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昭雲毫無意外地再一次名動京師。
一個剛剛過了二十歲生辰的年輕人,能當博士那都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就連之前公認的下一位博士祭酒,如今年滿四十,都算是最年輕的候選人,二十歲竟然有如此地位,不一般,真不一般啊。
最重要的是,他可沒有如袁紹曹操這般顯赫的家室,完完全全是靠自己上來的。
在這個舉孝廉,講門閥背景的時代,真真是頭一號人物。
邢昭雲心想,之前辦宴會收來的禮錢,五千人的月俸以及購買糧草,打造武器,訂購服裝被子等等,算下去一天就要花五十金,就是他費盡心思巧立名目撈錢,一萬金也隻夠半年所用的。
這還是沒打仗的情況,一打起來,一萬兩黃金也就夠用一個季度。
打仗真是燒錢,劉宏這昏君也不說發幾百萬的軍餉,不說金子,哪怕一百萬銀兩那也是十萬金啊,這是打算全讓我掏了啊?
不行,我還得撈一波。
他馬上說道:“諸位大人,今日天家封我為博士祭酒,邢昭雲何德何能擔任此位?明天我要舉辦一個謝恩宴,邀請滿朝文武都來,我們一起寫謝恩貼,感謝天家的厚恩,以彰顯我大漢雄威!”
“好好好!”劉宏點頭稱讚,“邢愛卿,既然你是博士祭酒,那麽就由你選三篇文章出來,朕重重有賞。這次研學會辦得好啊,讓朕對邢愛卿的認識又加深了,朕還有一些國事要處理,諸愛卿可繼續飲酒作樂,邢愛卿,你來,朕有些貼心的話要與你說……”
劉宏將邢昭雲帶到了西苑。
“邢愛卿,剛才研學會上,朕說征徭役之事,你可有印象?”
“天家,臣有印象。”
邢昭雲心想,這他娘的才過去多久,這要是也能忘了,那腦容量也太小了。
“不要拘謹。”劉宏說道,“朕召這些人來,是有個想法。朕要在這西苑,建一座高台,在朕的預想裏,這高台與浮雲相齊,朕到最高的樓層上,伸手就可以摘到雲彩,朕已經起了名字,就叫雲台。”
劉宏屏退了左右:“邢愛卿,在這件事情上,朕覺得你是知心人。朕計劃在這雲台中建造大池,青苔鋪麵,後宮的女子皆不著一絲遊泳,朕乘船遊**,選玉色朦朧者,共度雲雨,豈不快活?那些征夫陸陸續續上路了,不出一月,便可建造雲台!”
邢昭雲表麵上不動聲色,可在心中重重歎了口氣。
他本就知道曆史上的漢靈帝是個荒**無度,勞民傷財的皇帝。
可讓他著實沒想到的事情是,河北那邊朝廷大軍幾乎要斷糧了,眼瞅著就圍不住黃巾軍了,他這邊不愁糧餉的事情,征徭役竟然是為了要建造雲台,要搞個大池子玩什麽角色扮演。
要是把這遲遲不願意掏出來的錢換作軍餉送到前線,漢軍又何至於在廣宗與黃巾軍僵持那麽久。
感情劉宏不批複曹操的奏本,是想著大興土木。
耍吧,你再耍五年,大漢的天下就要拱手讓人了!
“那麽天家要臣做些什麽?”邢昭雲問道。
“朕見你在這方麵有獨到的見解,就由你替朕網羅天下絕色,並進行訓練,朕希望她們意識到,她們或是天上的仙子,或是海中的鮫人,或是良家的姑娘,亦或是風流的花魁……”
“臣明白了,沉浸其中。”邢昭雲心想,你玩得是真花。
“要不說你是朕的貼心人呢!”劉宏說道,“修建雲台的事情,朕由十常侍去辦。但你知道,他們終究是閹人,對於**,他們則一竅不通了。邢愛卿,你放膽去做,這事情不宜公開,朕自會暗中助力於你。”
“臣遵旨。”
劉宏非要親自送邢昭雲出西苑。
羽林衛們跟在兩人身後。
兩人走過一處小院時,院內傳來了辱罵聲,聲音尖銳,一聽便是太監:
“誒呦,你怎麽搞的,咱家就說不讓你碰,你偏要碰,這可是天家的心頭肉,來人,給我押下去,溺斃了她!咱家馬上去找左大人,天家要是發怒,咱們這些人都要掉腦袋!”
尖叫聲,打砸聲,哭喊聲齊發出來。
這太監剛走出門,就見劉宏站在院子裏,當即嚇了一跳,咯的一聲竟然抽了過去,是活生生被嚇死了。
押著一女人的宮女太監們隨後跟了出來,見到皇上趕忙跪倒在地,不斷磕頭喊道:“天家饒命,請天家饒命。”
門前的石板路上,霎那間是血紅一片。
一女子衣著淩亂,身上臉上滿是傷口,顯然是剛被打的。
“小鹿?”劉宏說道,“你怎麽在這裏!”
小鹿跪在地上,梨花帶雨淚水漣漣:“皇上,我聽姊妹說皇上在西苑養了一條祥瑞魚,天下罕見,我就來看看,我想逗逗這條祥瑞,趙公公非不讓,我們拉扯中不小心打碎了琉璃缸,這條祥瑞,這條祥瑞就摔死了。”
其餘人幾乎異口同聲喊道:“天家,不關我們的事兒,不是我們害死祥瑞的,我們日夜照料,一點不敢怠慢,是這小鹿,她非不聽勸阻,這才導致了災殃啊!”
“竟有這樣的事情!羽林衛,把他們帶下去斬了。”劉宏慍道。
羽林衛走上前來,幾乎提溜起了小鹿,便要帶到偏僻的地方就地正法。
劉宏罵道:“朕說的是她嗎?朕說的是這些太監宮女們!不過是死了一條爛魚而已,這有什麽哭喪的?竟然把朕心愛的小鹿打成這個模樣,是可忍孰不可忍?”
“羽林衛,把這些人都給朕砍了!把血洗幹淨,別髒了朕的西苑。”劉宏扶起了小鹿,“朕的親乖乖。”
“嚇死我了。”小鹿撅著嘴,“我還以為天家要殺了我呢。”
“朕哪裏舍得。”劉宏一把抱起了小鹿,旋即對邢昭雲說道,“邢愛卿,朕就不送你了,公孫瓚,護送邢大人出去,邢愛卿,記住朕對你的囑托。”
邢昭雲和公孫瓚同時回答道:“臣遵旨。”
羽林衛將太監宮女們拉了出去,尖叫聲此起披伏,但幾乎一瞬間消失。
顯然是人頭落地了。
邢昭雲走進了屋子裏,公孫瓚隨他進入。
兩人看到,那條邢昭雲千辛萬苦救回來的鳳尾魚,此時早就沒了氣息。
邢昭雲將鳳尾魚拿了起來,捧在手心。
良久,他說道:“因為這一條魚,差點死了很多人。”
公孫瓚說道:“天家喜歡它的時候,它的命能抵很多人的命,天家不喜歡它的時候,它的命也能抵很多人的命。先生,我想這不是我要的,我決定離開了,我會找個機會遠離朝堂,回到幽州去。我勸先生也遠離這裏為好。”
邢昭雲隻是笑了笑:“你回去之前,就跟著我吧,就說是我要的你,天家會同意的。”
“多謝先生,公孫瓚一定日夜向您學習。”
邢昭雲隨手將祥瑞扔到草叢裏。
一切像是個笑話。
漢天下的祥瑞其實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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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裸遊館千間,采綠苔而被階,引渠水以繞砌,周流澄澈。乘船以遊漾,使宮人乘之,選玉色輕體者,以執篙楫,搖漾於渠中。”——《漢書》(改自晉朝王嘉《拾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