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觀遠連參了邢昭雲五條罪狀。

前三條是口袋罪,說大也大,皇上一個不高興,砍了他腦袋也是。

可說小也小,皇上不以為然,罰個一季度月奉也是。

可這後兩條是掉腦袋誅九族的大罪。

隻是寫反詩這一條,竟然被邢昭雲化解,這小子還真有點狗屎運。

不過他手裏還有一張底牌,那就是祥瑞,昨天晚上,他已經命令家仆偷偷下藥,隻要那條破魚一死,皇上定然遷怒於邢昭雲,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不由他能抵賴。

邢昭雲,老夫一定要你的人頭落地。

“天家,這詩是否為反詩,暫且擱置,但臣保留看法。可邢道榮欺君罔上之罪,板上釘釘,不容抵賴。”

“哦?我又怎麽欺君罔上了?”邢昭雲反問。

“天家,所謂血祭之事,根本是子虛烏有的騙術,邢道榮假借血祭為借口,暗中屍位素餐,不做實事,這都多少天了,邢大人,是不是隻要你說時機不成熟,就能等一月,一季,一年?你等得了,天家的祥瑞等的了嗎?”

劉宏現在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兒:“邢昭雲,幾日前朕就問過你此事,你說不到時候血祭,如今過去不少日子了,這件事情準備得如何了?”

邢昭雲明白,這個昏君劉宏什麽都可以不關心,可以不關心天下,不關心百姓,不關心軍情,唯獨心愛的玩物不能不關心。

“臣本打算今日施法,可龍王布下大雨,天家,恐怕還需要推遲幾日。”

隻要能爭取到一點時間,那往後走的每一步都好說。

“哈!”張觀遠指著邢昭雲,“我就知道你是這個借口,天家,豈能容忍這跳梁小醜蒙騙,臣懇請天家將祥瑞帶到殿上,讓群臣看看,邢昭雲到底有沒有治療祥瑞的本事。”

劉宏見邢昭雲兩次推辭,心中不悅,亦說道:“邢道榮,既你有真本事,就不怕什麽時機不到,來人,去西苑將朕的祥瑞請來,邢道榮,你就在殿上施法,就算時機不到,總有作用不是?”

“天家……”

邢昭雲剛想再說什麽,劉宏一錘定音:“血祭之人亦在殿上,休要多言,就這樣辦。”

羽林衛來到西苑池塘,左找右找卻沒找到祥瑞,一問之下,才得知邢昭雲將祥瑞請到府上了,折騰了一通,這才連盆帶魚一起端上了大殿。

劉宏本在龍椅上安坐,見祥瑞來了,噌地站了起來,急不可耐地觀察,可隻看了一眼,就勃然大怒。

“邢道榮,這就是你說的有辦法?”

眾臣踮起腳尖往盆裏看,就見那尾祥瑞躺在盆底一動不動,隻有嘴巴不時開合,任誰看了,也知道這祥瑞是大限將至,活不久了。

張觀遠暗喜,心想肯定是那毒藥起了作用了,看魚奄奄一息的樣子,隨時都可能死去。

“天家!我說什麽來著,這邢道榮根本就是個江湖騙子,若這不是欺君罔上之罪,還有什麽是欺君罔上?”

“來人,來人,將罪臣邢道榮,罪臣蔡邕,罪女蔡琰,通通給我拉出去五馬分屍。”劉宏重重拍著龍椅,“就在殿外執行,朕要親眼看著他們死。”

“似這等欺君罔上,蓄意謀反之人,按律當誅九族!”張觀遠補充道。

剛才還搶人的大鴻臚和太常卿,此時又如同牆邊草般,趕緊縮了回去,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皇上遷怒於他們。

朱儁心中焦急,皇甫嵩不在,沒人商量,他怎麽做才能保下邢昭雲啊。

群臣心想。

原來那反詩隻是前菜,這才是重錘啊。

一旦這條魚死了,剛才那首流芳百世的詩,自然就能判成反詩。

張大人城府心機之深,真是恐怖啊。

這下邢昭雲不光腦袋不保,恐怕他的族人,也逃不過這一劫了。

邢昭雲深呼吸一口氣,他從來不做無準備的事兒。

這鳳尾魚算是好養的觀賞魚了,隻要解決兩點。

一點是水的含鹽量,這好解決,用幾包海鹽即可。

一點是溫度的控製,水溫如果不能保持在合適的溫度,鳳尾魚自然無精打采,不願活動。

有溫度計,就能準確控製溫度,要實在造不出來,那就隻能靠感覺了。

隻要能撐過這次早朝,那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天家,臣還沒有施展秘術,雖然時機不對,但臣也隻能一試了,若治不好這祥瑞,天家再治臣之罪不遲。”

“若治不好!”劉宏說道,“朕誅你九族。”

邢昭雲腦筋飛轉:“臣深通奇門遁甲,請天家派人準備這幾樣東西。”

“一個透明的琉璃盆,一個鐵盆,鐵盆中要放燒紅的木炭,多預備些,還要西苑池塘裏的淤泥一桶。最後,請給臣一把匕首,臣需要蔡邕的血。”

劉宏一一派人安排。

不多時,邢昭雲所要的東西都找了來。

他心想,我的鳳尾魚大哥,你千萬給點力,好好遊那麽幾下,至少讓我撐過朝會。

要真幫我這個忙,我以後再也不吃魚了。

邢昭雲命人將燒紅的木炭盆放置於最下層,在木炭上淺鋪淤泥,形成一道隔溫層,然後將琉璃盆放在淤泥上,最後這才將木盆裏的鳳尾魚,連同水一塊倒入琉璃盆裏。

他走到蔡邕麵前,小聲說道:“蔡大人,對不住了。”

“老夫雖然愚鈍,但分得清誰對我好。”蔡邕作揖,“邢大人,若能保全你自己,老夫的命隨你拿去。”

邢昭雲在蔡邕手背處輕輕劃了個口子,旋即將血抹在自己的臉上。

北方的水溫肯定達不到南方的水溫,但隻要加熱,總有一段時間,水溫是適合這鳳尾魚的。

隻要鳳尾魚遊動起來,就撤下“火爐”,等鳳尾魚不遊動了,再加熱,如此循環,怎麽也能撐一段時間。

在加熱的這段時間,邢昭雲裝模作樣地在殿裏亂竄,嘴裏絮絮叨叨。

“需要你,我是一隻魚,水裏的空氣,是你的小心眼和壞脾氣……”

大臣們也是第一次見奇門遁甲秘術,個個瞪大了眼睛。

雖然他們不知道這秘術到底是真是假,可邢昭雲這把式,這口訣卻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朱儁心想,來了,先生的秘術終於又來了。

上次先生能借到風,這一次一定能讓這祥瑞起死回生。

張觀遠卻暗笑。

邢昭雲,就算你真有本事,可這祥瑞吃了劇毒的毒藥,就算你是神仙,也救不下它!

——

“《觀山》由漢太常卿郭逢所題,太祖其詩如下:橫看成嶺側成峰……”——《詩集》“改自蘇軾《題西林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