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前往安全區的道路
殺人的感覺就像是走在凜冽的寒風中,任由這足以劃開皮膚的寒風灌進自己的體內,肆意破壞自己的心髒,直到殘破不堪才停下。待到苟延殘喘之時,寒風才會停下,陽光才會出現,我們才能活著。
……
哐當——
鐵鍬落在後車廂裏,發出兩道清脆的聲響,驚醒了呆滯的眾人。
我咽了口口水,緩緩坐到在車廂當中,我看著自己的雙手,上麵像是沾了一把甩不掉的鮮血一般,血淋淋。心頭像是被一根刺刺中,難受至極,害得胸腔喘不過氣來。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謝成那張瘋狂的臉。
“我……我……殺人了?”我呆呆的說了聲。
腦子裏混亂的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剛才的一幕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大家都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就看到我拿著鐵鍬拍在了謝成的腦袋上,然後謝成就摔倒了車外麵,落在學校的主幹道上。
軍用皮卡沒有停下,離開了學校,上了前往安全區的道路。
胡斐看到我不對勁,想要過來安慰我,可奈何他身子撞的太厲害,動彈不得。
陳淩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爬到我身邊,拍著我的肩膀,拍著我的臉。
“徐樂,醒醒,醒醒。”
我木然的轉過腦袋,“我殺人了。”
“你沒殺人!”陳淩鋒喊道。
“我把謝成殺了!”我對他說道。
陳淩鋒看著我快要崩潰的樣子,勸道:“你沒有殺人,你剛才是救了我,為了救我才不得已這麽做的。”
“可是……”我瞪著眼睛,木然的聽他說這話。
“沒什麽可是,你聽著,你剛才做這一切,都是被逼無奈,如果你不這麽做,死的就是我。如果你這麽做,我們這一車子的人都不會安寧。你仔細想想看,這是謝成他自己的報應,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我看著陳淩鋒,想到了昨天晚上班長死時的呐喊和求救,可我卻隻能看著他死去。這一切,都是謝成造成的。
“想起來了?”陳淩鋒說道,“你記住了,是謝成他害死了班長,如果不是他,班長他現在肯定還活著,而且已經上了這輛車。所以謝成的死不是因為你,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一想到這件事情,我的心情好受了些。也許,這就叫做天理循環。
我低下頭,沉默不語。
“徐樂,你……”
陳淩鋒還想說什麽,我舉起手阻止他,淡淡了說了聲,“別說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後車廂陷入了沉默式的安靜,大家不言不語,都盯著我看。雖然低著腦袋,但他們的目光如同一根根尖刺,刺進了我的身軀當中。殺人後就是這樣的感覺嗎?擔驚受怕,後悔不已?
可是,我明明如此恨謝成,為什麽殺了他以後,會這麽愧疚?
這究竟是為什麽?誰能告訴我?
樹欲靜而風不止,就是現在這樣的一個世界,屬於喪屍的世界,讓我們害怕,膽怯,逃避,卻又不得不去麵對,去抵抗,去前行。喪屍嘶吼的樣子,啃咬的樣子,蹣跚行走的樣子,在我們這代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人們害怕的樣子,尖叫的樣子,死亡的樣子,印刻在心上麵,怎樣都擦不去。
我蹲在地上,抱著腦袋,不知道該想些什麽。
“徐樂。”兀然,有人叫了我一聲,是一個女孩。
我抬起頭,是王夢雅。她怎麽過來了?我沒說話,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
她的眼睛很大,很有神,俏臉有點嬰兒肥,額前的劉海被風吹得淩亂,看上去特別漂亮。長長的雙腿彎曲在胸前,膝蓋上破開的口子已經被包了起來,雙手抱著坐在我身邊,嫩白的臉上粘著些許的泥土。
“你怎麽不說話?”她問道。
“啊,我……”我一愣,語塞了。
“是不是還在想剛才那件事情?”她接著問道。
“嗯。”我苦笑一聲,點點頭。
王夢雅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其實你不用想那麽多的,現在是什麽世道了你沒看見嗎?這世界全都是喪屍,《行屍走肉》你看過吧,裏麵的主角瑞克一路過來殺過多少人,不都是為了活下去嗎。”
我看著她的眼睛,苦澀著臉,“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
她搶話說道:“可是什麽呀,不要去想不就好了,想點別的事情,想點開心的事情,比如果咱們大難不死啊什麽的。哦,對了,有件事情還得感謝你呢。”
我怔了怔,問道:“什麽事?”
“你忘啦,在創業園的時候,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王夢雅說道。
我恍然,“你說這個啊,換別人肯定也會救的。”
王夢雅搖搖頭,“不會的,我想換別人肯定就不會回來救我了。所以,這件事情,我在這裏謝謝你了。”
我遙遙腦袋,微笑一聲。
“你現在心情好點了嗎?”王夢雅問道。
我點頭。
“那就站起來吧,看看外麵的世界,到底變成了什麽樣。”
“好。”我答應道。手掌撐了撐後車廂的地麵,站起身自,冬日的寒風霎時吹拂在了身上,像是一把把刀片,刮著我的臉頰,我的身軀。但我不能躲避,隻能站在這凜冽的寒風裏,眯起雙眸,觀望著這方世界。
“拉我一下。”王夢雅說道。
我看她膝蓋估計還疼著,伸出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讓她靠著圍欄,靜靜的呆在我身邊,陪我看著這方世界。
“沒想到,嘉江竟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原本繁華的城市沒了,街道上不再是繁華的鬧市,冷清的像是經過戰火的洗禮。隨風飄**的報紙和塑料袋混在一起,在半空中遊**著,再也找不到歸途。街邊像是被坦克碾壓的轎車落滿了灰塵,幹枯的血跡灑滿大地,無法想像,這兩天嘉江的街道上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挨家挨戶的商鋪滿是被砸搶的痕跡,玻璃渣子鋪滿地麵,牆上被寫著“世界末日”這些個紅色的字眼。一頭頭喪屍似乎聽到了外麵軍用皮卡的動靜,從商鋪當中蹣跚著走出來。可奈何軍車太快,喪屍根本就跟不上。
“外麵這麽多喪屍,我們真的能到安全區嗎?”我問道。
“也許吧,我也不知道。”王夢雅搖頭。
我不再說話,看著眼前劃過的一幕幕,想到這幾天喪屍爆發的情景,簡直難以想象。
整個嘉江市,有多少人活下來了?又有多少人死去變成了喪屍?
“徐樂,你說,我們這一代,還有未來嗎?”王夢雅扭頭問我。
我苦笑一聲,沒想到她會問這問題,旋即說道:“應該……有吧。”
有嗎?你們覺得,我們這一代,還有未來嗎?我,胡斐,陳淩鋒,張晨,陸丹丹,王夢雅,劉忻,還有著許多跟我們一般大的人,有未來嗎?不想去想這些沉重的話題了,因為根本沒答案。
胡斐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徐樂,你沒事了吧?”
“沒事了。”我笑著說道。
胡斐說道:“剛才我問過張晨了,他說從嘉江前往安全區差不多需要六個小時左右,現在是下午五點,差不多等到晚上十一點左右,我們就應該能到安全區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我苦澀一笑。
“謝什麽,都是兄弟,以後咱們還得一起活下去呢。”胡斐拍著我的肩膀說道,言罷後他就離開去找陸丹丹去了。
冬日的黑夜來的特別早。
我看著西邊的晚霞,知曉未來的日子將變得不一樣。
……
嘉江學院,學校的主幹道上。
晚霞當中,謝成的屍體躺在水泥地上,腦袋浸在一大灘鮮紅的血液當中。在晚霞的映襯下,格外美麗。鮮血的味道吸引了周圍的喪屍,他們從周圍各處蹣跚著走來,像是一群饑餓的孩子,渴望著肥美的食物。
無所適從的它們踏著腳步,擦著水泥地麵,來到了謝成屍體的邊上。
第一頭趴下的喪屍咬在了謝成的腰間,一口下去,隻是扯碎了些衣服,弄的滿嘴羽絨毛,看來這頭喪屍並不怎麽聰明。第二頭喪屍倒是知曉些東西,一趴下,聞著味道就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麵。
一口下去,嘴巴用力合住,嘩的一下,皮肉破裂,鮮血噴濺在了這頭喪屍的臉上。
之後越來越多的喪屍出現在謝成的邊上,不斷啃咬著他的身軀,他的腦袋,他的手臂,他的大腿,他的手腳,他的內髒。直到許久之後,謝成原本壯碩的身軀,隻剩下了一副散落的骨架,還有一灘黑色肮髒的鮮血。
就在不遠處的一棟大樓上,二樓辦公室中一扇窗戶打開著,一道人影站在後麵,任由寒風灌入窗戶吹在自己身上。
剛才發生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陳淩鋒上車……謝成威脅陳淩鋒……爾後徐樂用鐵鍬拍中謝成的腦袋,讓他墜車。然後一直到現在,謝成的身軀被喪屍吃的隻剩下骨頭。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裏。
“徐樂,陳淩鋒,我一定要你們死!”
他齜牙咧嘴,滿臉恨意,轉過身離開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