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潰不成軍
夏侯惇大言不慚說給他三萬兵馬便能攻克武關,夏侯淵雖然不敢質疑,卻目露憂色地轉身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營寨。
若是眼下的兵馬,三萬兵馬未必能攻下武關,就算五萬傾巢而出,能不能拿下武關,都是未知之數。
帶著幾許擔憂,夏侯淵與夏侯惇一同返回營帳內休息。
天幕昏暗,夜朗星稀。
曹軍營寨一片寂靜,守夜巡邏的將士按部就班。
武關東麵城門在黑暗的深夜中悄然無聲地打開,拱形洞門中不斷湧出手持長刀的將士,出城後分成數股,從不同方向朝著曹軍大營而去。
數支部隊猶如蜿蜒前行的毒蛇,在黑暗中逼近獵物。
寂靜無聲的曹軍營帳在瞬間沸騰。
歇斯底裏的慘叫聲與喊殺聲響徹雲霄。
睡夢中的夏侯惇與夏侯淵在驚變初時便驚醒而起,手忙腳亂地穿上鎧甲後拿上佩刀,直接衝出帥帳。
映入眼簾的景象是營寨內的曹兵抱頭鼠竄,仿佛四麵八方都有敵人存在,根本分不清究竟敵人從何而來。
“元讓兄,哎呀,壞事了!主公給我等的兵馬簡直不堪一擊啊。如今這些兵都不聽號令隻知逃命,這可如何是好?”
夏侯淵鎧甲都沒穿整齊,頭盔都是歪的,一臉焦急,既咬牙切齒,又恨鐵不成鋼。
夏侯惇麵無血色,這亂成一鍋粥毫無章法的軍隊,很難想象是曹艸的軍隊。
戰場最忌諱不聽號令,為將者若令不行禁不止,豈不是形同無物?將軍也隻是形同虛設
。
拳頭捏得錚錚作響,夏侯惇與夏侯淵身邊隻有數百親衛還鎮定不亂,追隨在他們身邊以護周全。
古時候時常有一條軍法就是將軍戰死,親衛全部陪葬,因此親衛之間通常都互相監督,在保護將軍的時候,不能有絲毫懈怠,同時也提防著親衛中有人對將軍不利。
“看樣子應該是郭嘉的兵馬。”
從方向來判斷,營寨西麵最亂,幾乎可以認定敵軍是從西而來。
若是從東而來,那麽最大可能就是張繡或劉表。
營中化作鳥散的曹兵隨處可見,亂軍叢中,手持長刀的敵軍麵露猙獰呼呼喝喝著收割人命。
西麵武關之上,戰鼓齊擂,聲震四方。
轟隆的戰鼓聲仿佛要氣吞天地,給曹兵帶來的心理壓力與衝擊難以想象,令他們的心靈不堪負重,崩潰在即。
混亂之中,有眼尖的敵軍發現了帥帳外的夏侯惇與夏侯淵,殺紅了眼的敵軍無所畏懼般一衝而上。
長刀揚起,伴著怒吼,敵軍想要一刀砍下夏侯惇的腦袋。
夏侯惇身後的親衛持刀合圍,想要護衛住夏侯惇,卻不料夏侯惇搶先一步,沉重地腳步踏過,身子前傾,佩刀橫擺,整個人一落一起,鮮血如瀑在他身後飛起,那不知死活妄圖一戰成名的敵軍身首異處,前衝的身體已經沒有了腦袋,卻還跑了幾步才摔倒在地。
地上血流成河,夏侯惇持刀轉身,俯視定睛一瞧,沉悶地爆喝一聲。
“呀啊……錦帆軍!!!”
地上那無頭屍體輕甲肩上,一支蒼白的鳥羽在鮮血漫天的環境中格外純潔。
郭嘉麾下能有旗號的軍隊並不多,滿共也就三支,錦帆軍,虎衛,陷陣營。其中銀翎飛騎又隸屬錦帆軍,錦帆軍衣著特點很明顯,鎧甲肩部插著鳥羽,平時或許隻是一種標誌,現在奇襲敵營,則對分辨敵我起了很好的幫助,以免殺紅了眼的人誤傷了自己人。
“將軍,小心。”
就在夏侯惇怒不可遏時,一名親衛朝他奮勇撲來。
夏侯惇下意識地躲開,別說是親衛,就算是夏侯淵朝他撲過來,他都會躲,現在他身邊的一舉一動,都不能小心大意。
結果那名親衛撲了個空,整個人又倒飛回去,仰麵倒地,口溢鮮血,胸口上插著一枚箭矢,葬送了他的姓命。
夏侯惇悚然一驚,轉身望去,不遠處,一名武將正好彎弓射箭結束,劍眉鷹目,英氣的麵孔上流露出一絲失望。
正是甘寧。
夏侯惇橫刀而立,暴喝道:“閣下何人?敢否下馬來戰?”
話音剛落,夏侯淵大驚失色地朝夏侯惇吼道:“元讓,小心!”
夏侯惇耳根顫動,右側有破空聲襲至,心知不妙,立馬翻身倒地,打了個滾兒後又翻身而起
。
噗又是一枚箭矢襲過。
夏侯惇若動作遲緩半秒,必命喪九泉。
狼狽地轉頭再望去,夏侯惇心中的怒火已經快讓他失去理智了。
隻見與甘寧相距不遠的地方,又有一名武將張弓搭箭,絡腮胡灰白,容貌粗獷卻不失威武,正是同樣射術一流的嚴顏。
“爾等隻會施放冷箭嗎?”
夏侯惇沉沉出了口長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銳利如刀的目光在甘寧與嚴顏的身上來回打轉。
“元讓,撤吧。”
夏侯淵生怕夏侯惇衝動,於是上前來提醒一句。
曹營的混亂局麵誰也沒有料到,統軍的夏侯兄弟沒料到,實際上甘寧也沒料到。
“錦帆甘興霸在此,閣下若敢來戰,請上馬與我一戰。”
甘寧氣定神閑,睥睨四方。
言語口氣頗為傲然,這是激將。
甘寧雖然與夏侯惇相距不過五十步,卻不敢貿然縱馬而去。
郭嘉說過,曹營之中臥虎藏龍,許多名不見經傳的武將或許都是當時翹楚之輩,萬不能目中無人。
甘寧與嚴顏身先士卒,直衝曹營帥帳,擒賊先擒王的意圖在明顯不過。
夏侯惇與夏侯淵雖未上馬,可他們身後有近千的親衛,而且還有不斷匯聚起來的曹兵,甘寧與嚴顏騎馬殺入敵營,他們所率的步卒卻大多都在後方,二人身邊滿共不足兩百士兵,若是衝向夏侯兄弟,即便不是送死,也肯定是自討苦吃。
所以,甘寧要拖延時間,曹軍的潰敗難以想象。
曹艸,一直是郭嘉視為世間勁敵的一個梟雄。
曹兵為何戰力如此低下?應變能力幾乎與普通百姓隻知逃命無異。
甘寧不管這些,暫時也想不通。
隻要留下夏侯惇與夏侯淵,這一場仗的首戰,他就拔得頭籌,立下頭功。
夏侯惇胸口起伏不定,咬牙切齒地盯著甘寧,身旁夏侯淵焦急不已,而他卻還生硬地吐出幾個字。
“那麽這位又是何人?”
嚴顏輕輕一笑,隨意地說道:“某乃使君帳下無名小輩一名,聽命於文遠將軍。”
呸夏侯惇暴跳如雷,簡直受了奇恥大辱一般,對方連姓名都不屑告訴他。
一把推開夏侯淵,夏侯惇喝道:“將我戰馬牽來,今曰我要將此人戮屍梟首。”
夏侯淵大驚失色,趕忙拉住夏侯惇。
就連他都看出來甘寧和嚴顏是在拖延時間,隻等他們後麵的兵馬掩殺湧來後再將他們一網打盡,夏侯惇被人連放兩次暗箭,又被甘寧的傲氣和嚴顏的不屑打擊,已經完全被怒火衝昏了頭腦
。
就在夏侯惇與夏侯淵僵持不下時,他們的親衛有打探敵情的人回來了,跪地抱拳道:“稟將軍,武關出現敵方至少四路大軍,各個兵馬旗號分別是甘,高,許,典。”
至少四路。
而不是至多。
夏侯惇動作定住,涼意席卷全身。
甘寧,高順,許褚,典韋。
郭嘉瘋了嗎?
函穀關東麵有袁紹二十萬大軍!
他把麾下精銳都調來武關做什麽?!
這個夜晚異變突起,夏侯惇與夏侯淵也才剛到武關東麵一天而已,敵情資料掌握不足。
但是甘寧的出現已經讓他們相信郭嘉的確是已經調集精銳來到武關,目的就是先剿滅武關外的曹軍,再回過頭去對付袁紹。
夏侯惇恨恨地盯著不遠處的甘寧和嚴顏,跨上戰馬後下令全軍撤退。
眼見夏侯惇與夏侯淵上馬逃命,甘寧和嚴顏相視一笑,有幾分苦澀。
龐統的疑兵之計的確嚇跑了他們。
可是,若沒有這疑兵之計,或許就能把夏侯兄弟留在這裏。
不過,事情不能想當然,夏侯惇與夏侯淵畢竟是主將,五萬曹兵潰不成軍,其中也必然有誓死追隨夏侯兄弟的將士,若夏侯惇不下令撤軍,恐怕雙方還有一場惡戰。
“殺!片甲不留。”
甘寧下令讓士兵一路追至穀口後才鳴金收兵。
天蒙蒙亮時,戰事才徹底息止,喧囂也緩緩恢複平靜。
在武關城門外,龐統策馬陣前,他身後有一萬兵馬,分為四路,每一路都豎起不同的旗號。
袁紹和曹艸玩聲東擊西,龐統見招拆招,也用疑兵之計反擊。
甘寧與嚴顏大獲全勝,凱旋歸來後,甘寧朝龐統有些惋惜地說道:“若軍師不擺出著疑惑敵軍的幾路大纛,或許某就將夏侯兄弟困死穀中了。”
龐統聽了,搖頭歎道:“要斬夏侯,的確是天賜良機,可眼下的局麵,能少損失一些兵馬,就盡量不要付出更大的傷亡。為了幾個曹營敵將,不值當。”
若是雙方兵力旗鼓相當,郭嘉願意用一千,兩千,甚至三千士兵來換夏侯惇,曹仁,徐晃等等武將的命。
可是現在,郭嘉的兵馬不能輕易折損,否則就很難應對未來與袁紹和曹艸的決戰。
如果郭嘉在此,也一定會讚同龐統的決策,用疑兵嚇退對方,也遠比付出不小的傷亡換取夏侯兄弟姓命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