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於夫羅率軍進駐馮翊郡後,與長安城的漢軍成掎角之勢,隔河相望,攻守互助,以防備馬騰。

馬騰聞訊,已知西涼軍不可能全據關中,但又不想回到又窮又荒涼的西涼,思慮再三後,遣使來長安講和,提議雙方按照目前各自占據的地盤,劃地而治,互不侵犯。

馬謖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這個提議,並重申了關中和西涼都是大漢不可分割的領土,嚴厲譴責了西涼軍的造反行為。並正告馬騰,早日放下武器向朝廷投誠,才是唯一出路,朝廷會念在他是伏波將軍馬援後人的份上,厚待於他。

與此同時,曹操、蔡邕也先後寫信給馬騰,陳述利害關係,勸說馬騰放棄部隊,入朝為官。

馬騰一度猶豫難決,但迫於不想背負反賊名頭的壓力,最終答應帶著家小前往許昌。曹操上表封馬騰為衛尉,封其子馬超為偏將軍,代替馬騰統領部隊,仍屯於扶風郡。

至此,關中局勢暫時緩和下來。

但這並不是馬謖想要看到的局麵,無論西涼軍還是南匈奴軍,在關中擁兵自重,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尤其是馬超那個二愣子,說造反就造反,什麽道義,什麽後果全都不管不顧。和這樣的狠人做鄰居,馬謖豈能安睡?

考慮到這一點,表麵上,馬謖表露出願意維持當前局麵的態度;暗地裏,已經派人攜帶書信,快馬加鞭前往冀州求援。

這個類似於“三英戰馬超”般的後手,是馬謖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

冀州,平原郡,相府。

平原相劉備與關羽、張飛列席就坐,共商大事。

劉備很憂慮,非常憂慮。一憂哥仨的前程,一憂自身的安危。

此時已是初平二年,劉備已經投靠了老大哥公孫瓚數年時間,眼下不但是公孫瓚的別部司馬,更是身居一郡之長。

這本是好事,但劉備卻開心不起來,意氣風發之餘,時常抱膝長歎。

平原郡位於冀州南端,東接青州,南臨黃河、兗州;地雖肥沃富庶,卻無甚騰挪空間。西北麵是袁紹,東北麵是公孫瓚,西麵是百萬黑山軍,南麵是曹操,東南麵是青州百萬黃巾。

這周圍每一個諸侯或勢力,都是現階段的劉備惹不起的存在。

再加上公孫瓚正和袁紹在爭奪冀州,劉備身為公孫瓚部屬,正奉命和公孫瓚的得力幹將,時任青州刺史的田楷一起,跟隨公孫瓚與袁紹爭奪冀州及整個北方地區,隔三岔五的,就會與袁紹開戰一場。

這樣的處境,讓劉備時時刻刻繃緊了神經,唯恐哪天醒來,平原郡就被袁紹幾十萬大軍給包圍了。

劉備是不甘於人下的,就像他當初勸說關羽張飛與他結拜時說的那樣,大丈夫豈能鬱鬱久居人之下?因此劉備一邊羨慕的看著各路諸侯長袖善舞,一邊暗暗思考出路。

可他又能往哪裏發展呢?

西北方有黑山軍在作亂,北麵的冀州和幽州都有主人,青州聚集了百萬黃巾軍,南麵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東麵是大海……

無處可去!

劉備歎了口氣,望著同樣一臉糾結的關羽和張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此前,公孫瓚率步騎兩萬人在平原大破青州黃巾,斬首三萬餘。青州黃巾軍棄輜重,奔走渡河。公孫瓚等他們過到一半時出擊,再次大敗黃巾軍,死者數萬,俘虜七萬餘人,車甲財物無數。經此一役,公孫瓚威名大震,開始逐鹿北方大地。

劉備正是在跟隨公孫瓚的過程中,屢獲戰功,才讓他有機會出任平原縣的縣令。並隨著公孫瓚在北方慢慢強大,由平原縣令上升為平原相。

當了平原相就要統管一方,這對劉備而言是小菜一碟,當初劉備就曾經在安喜當過縣尉,在下密當過縣丞,在高唐當過縣尉縣令。這些經曆讓劉備懂得如何治理一個地方,同時也開闊一些眼界,懂得了想要在亂世爭雄,就需要一塊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才可以大展拳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寄人籬下,受人差遣。

當然,在沒有明確的落腳地之前,劉備對這個平原相還是很上心的。對外,他抵禦袁紹和賊寇入侵,保護郡內百姓安寧;對內,他則靠著仁義拉攏人心。

劉備極為樂善好施,整個平原縣即使不是身為士人的普通百姓,都可與他同席而坐,同簋而食,不會有所輕慢揀擇。

這讓他這個平原相深得當地老百姓的喜愛和推崇。

隨著劉備的仁義之名在平原郡越來越響亮,影響力越來越大,就讓平原當地大族劉平產生了怨恨。

劉平乃是漢室宗親,其家族在平原是世家大族,以前平原郡都是他說了算,同郡青年才俊都會去投靠他。現在劉備來了,一切都出現了變化,劉備是郡長官,又特別有英雄氣概,仁義無雙還沒有官架子,這讓同郡的豪傑紛紛依附。

因為幾年前那場轟轟烈烈黃巾之亂徹底動搖了大漢朝廷的統治根基,各地郡縣、宗族,紛紛各自組成武裝力量以自保。劉平正是依靠宗族的影響力在同郡吸收英雄豪傑,壯大自己的勢力。

本來,如果劉備不來平原郡或者劉備不這麽優秀的話,附近的豪傑都會依附於劉平。

現在,劉備來了,不但英雄豪傑紛紛前去投靠,當地老百姓也都非常信賴劉備,一時間劉備成了整個平原最耀眼的人。

劉平眼見自己的影響力被劉備取代,心裏開始記恨劉備,於是開始招募刺客去刺殺劉備。

刺客接受了劉平的賞金,開始謀劃刺殺劉備。

刺客以投奔的名義來到相府,劉備很真誠的接待了他,並在不知曉他是刺客的前提下,一起吃飯,一起聊天,至誠至仁,沒有絲毫官架子。這讓刺客很感動,於是便和盤托出了自己受人指使計劃擊殺劉備的事情,然後就自殺了。

劉備得知真相後後怕不已,心下更是憂慮,深覺平原郡不是久留之地,於是就有了開頭那一幕,和關羽、張飛商議對策。

除掉劉平沒有任何意義,還會得到一個同宗相殘的惡名。

而且,平原郡終究都是別人的地盤,劉備無心在此久留,所以,在得知劉平對自己有殺心後,劉備並未選擇報複,而是選擇以德報怨。

反正都已經打算走了,就不得罪這個地頭蛇了。

想著,劉備又歎了口氣。公孫瓚和袁紹都是老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管傷了哪個,都不可能便宜了他劉備。

所以,必須得走,越早越好!

沉默許久,張飛忍不住說道:“大哥,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天底下那麽大……咱們都可去得,何必留在這平原郡受氣!”

關羽在一旁附和道:“大哥,我聽聞北海太守孔融正被青州黃巾圍攻,我們不如去投奔青州吧?”

“投奔青州……唉!”劉備繼續歎氣。

青州遭受黃巾霍亂已久,民不聊生,地廣人稀,這種地方去了也沒什麽意義啊。

如果治下沒有百姓,一切將無從談起。

不過,如果實在沒法子了,去青州也不失為最後的出路。

張飛似乎也意識到去青州不是什麽好主意,拍著桌子嚷道:“大哥,以俺之見,不如將那劉平一矛刺死,管他是什麽皇室宗親!”

“三弟,那你就去殺啊,二哥又沒攔你……”關羽在一旁默默補刀。

“可大哥不讓殺啊……嘿,可急死俺了!”張飛憋屈地說道。

劉備猛地皺起眉頭來,他生氣地說道:“三弟,又說胡話!隻知道打打殺殺,豈能成大事?”

“那劉平不過是一個區區小人,不足為道,殺他隻會汙穢你我兄弟的威名,為兄豈能做此無益之舉?”

“為今之計,當先想出路啊……”

張飛低下頭去,“大哥,俺知道啦。”

關羽蹙眉問道:“可是大哥,我們能去哪裏?難道真要去青州嗎……”

“實在沒有法子,也隻有往投青州了。”劉備無奈地說道。

哥仨正一籌莫展,忽見簡雍帶著一個**從門外快步而來,“玄德,北海太守孔融差人來了。”

那**拱手道:“太史慈見過玄德公,我奉孔北海之命,特來相請玄德公發兵青州,解北海之圍!”

“這……”

太巧了!大哥剛說想去青州,就有人來相請,張飛瞪圓了雙眼,許久都說不出後半句話來。

劉備拍案而起,喜道:“孔北海居然知道世間有我劉備,好!好!雲長翼德,速速點起兵馬,往助孔北海!”

“玄德,不忙,還有一事。”簡雍攔住劉備,從懷裏摸出一束錦絹。

“這是?”劉備一臉疑惑的接過來。

“此乃司隸校尉蔡邕之子,陸渾候馬謖之信。”

“是義誅董卓的馬謖?”

“正是!”

劉備點點頭,展開錦絹。

【謖久聞玄德公厚義仁德,急公好義之名,曾常聽人說“平生不見劉玄德,便稱英雄也枉然”,恨不能一見,今家父持節坐守關中,虎狼在側,危若累卵,常盼英雄相助,還望玄德公千裏來援……家父已上書陛下,請封玄德紅為京兆尹,若可平定三輔之地,家父願以司隸校尉相讓,更願在陛下……司空曹操麵前,保舉玄德公為涼州刺史。屆時,玄德公坐有八百裏秦川、千裏涼州,大事何愁不成?】

“京兆尹……涼州刺史……”劉備喃喃自語說著,將書信遞給關羽,關羽看過之後,又遞給了張飛。

二人俱是大喜,“大哥,既有蔡公之子來信,不如立即前往關中吧?此去關中,哪怕失敗了,也比困坐此間要強得多!”

“二哥說得對呀,大哥!”

“好!”劉備猛地一拍手,“就去長安!”

聞言,簡雍連忙提醒,“玄德,那北海之事何如?”

劉備一拍額頭,“你不說倒是忘了,如此,先救北海,再去長安!”

“雲長翼得,整軍,出發!”

“好嘞大哥!”

張飛,關羽一拱手,興衝衝出去調兵遣將。

哥仨與太史慈領著五千兵馬,殺奔青州北海。

……

與此同時,長安城,司隸校尉府,後院。

馬謖背著手,手裏拿著一根戒尺,正在監督劉豹背誦《禮記·曲禮》。

雖然馬謖今年才十一歲,還是個小孩子,外形卻與大人無異,人高馬大,一臉嚴肅,頗有當老師的威嚴。

不過這會他的臉色非常差。

他憤怒的是,劉豹這家夥絲毫不顧及男女大防,儒家禮儀,又又又去偷看他阿姐洗澡了。

這如何能忍?!

自秦漢以來,出於保護女子貞潔,保持男女之間必要的社交距離的原因,製定了許多規則,這些規則被寫在《禮記·曲禮》中,稱之為“男女之大防”,並被以儒治國的大漢奉為圭臬。

“男女之大防”隨即成為兩漢以來的男女行為準繩。這“大防”規矩繁多,簡單來說主要歸納為八條。

“一、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

這裏要求的是男女(指某一方超過十六歲以上),不要混雜坐在一起,不要共用一個衣架,不可共用一塊毛巾和梳子,不可親手相互遞交物品。

“二、嫂叔不通問,這個規矩是指嫂嫂和小叔子見麵,弟媳和哥哥見麵不能相互打招呼。”

“三、諸母不漱裳。”

“四、外言不入於梱,內言不出於梱。”

“五、女子許嫁,纓,非有大故,不入其門。”

“六、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

“七、取妻不取同姓,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

“八、寡婦之子,非有見焉,弗與為友。”

自從劉豹選擇當他小弟那一刻起,馬謖就以這樣的標準要求前者嚴格遵守,沒想到劉豹居然如此明目張膽,去偷看蔡琰洗澡,絲毫不把他這個老師的教誨放在眼裏!

得虧劉豹沒看到什麽,否則馬謖感覺自己會弄死他。

但即使沒看到,馬謖說不得要上演一場“痛毆劉豹”場景了。

蔡府內院。

蔡琰早已躲回了房裏,扒著門縫氣憤的地看向院子裏。

劉豹雙手被吊縛在一顆歪脖子大樹的樹幹上,雙腳離地半尺,來回晃悠著身體,一臉驚恐地瞅著麵前這個怒火中燒的馬謖。對於這個“男女之大防”,他有話要說。

“謖,你聽我解釋啊。”

馬謖操著戒尺,一邊抽打著手心,發出“啪,啪,啪”有節奏的聲響,壓迫力十足。

馬謖倒也沒急著打劉豹,點了點頭,“好,我聽你解釋!”

“嚴格來說,我並未違反規則!”劉豹立即將“男女大防”八準則背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