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姚書琴和那全才發展神速,令人刮目相看。那全才愈發膽大,晚自修時就坐在姚書琴身邊,兩人的情話切也切不斷,雨翔直佩服兩人哪裏找來這麽多話,然後微笑著看錢榮,錢榮被雨翔的目光灼傷,實在看不下去,站起來說:“喂,這裏是三班,請別的班級裏的同學出去。”全才正躊躇著該走該留,姚書琴說:“我正找他問個題目,你管不著。”雨翔聽了這麽絕情的話也替錢榮傷心,想怎麽無底下的女孩都是這樣,翻臉比洗臉還快。

錢榮怨氣難消,一篇周記寫上去,梅童讀了馬上晚自修來調查,捉奸捉雙,把姚書琴和全才叫去辦公室,教育道:“你們是沒有結果的。”說著自己也臉紅,然後勸兩個人好好想想,以克服青春年少的那個。兩個人被釋放後心有餘悸,象征性把“那個”克服了一天,忍不住又在一起,縱然如梅營所說,沒有結果,但隻要開開花就可以了。

錢榮沒有如願,對姚書琴的恨比學校的題目更深,偶然走路碰到一起,破口就罵:“Youhitme,giilie!”姚書琴不回罵什麽,白一眼,威力顯然比錢榮的話大多了,因為錢榮的話姚書琴聽不懂,錢榮隻是罵給店已聽;姚書琴的白眼就大不相同了,她本人看不見,隻單單白給錢榮看。一個回合下來,錢榮一點便宜也沾不到。

林雨翔樂意看兩個人鬥,鬥出點事情才好呢。

錢姚鬥得正凶時,林雨翔不幸生了在市南三中的第一場病。一天早上起床,身體酥得發痛,手和腳仿佛要掉下來,喉嚨像被香煙燙了一下。起床走幾步,頭沉得要死,帶得整個人東搖西晃,很不得要卸下頭來減輕身體負重。雨翔心裏叫:“我生病了!”滿臉的恐懼,到處討藥,室友看都不看雨翔的病態,連說沒有,推謝景淵翻箱倒櫃找了一會兒再說沒有。

林雨翔的胃口都沒了,直奔醫務室,要了兩包感冒藥,然後笨得拿著藥片討水喝,同學一看藥,把水壺藏得絕密,說:“呀!你生病了?還向我要水,想讓我傳染啊。”乞討半天,終於碰上一個來不及藏匿水壺的,礙著了麵子,他隻好答應,隻是要林雨翔自備器皿,或者,嘴巴不準碰到水壺口。雨翔頭昏得不想走動,選擇後者,喝得身上一排水,藥差點嗆到氣管裏。

實在受不了了,林雨翔憐愛自己的身體,去請病假,醫生一測熱度,夠上請假標準,然後而翔再去政教處申請。錢校長正忙著訓人,胡殊這裏沒有生意,便把條子遞過去。胡教導對雨翔還有殘留印象,可那印象弱得像垂死病人的氣息,掃描雨翔幾遍,說:“是林——”

“胡老師,我請個假。”雨翔的聲音細得快要消失。

“這個——這裏的功課很緊張啊——以前我帶的班級裏有一個同學發高燒,但他依然堅持上課,後來昏了過去,這種精神……”

雨翔的臉上已經倦怠不想作表情,心裏卻是一個大驚訝,想這次完了,非要等自己昏倒了才能休息。

胡妹輕聲問:“你還吃得消嗎?”理想中雨翔的答案是吃得消,萬沒料到雨翔嗆道:“不行,還是休息,休息一天。”

“那好,你拿這張單子給宿務老師,然後回寢室休息。”林雨翔謝過胡妹不殺之思,轉身想走,聽到錢校長那裏一個耳熟的聲音“我今後不犯了”。猛別過頭去,精神像被重錘一下,這個男生就是那天晚上推銷隨身聽的那個。一時間病魔全消,想起自己一百五十塊買了一堆廢鐵,振奮地要去決鬥。

男生也覺察到氣氛有些異樣,不經意掃一眼,也大嚇一跳,想天下如此之小,忙挪開視線,弓著身子,仿佛林雨翔的病魔全逃到他身上。

林雨翔激動地想跳出來揭穿,內心深處卻有懼怕,先退出去,在門口守著,等那男生出來了,再溜進政教處,對兩個教導說:“老師,我要反映一個情況。”

“什麽情況?”

“剛才那個同學是——”

“嗅,他是高三的,偷少跟他理會,怎麽?他打你了?”

“不是,他走私東西。”

兩個教導都問:“什麽?”

“他走私東西。”

“走私東西。”

‘她大概上個——上個禮拜給我介紹一隻走私的隨身聽,我花了二百塊錢,想買下來——聽英語,結果用一次就壞掉了,我認得他,但不知道他原來是市南三中的學生,湊巧。”

錢校長狠拍一下桌子,把眼前一團空氣假想成那男生,直勾勾地看著發怒:“市南三中怎麽會有這種學生!小小年紀已經學會走私犯罪坑人!”然後吩咐胡妹把他再叫來,雨翔眯著眼手撐住頭,說:“我先回寢室了。”

雨翔出政教處後,從胡適樓後麵開溜,生怕被他看見。那男生最倒黴,沒走多遠又光臨政教處。他的抵賴技術比推銷技術更高,拒不承認。錢校長本來想靠氣勢去戰勝他的心理防線,讓他自己招供,說什麽:“你老實交待,我們可是掌握了證據的!”那男生心知肚明凡這麽說的肯定沒有證據,說:“我真的沒有,你們有證據拿出來好了!”

錢校長的證據仿佛藏在英國的莫高窟文獻,怎麽也拿不出來;氣勢用光了,他的心理防線上連一個坑都沒有,隻好裝恐怖,說:“你先回去安心讀書,這件事我們會調查的。”

林雨翔回到教室時,裏麵空無一人,都去上體育課了。他癡想那個男生的處理結果,處分應該是難免的,心裏不禁替他惋惜。走到錢榮桌旁,踢幾腳地的桌子,以泄冤氣,突然掉下來一本黑封麵筆記本。雨翔拾起來,順手翻開,看裏麵都是英語,有點感歎錢榮的刻苦,再仔細一看,大吃一驚,那裏麵的單詞句子眼熟得像是父老鄉親,譬如“God-awful、Violins、”這類常在他話裏出現以炫耀的英語,恍然悟出難怪錢榮滿口英語,靠的隻不過是這本本子裏幾個事先準備好的單詞,驚喜地對本子說:“我終於知道了,哈……”

然後林雨翔默坐著等錢菜回來,想自己終於有諷刺他的機會了。錢榮很及時地進來,滿臉的汗,看見林雨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替椅子主持公道:“喂,傷員,讓位,你不去養病,在這裏幹什麽?”

林雨翔天生不會嘲諷人,說:“你的英語真的很不錯啊。”理想的語言是抑揚頓挫的挖苦,很不幸的,情感抒發不當,這話純粹變成讚揚。

錢榮沒聽過林雨翔表揚人,剛冒了個頭的回罵的話忙縮回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說:“其實也不是非常好,很cornmn的詞匯量多一些,自然會……”

雨翔打斷錢榮的話,主要是怕自己把common的音給忘了,下句話裏就會增添不少遺憾,說:“那麽那個conunn是不是也記在你的本子裏?”說著心猛跳不已。

錢榮沒聽懂,潛意識感到不妙,緊張地問:“什麽——本子?”

雨翔拿出來揚了幾下,手有些抖,問:“你see?”

錢榮頓時呆在原地。

雨翔順手翻幾頁,念道:“嗯,Media你在什麽時候過的?還有——”

錢榮魂回,一掌揚在雨翔手上,本子落到地上。錢榮把它撿起來,施展神力,把本子揉得儀表不端,咬牙切齒說:“你——你這頭豬怎麽卑鄙得……”怕班級裏同學聽到,省略掉實質。

雨翔不得不揭自己的傷疤,說:“你不是也拆我的信嘛?嗯?”

錢榮的邏輯亂得像一覺醒來後的頭發,說:“那是兩回事,兩回事,你偷看的是我的穩私而我偷看的是你的信,Un——”本來想說“Understand”?現在秘密被拆穿了,說英語都不行。

林雨翔幫錢榮梳頭:“信是隱私嗎?”

錢菜要跳起來了,吼:“信是隱私又怎麽了?寄出去退回來的信不是隱私,你去查……”

“我的信是封口的,你的本子沒封口,哪個隱私大點呢?你說?”

錢榮想到了什麽,表情一下子結實了,不去比較哪個隱私大,另辟一方天地,說:“你逃夜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