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心不足

函穀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是東去洛陽,西達長安的咽喉,素有“天開函穀壯關中,萬穀驚塵向北空”、“**高聳大河旁,自古函穀一戰場”之說,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用來形容函穀關再恰當不過,但是這也僅僅是比喻函穀關地勢險要,並不可能真正達到一人坐鎮,萬人難撼的效果。

坐鎮函穀關的張遼鎧甲穿戴整齊,軍營大帳之中,他麵無表情地來回踱步,帳內那些校尉偏將一言不發,表情肅然。

氣氛十分壓抑。

負手來回踱步的張遼雖然沒有‘露’出恐慌之‘色’,但內心絕不平靜。

在他得到有大批兵馬進駐洛陽時,他第一個念頭是不信,第二個念頭是有梟雄想要占據司州,第三個念頭則立即派人去打探虛實。

軍情不容兒戲,毫厘之差,千裏之別。

必須‘弄’清楚到底洛陽有沒有軍隊進駐,如果有,那麽是誰的軍隊,意圖何在?

是占洛陽,還是屯兵洛陽意‘玉’攻打關中。

張遼思來想去,認為隻有曹‘操’有可能重新占據洛陽,因為洛陽畢竟是大漢東都,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或許是天子執意要還都洛陽呢?

至於劉表和袁紹,張遼認為可能‘性’很低,荊州北部南陽郡如今有張繡,張繡缺糧,受劉表接濟度日,可本質上並不是劉表的屬下,所以張繡在南陽擋路,劉表北進洛陽就有阻礙。

袁紹更不用說了,大本營在河北,突然派軍隊來河南的洛陽,戰線太長,首尾難顧,要占一個洛陽,毫無用處,除非連著關西一同拿下,就可以俯視夾擊中原。

可公孫瓚說到底還沒死啊,張遼覺得袁紹不可能兩線作戰。

絞盡腦汁在揣測洛陽的敵情,張遼不論如何鎮定,心中還是稍有焦躁。

函穀關之重,是郭嘉整個關西戰略的基礎

沒有函穀關,郭嘉別說對付韓遂馬騰,日後統一西北,甚至連長安都待不下去。

也許張遼從前追隨郭嘉除了義氣豪情,還有已經亡故的兩位義弟的緣故,但郭嘉對他的知遇之恩,器重之情,令他深受感動。

漢中對益州,函穀關對關中,都是有著決定‘性’的戰略要地,郭嘉都將這份重任‘交’給了張遼,足以說明郭嘉信任張遼,並且篤信不疑地認為張遼有能力擔此大任。

無論如何,函穀關不能有失,哪怕絲毫可趁之機都不能給任何敵人。

“報”

終於,等待的時光過去了。

派出去的斥候騎兵全部返回,一一進入大帳稟報軍情。

“洛陽中確實有軍隊入駐,不過是兩路人馬,一路為袁紹,一路為曹‘操’,觀其規模,不下二十萬糧草輜重等等物資現如今正陸續送入洛陽之中。”

帳下單膝跪地抱拳稟報敵情的斥候兵仍舊沒有起身,張遼站在帥位後,還未分析局勢,先又下了令。

“再探,盡所其能地將洛陽中兵力兵種,主帥戰將軍師等等情報打探清楚”

別的先不管,至少張遼要做好萬全準備。

斥候兵得令後轉身大步離去。

大帳內仿佛針落可聞,一個個校尉偏將麵麵相覷,喘氣都沉重了幾分。

二十萬

袁紹和曹‘操’一起入駐洛陽,超過二十萬兵馬

這意味著什麽?

這絕不是占據洛陽,一山難容二虎,一個洛陽,怎可能有兩位梟雄一同進駐?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

兩家合兵,揮軍關中

“將軍,趁著袁紹和曹‘操’剛入洛陽準備不周,不如我等攻其無備從後斷其糧草,而後據守函穀關。”

有人建議先打。

袁紹曹‘操’現在即便帶著軍隊進入了洛陽,但是糧草輜重不可能一步到位,繞過洛陽去斷對方糧草,哪怕消耗一些,都是有利的。

張遼卻抬手搖頭,否決了這個建議。

“若我先攻,則給了對方口實,戰與不戰,不是我等能夠決定的,即刻發急報去長安,聽憑主公決斷。”

假如袁紹曹‘操’今天就來打,戰端一開,張遼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指揮作戰。

可他在進函穀關時得到的命令和他在漢中時一樣,都是據守不失。

洛陽不是郭嘉的屬地。

洛陽誰都可以去占領。

盡管袁紹和曹‘操’入駐洛陽擺出一副揮軍西進的態勢,可說到底,對方沒有還沒有攻打關中。

郭嘉,曹‘操’,袁紹,都是漢臣。

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戰爭,不能輕易開啟。

還有一個理由是張遼顧忌所在。

洛陽有不下二十萬的兵馬,而他隻有區區三萬。

整個關中也隻有郭嘉八萬兵馬。

軍事力量對比是懸殊的,如何應對都必須‘交’由郭嘉來做決定。

是攻是守還是退?

若攻,函穀關的三萬兵馬出關就等同拋棄了地利。

若守,張遼就不能出戰。

若退,張遼就更不能出戰,否則撤的慢,就成了孤軍,兵馬折損會是一員主帥的失誤。

長安,郭府

後院涼亭之中,*光明媚。

安置回歸關中百姓,恢複生息的政務都已安排妥當,就等各地官員落實執行下去,郭嘉偷得浮生半日閑,饒有興致與蔡琰郭燁玩起了跳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不對,不對,燁兒,你該這麽走,看著啊。”

裝扮秀雅的蔡琰捏起郭燁麵前的棋子就開始一點一點地移動,不但使得棋子前進了大半,還堵住了郭嘉棋子前進的道路,一舉兩得。

做完這些,蔡琰朝郭嘉揚眉一笑,似乎想要看他鬱悶之‘色’。

郭燁卻不樂意地哼道:“孩兒知道娘聰明,孩兒走五次,娘都要指揮三次,不玩了。”

哈哈哈

郭嘉麵帶揶揄之‘色’地盯著蔡琰,看她尷尬的表情,心中十分痛快。

偷‘雞’不成蝕把米,作繭自縛啊。

“害人之心不可有啊,天理循環終有報。”

郭嘉雖然一顆棋子被堵住了,但是還有很多棋子可以移動,輕輕鬆鬆地走了一步棋,反戈一擊,堵住了蔡琰打算移動棋子的道路。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郭燁,蔡琰回頭一瞧棋盤,咬牙瞪了郭嘉一眼,剛要走棋時,下人走了過來。

“徐大人說有要事求見,已在前廳等候。”

不知怎麽的,郭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逐漸消失。

徐庶求見不是稀罕事。

可郭嘉心裏就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正事要緊,夫君還是趕緊過去看看吧,別讓元直兄久等。”

蔡琰將棋子一顆一顆收起,而後朝郭燁說道:“燁兒,隨娘去書房,考考你這一年來的學問長進。”

郭燁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興致不高。

見他這幅模樣,蔡琰‘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悵然地說道:“你要是有瑾兒一半喜歡讀書,就好了。”

鼓著腮幫悶悶不樂,郭燁不對詩書反感,隻是提不起興致,先生教,他就用心學,卻絕對不會鑽到書本裏達到忘我的境界。

母子二人一同離去,郭嘉也稍微整理了儀容後來到府中前廳,這裏一般是他與謀士們議事的地方。

剛一走入堂內,郭嘉覺得自己的預感得到了應驗。

不光是徐庶在,法正和龐統兩位謀士也在。

長安內的武將,甘寧,許褚,典韋,高順,悉數到場。

各個麵‘色’凝重,見到郭嘉來到後‘玉’言又止,但是互相望了望,還是決定讓徐庶來跟郭嘉說。

郭嘉走到主位上坐下,神情平靜。

幾經生死,險象環生,郭嘉什麽場麵都見識過了。

現在。

就算天塌下來。

他也敢頂著

“說吧,何事?”

郭嘉有了心理準備,從容不迫。

鎮定的徐庶拱手道:“主公,張遼發來急報,袁紹和曹‘操’近日引軍入駐洛陽,兵馬恐怕不下二十萬。”

郭嘉聽罷後若有所思,方寸不‘亂’,處變不驚。

眾人看到郭嘉的神‘色’,頓時也都受到感染,躁動複雜的心情緩緩平和下來。

這裏麵龐統是新晉謀士,對郭嘉如今這份氣度由衷佩服。

這樣的人主,才能駕馭天下豪傑,才能折服天下梟雄。

郭嘉想到的不光是洛陽的二十萬兵馬,他在琢磨這件事情背後隱藏的信息。

“袁本初與曹孟德合兵入洛陽,這必定是曹孟德的功勞,袁本初坐擁河北四州,手握兵馬四十萬,天下諸侯當中,袁本初聲勢滔天,他要來伐我,根本不會理會曹孟德,也不會請曹孟德發兵來助。曹孟德好算計,想要讓我與袁本初鬥個你死我活,他卻坐山觀虎鬥。嗬嗬,袁紹手下的謀士都是豬狗嗎?曹孟德把劉備玩得城池丟了,妻子丟了,眼下還寄人籬下給呂布當看‘門’狗,曹‘操’如今故技重施,袁紹的謀士們難道看不出來嗎?如果他們看出來了,袁紹一意孤行,這樣的庸主,還有什麽值得效勞的”

郭嘉聲‘色’俱厲,一半是宣泄,一半是怒火。

他料想過袁紹來伐他,幾率隻有兩成。

曹‘操’來伐他,幾率不到四成。

劉表來伐他,幾率不到一成。

馬騰韓遂來伐他,幾率不到三成。

像現在袁紹和曹‘操’一起來伐他,郭嘉想都沒想過。

諸侯之間除了遏製對手,發展自己才是根本,袁紹現在要做的是剿滅公孫瓚,而後逐步南下,如今卻獅子大開口,想要西北。

人心不足蛇吞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