉時和他師傅見地麵,是不是太少兒不宜了?別嚇著祖國的花朵。
小玄道:“我今年十一,小素長我一歲,十二了。”
果然是少兒不宜的年齡。
讓我想想,他師傅是老女人的故人,應該和她年齡相仿吧,這麽說也是老妖精一隻呢……可惜可惜,白白長了好皮相……當然,如果是忘年交、姐弟戀什麽的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誒?對呀!姐弟戀……
“小玄子,你知道你師傅和……聖母,他們,嗯,是什麽關係嗎?”有沒有jq呢?嗬嗬,我太八卦了。
小玄詫道:“聖母是家師的故人啊,雖然隻是偶爾來訪,但我從未見過家師的其他故人登門,想必聖母是家師的至交好友罷。”滿臉崇敬的樣子。
這孩子,根本不知道那兩隻是什麽東西呢……
“師姐可還有別的吩咐?”
“沒有了……啊,對了,你們有沒有蚊香之類地?”我側過臉指給他看,“昨天夜裏似乎被蚊子偷襲了一下呢!今天起來就覺得癢癢的。”
小玄呀了一聲,“好大個包,是我疏忽了,忘了給師姐折幾枝驅蚊草來,師姐有所不知,我們這屋外都種有驅蚊草,所以輕易不見有蚊子,想必師姐新來血甜,那蚊子為了貪口新鮮血就不要性命了。”
我笑,這小玄初見麵時很是拘謹,規規矩矩的,很有些少年老成的架勢,多聊幾句,才略微象是這個年齡的孩子了,“好呀,那就有勞你了……不如,我這就跟你去取吧,或你告訴我在哪兒,我自己去摘了,順便也消消食。”
“師姐請隨我來。”咧嘴一笑,一口小白牙,端了托盤,帶我來到外麵。
果然沒走幾步就見一叢植物,對生地掌形小葉子,小玄道:“這便是驅蚊草,師姐采幾枝放在房中,蚊子就不敢近前了。”
謝了他,讓他先去忙。我蹲下身折了幾枝,再起身時。猛然嚇一大跳,不知何時,麵前竟多了一人。
身量瘦高,鬢邊兩縷銀絲,正是那老妖精穀主。
這回離得近,又是日光下,比昨晚看得更清楚些,這人看起來也就是三、四十歲的樣子,當然我心裏嚴重懷疑這是假象,仍是一襲縹色長衫。看他神清骨秀,眉宇疏朗,一頭烏黑的長。卻有鬢邊兩縷銀白,配了他的形象氣質,不僅不顯皓蒼顏,反而有種卓爾不群的另類風儀,令人過目難忘。
暗想,又是一個外貌蒙人地,乍一看儼然就是一位世外高人,誰能想到竟是有**癖地變態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嗯,和那老女人果然是天生一對。
他也正打量著我。入鬢修眉慢慢斂起。
心裏很掙紮,是為昨天的事怒罵色狼呢,還是裝作若無其事打個招呼呢?怒罵色狼無論從哪個角度講似乎都屬於熱血上頭地行為,可若是裝沒事人和他打招呼----對了,按說也算是長輩。該叫“請安”的----實在讓人心有不甘啊
正糾結著,就見他從懷裏掏出個白瓷小盒,打開盒蓋,挑一點淡碧地膏體,蓋上盒蓋。放回懷裏。幾個動作一氣嗬成,修長的手指靈巧翻飛。象朵開合的蘭英。
忽然他上前一步,一手托起我的下巴,另一手指尖在我臉上輕輕打圈,正是被蚊子叮了的地方。
涼意迅速蔓延開,有一點冷冷的青草香。
目瞪口呆。
他動作太快了,等我反應過來,他已收回手,滿意的端詳了一下,轉身,走了。
仍是衣袂翩飛袍袖輕舒,勝似閑庭信步。
臉頰上一片清涼。
“師姐師姐,晚餐吃什麽呀?”問話是小素,小玄的師兄,個頭和小玄差不多,似乎連長相也差不多,都有一雙靈動的烏溜溜的眼睛,大概老妖精就喜歡收這個類型地當徒弟。
“啊,讓我想想啊……”
兩個小孩眼巴巴看著我,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期待。
笑,雖說我對美食敏感,但我對吃的興趣遠大於自己做,隻是實在看不下去每天都是這兩個小孩做飯、打掃,伺候穀裏一幹人等,據他們自己說,他們是從小就被師傅撿回來地孤兒,本來穀裏還有師兄師姐,自師兄師姐出師離開後,灑掃傳餐的雜役就落到他們身上了,可憐可憐,這哪裏是徒弟,簡直就是童仆啊!
至於那兩位,我打聽了一下,老妖精是從不下廚的,而那老女人,每天不是呆在自己房裏就是呆在老妖精房裏,何況以她故友貴客的身份,更是指望不上,我忍了兩天,到底沒忍住,出手了。
隻是,一不小心,隨便做的東西就被讚不絕口,幾乎讓我產生錯覺,莫非,我竟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麽?咳,好吧我知道,是這倆小孩的手藝太差了……
小素小玄自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辭,老女人當然還是不假辭色的萬年晚娘臉,老妖精呢,聽兩個小孩說,似乎飯量見長。
和小素小玄迅速熟悉起來,打探消息也方便了許多。
比如現在。
“哦?你們師傅又出穀去采藥了?”
“正是,”說話的是小玄,“似乎聖母要配一丸丹藥,其中有一味藥材稀有的緊,穀中沒有,師傅便入山去尋了。”
“哦,這樣啊……”可惜,老女人沒跟著一起去,剛才給她送茶時還看到她正在房間裏打坐呢,“對了,入口處地那個什麽陣,你們都會走吧……”明知故問……
小素笑嘻嘻道:“聖母吩咐我們不得帶師姐出去,況且師傅也說了,師姐若是走了就沒人給我們做好吃的飯菜了。”小玄也在一旁頻頻點頭,兩個小東西笑得很歡暢。
恨,那兩隻還真是老奸巨滑……
這山穀的結構是一個大湖外加幾個小湖,四壁圍了高聳的青山,隻入口處那一片桃林通往外界,我留意四麵環繞的山崖,看著頗為陡峭,如果用輕功,以我地功夫……似乎不太現實。如果讓我象壁虎一樣爬出去,呃。更不現實,或許,有坡度比較緩和的地方我還沒現?所以每日除了幫廚,四處查看地形也是件很重要的事,隻是並不敢做的太明顯,雖然老妖精不在,老女人總貓在屋裏,可那天夜裏她暗中跟蹤我地事一直讓我心有餘悸,且裝做迷戀這穀中美景,寄情於山水之間吧。
拈了朵小野花。又溜達到老妖精地房前。
幾座相連地竹樓構成主建築群,似乎是他的臥室、書房之類地,旁邊幾步之遙有一間木屋。無論是建築形式還是材質與這穀的裏其他竹軒都完全不同,一眼望去,極是突兀,門關的緊緊的,反倒處處透著**……隻不過這個建築群都是老妖精的私人地盤,第一天來時就被告知是禁區,我想了一下,如果假裝不知道……一對口供就穿崩了,而且怕是還會連累小玄,隻得壓抑下好奇心。默念幾遍“好奇害死貓”,轉身走開。
一轉身,正和不遠處一人打個對臉,誒?這人怎麽這麽眼熟啊?!
啊!這不是……
“啊!!!!你怎麽在此處?!”還沒等我開口,她已一路呼嘯著衝過來。鳴笛的警車一樣。
我笑,“喂,你搶了我的台詞。”
她跑過來,上下打量著我,又繞著看了一圈。撇嘴道:“似乎比上回見又好看了些。你還當真是令人厭惡呢。”
失笑,“你誇人的方式還是這麽與種不同啊。小荼。”
回憶當初見她時地樣子,不都說女大十八變嗎,她好象一點沒變呢,還是桃心小臉,烏溜溜的一雙大杏子眼,精靈感十足,連個頭都沒長高,莫非,她給自己下了什麽駐顏良藥?
她睇我,再次問道:“你如何會在這裏?”
“我和……聶前輩一起來的,”我向著老女人地竹樓指了指。
“聶前輩?我師哥呢?”
“小彌?他大概還在京城吧。”
“咦,奇了,你回來了,師哥沒回來……莫非你們吵嘴了?不對,即便吵嘴也該是師哥回來呀……”
誒?這是什麽邏輯?!
“對了,小荼,你為什麽會在這兒啊?”
她手指卷著鬢邊絲打轉,嘟嘴道:“外麵不好玩,我就回來了唄,啊,我還沒見到師傅呢,我師傅在裏麵麽?”說著向我背後張望了一眼。
“你師傅?!!!”掩口驚呼,“他、他是你師傅?!!那這裏,難道是……蝴蝶穀?!!”就是小彌曾對我提起過的蝴蝶穀??
小荼杏眼眨眨,奇道:“你竟然不知道?這裏就是鍾蘭山蝴蝶穀啊!真笨!”
幻滅呀幻滅,本來楊過變老妖精就已經很遺憾了,沒想到竟然還是小彌和小荼的那個著名的bt師傅!!難怪他總是進山采藥,而且隨手就能從懷裏掏出止癢靈藥,原來他就是我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的毒王/醫仙胡一指啊
小荼扭轉著身子,忽然很高興的笑道:“哈!難怪人家都說美貌女子的腦瓜多是不好使的,果不其然呢
我歎氣,語重心長道:“小荼,難道沒人說過你長的很好看?比一般女子都漂亮很多呢。”
杏眼大亮,“真的麽?真地麽?”
一笑,繞開她往回走,小孩。
拿支碳條,在牆上不顯眼的位置劃下一條橫線。
湊成了一個完整的“正”字。
記得過去在書上看到,囚犯之流都是劃“正”字記日子,這辦法還真實用,隻可惜我想起來時已經糊裏糊塗過了好幾天,這還是從小荼回來那天才開始記的呢。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老女人突然出現在門口。
真沒教養,小時候沒人教過你進別人房間要敲門嗎?
她慢慢踱進來,目光上下掃掃我,又在屋裏環顧一周,在桌上我插瓶的野花上略停了一下視線,皮笑肉不笑道:“你還真是隨遇而安啊。”
勾了嘴角,“前輩謬讚啦,不知前輩有什麽事嗎?”隨遇而安是個很好地心態,盡管我從未有一天停止過逃出去的念頭。
她今天會出現,還真是奇怪呢,自從進了穀她就沒到我房裏來過一次,就好象這房間的地麵會弄髒她的鞋底一樣,平時遇到也是神色淡淡的,今天這是怎麽了,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一抖袍子下擺,她身上穿地仍是男裝,這人莫非是男裝控?她自顧在一張竹椅上坐下,“我見你這幾日氣色頗佳,可還住得慣嗎?”
寒,老女人忽然做噓寒問暖狀還真是讓人不適應啊!
“多謝前輩關心,還好啦。”每天晚上先泡溫泉,而後回房打坐練功,睡眠充足精神飽滿,氣色想不好都不行呢。
她淡淡點頭,“你過來,”待我走過去,就見她從懷裏掏出一物,攤開手掌,伸到我麵前,“此乃虎髓熊膽丸,服後可增長十年功力,你入門太晚,根基不牢,用了此物,再學本門功夫便容易得多了。”
一顆丹藥,碧色渾圓,靜靜躺在她地掌心裏。
“……多謝前輩,可我……並不想修習上乘武功……呃,現在這樣,就好了……”
她斜我一眼,“你這等身手,出去丟的是我昆侖派地臉!”
“那、那我就這樣學功夫好了,這個……就免了吧……服藥,違禁藥物,不好……”
她隱忍著不耐,沉聲道:“你道此藥俯拾即是麽!江湖上多少武人求之而不得呢!服了此藥,平白長十年之功力,習武可事半功倍!你怎這般不識好歹!!”
我是不識好歹!我就是不想吃這藥!!
胸口,本是冰涼的雪魄珠,此時已燙得我肌膚生疼。
沒動力啊,為什麽寫了番外反而掉收藏呢。。要掉也不要挑在這時候啊。。。這讓我以後還寫不寫番外嘛。。。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