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熒惑守心
左慈與於吉傳道的宮觀取名天師宮,有些會讓人誤以為是天師道,這也是二人故意為之,就道教而言,當時道教根基淺薄,一是太平道,二是天師道,都是起源於春秋戰國的道派學說。
張角與於吉早年便有交集,於吉在琅琊宮傳道時就是用《太平清綱領》,到了張角那裏就變成了《太平經》,實際上本質上沒區別,可張角掀起黃巾起義,太平道也成了外人眼中的邪魔歪道。
雖然郭嘉入主益州,麾下士兵和不少百姓都信奉太平道,可若二人公然立派太平道,郭嘉必定不會答應,這也是為什麽郭嘉將黃巾軍改名為太平軍的原因,頂著黃巾軍的名義,是天下公論的反賊,改頭換麵成為太平軍,則是一股新的勢力,起初依舊是反賊,但至少是與黃巾隔斷了名義上的聯係,黃巾軍以前的所作所為,郭嘉肯定不願背黑鍋。
而有心向道的人則會投向天師道,這本是漢中張魯宣揚五鬥米教的利好,但在萌芽之時便被郭嘉扼殺,如今左慈於吉立教傳道,用一座宮觀的名號便能讓人誤以為是天師道,實際上他們傳道的教義還是《太平清綱領》或者說是《太平經》,典型的掛羊頭賣狗肉。
宮觀內格局簡約,一派寧靜祥和。
儒家修身,佛家修心,法家治人,道家治世。其實每個學派能夠興起,從本質上是好的,隻是發展學派的組織用之不當或以公謀私,導致了學派的衰落或世人詬病。
郭嘉每日兢兢業業,有時也忙裏偷閑,除了與嬌妻美妾談情說愛,還喜歡偶爾聽人講學論道,擺出虛心的態度聽講,對與錯他自己來判斷,總歸是有裨益的。
甄薑帶著妹妹們由於吉帶領下參觀道觀,做一些祈願祈福的法事,郭嘉則在天師宮正堂中聆聽左慈講道。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聽了大半日左慈的講道,郭嘉聽進去多少不好說,但在日落前,他倒是打起精神給左慈行了一禮,以示謝過講道。
“小太公莫不如多留幾日,也嚐嚐貧道這裏的齋菜。”左慈想要挽留郭嘉幾日。
郭嘉卻推辭道:“不了,秋收剛過,政事繁多,我這也是難得給自己放幾天假來遊山玩水,嗬嗬,對了,左老道,以前你在潁川教導孩童武藝,今後,一如既往,如何?”
左慈淡淡一笑,點頭答應下來,道門本就講究身心同修,強身健體是必修功課,幫郭嘉教導一些孩子武藝,左慈不覺得是什麽大事,他平日教導徒眾,多些孩子沒什麽不同。
轉身打算下山離去,郭嘉玩笑道:“我事先聲明啊,你可別把那些我送來的孩子從小就灌輸修道的理念,我不強求他們走哪條路,你也別拐外抹角給自己增加徒子徒孫。”
哭笑不得的左慈送著郭嘉朝外走,說:“小太公隻允許貧道每年最多隻能收徒五十人,貧道也隻能精挑細選啊。”
早在外麵等候的甄薑與兩位妹妹瞧見郭嘉與左慈出來後,甄薑先給左慈和於吉以及一眾道徒行了禮,拜別道:“多謝幾位道長款待,他日若有暇,必定再來拜訪。”
左慈於吉含笑回禮,目送郭嘉一行人下山離去。
站在天師宮門外,俯視郭嘉下山的背影,左慈忽然正色道:“小太公,終究還是小太公的命。”
聞言神情肅穆的於吉抬頭望天,紅霞映照的天邊,嬌豔似火。
“數年前,天生異象,熒惑守心,我本以為是董卓竊據龍庭,卻沒想到妖星現世,心星重創,帝庭危亡,董卓,命不久矣,妖星卻依舊璀璨,看來,當年我看錯了,真正的妖星,竟然是……”
“妖星現世,司天下人臣之過,主兵亂憂患,死喪妖孽。小太公命數無常,或許日後還有轉機,早年龍氣便流向西南,入益州時,小太公已有隱龍之勢,從荊州歸來後,龍象散去,龍氣卻依舊縈繞西南之地,小太公若無帝王之命,要麽身後子孫有潛龍,要麽,益州,有篡逆天命之人蟄伏。”郭嘉的命數是左慈心中永恒難解的問題,從郭嘉幼年看過他麵相後斷言是薑太公轉世後,到如今,郭嘉一起一伏,命數似乎又回到了原點,隻不過比早年時左慈認定郭嘉是早卒之命要更長壽罷了。
於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皺眉地說道:“甄夫人是小太公正妻,可她命中富貴,卻無孕育潛龍之命,莫非,小太公身邊真有篡命之人?倘若真如此,我等還需警示小太公才是。”
揚起笑容,左慈微笑搖頭道:“天機不可泄露,小太公也不會信你我所言,道破天機隻會令小太公疑神疑鬼,毫無益處,道法自然,且看日後天命所歸,究竟何人能主宰乾坤,君臨天下。”
回到成都後郭嘉開始著手準備來年春試,這是他推行科舉製的第二次科考,會有多少人來應試,他不是很樂觀,不過準備工作容不得馬虎大意。
秋收之後,收繳稅糧後經過統計,雖然郭嘉降低了稅賦,可實際上這一年收上來的糧稅比去年還高了一成,原因是以前私藏的農戶編入在籍人口,不再被地方豪族剝削,勞動成果也並沒有被地方豪族收繳,而且追隨郭嘉太平軍南下益州的百姓們也令這一年的農戶增多,收入自然要比以前豐實。
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麵,百姓比以前收入成倍增多,官府的收入也並沒有一落千丈,能與以往持平並且略有增長,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如今益州在籍人口超過五百萬,而且還不斷有外來人口來益州避難,不但提供了生產力,還有北方先進的技術與人才。
在變法改革的初期,能有一個不錯的開局,郭嘉深感欣喜,強兵足食才能令他的統治更加穩固,也是對外擴張的基礎所在。
百家學堂已經建成,秋收之後,百姓們發現自己的收入增多,不但自給自足,還有餘糧,一些生活壓力不重,能夠輕鬆麵對未來的百姓們則喜得樂見家中孩子前去百家學堂求學,謀求將來能夠出人頭地,因為在益州想做官,靠的就是才學,不需要有人舉薦,每年春試就是最好的舞台。
蔡邕作為百家學堂中名氣最大的人物起了很好的模範帶頭作用,一些流亡北士不願給郭嘉效力,但也不願下地勞作,眼見蔡邕在百家學堂傳道授業,於是也去應征學堂講師,才學合格者,都能得到益州府支付的俸祿,盡管名義上他們不是官員。
百家學堂隻是一個起點,郭嘉不指望數年之內能夠從中收到回報,教育本來就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非一朝一夕能夠有成果,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隻有日積月累的工作才能漸漸有成效。
自從去年冬天郭嘉肅清太平軍內部後接連鎮壓各地叛亂,新的一年裏可謂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相較去年冬天派官員去上任時引起益州官場地震後,一月內有四十餘起叛亂發生,這一年中,隻有不到五次的小規模叛亂發生,造成的破壞也十分有限,而現在,郭嘉不會對任何原先的益州士族豪族手下留情,因為他已經是百姓擁戴,名副其實的益州統治者,百姓再愚昧,再沒文化,勞苦一年後,手中糧食是多是少,官吏有沒有欺壓他們,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實,不需要大是大非來論斷,人心都是肉長的,冷暖好壞,心知肚明。
春天的腳步臨近時,益州府再一次迎來了各地士子的光臨。
上一次的科考是在前年冬天,那時郭嘉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需要迅速提拔一批官吏撤換益州士族官員,第二次科考在時隔一年多以後的春天,將來也都會在這個季節進行,一年之計在於春嘛。
因為有了上一次科考的效應,各地才士也都明白了郭嘉的用意,不是想用才學羞辱士子,而是用科考的方式選拔官吏,這種方式猶如大浪淘沙,淹沒在泥沙中的金子能不能發光發亮,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同時進行的還有一場武舉,郭嘉從親衛中派出十名武藝中上的子弟為一組考官,共派出百組考官,能夠勝一場者,直接任命伍長,能夠連勝三場者,直接任命什長,連勝五場者,任命百夫長,連勝七場者,任命為小都統,連勝九場者,任命大都統,若是能完勝十場,郭嘉再考考兵法,若能過關,則可為軍中正偏將,統領三千士兵。
春天萬物複蘇,大地回暖,郭嘉在府中看著兒子郭燁練字,自己卻端著茶悠然品茗。
今年參加科考的才士比上一次少了些,但也不少,有近七百人,閱卷工作已經接近尾聲,郭嘉在等著戲誌才他們的回複。
秦宓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入堂中,給郭嘉行了一禮後說道:“主公,今年科考才華特別出眾者並不多,不過有兩人倒是文采斐然,才華橫溢。”
郭嘉放下茶杯,笑道:“能讓子勑用才華橫溢形容的人,恐怕並不多,他們叫什麽?”
“法正,黃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