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瞞天過海

守住了關中的郭嘉從實力上已經與慘敗返回河北的袁紹不相伯仲,而因為他是勝者,所以在這一段時期,郭嘉在天下的威望已經壓過袁紹一頭,天下第一強盛諸侯的美名從袁紹的頭上轉到了郭嘉這邊。

天子勢單力薄,漢室名存實亡,當今天下能夠主宰沉浮掌控乾坤的第一人,無疑就是郭嘉。

很多年前,夜觀天象推算形勢發展的左慈與於吉,曾經就對今天的局勢有了預料,帝庭暗淡是漢室崩頹之兆,帝師在中原崛起,帝友在西方虎視眈眈,博士在南方忽閃忽暗,微微潛亮,三公輝耀河北,而太吏則在東方等待風雲際會。

今時今日,左慈與於吉縱觀大勢,已經明白了這諸侯五星所代表的人物,帝庭自然是劉協,帝師是曹『操』,帝友是郭嘉,三公是袁紹,博士,左慈與於吉以為是劉表,太吏則讓二人捉『摸』不透。

前些年,他們以為是劉備,後來,又以為是呂布,可這顆太吏始終光不耀眼,暗不消逝,不溫不火的走勢,讓人難以捉『摸』,結合呂布與劉備的霸業軌跡,似乎都不相符。

天相是一個征兆,未必會顯『露』地十分細致,也就是說也許一個征兆是十年後二十年後才會發生,卻未必會是眼前。

左慈於吉假如能將他們夜觀天象所推測的事情告知郭嘉,那麽郭嘉隻會笑著告訴他們:南方的博士,絕不可能是劉表,劉表隻剩下十載壽命,如何能左右天下?太吏也絕不會是呂布或劉備,劉備隻是徐州的過客,呂布也即將麵臨窮途末路。

東方太吏,郭嘉若來猜,料想隻有一人,孫仲謀。

而南方博士,郭嘉恐怕會猜出一個令所有人震驚的結果:諸葛孔明。

曆史上諸葛亮是臣,不是主,可劉備這個眨眼雲煙的皇帝沒當多久,蜀漢就進入了諸葛亮執政時期,諸葛亮是丞相,更似無冕之皇。

天命或許是注定的,而天兆則是跟隨時局變化而改變,郭嘉異軍突起,有了這個變數,假如他知道南方還有博士在蟄伏,東方仍有太吏未覺醒,他恐怕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派人去將諸葛亮與孫權斬盡殺絕。

曹『操』恨不得眨眼間就剿滅呂布張繡袁術劉表孫策等人,郭嘉也同樣恨不得讓現在的大敵未來的勁敵早歸黃泉。

秋末時節,郭嘉親率一萬親衛巡視巴東與漢中的軍營。

站在他這個高度,有了他這樣的地位,別說在荊州的劉表會派數不盡的細作在益州境內刺探情報,就連河北袁紹也每天關心郭嘉的一舉一動。

諸侯勢力之間你來我往互相提防,郭嘉也派細作去各個諸侯屬地之中,同理,他的屬地也肯定有很多別的諸侯派來的細作。

這些,郭嘉心知肚明,卻根本做不到杜絕敵人『奸』細出現。

人海茫茫,郭嘉不能為了幾個細作就搞得滿城風雨,百姓正常的生活會被當權者緊張過度的苛政而打『亂』,刺探情報的細作不會成群結隊,他們隻會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個人,郭嘉今天能抓一個,後天也能抓一個,但永遠都抓不完,成都的城『門』在非戰爭時期是不會關閉,哪怕是益州境內拉響軍事警報,成都四方的城『門』也隻會在夜晚關上戒嚴。

抓細作,搜探子,如果大張旗鼓去做,會搞得人心惶惶,『精』神緊張,而低調去做,耗費的人力與財力,都是難以想象的巨大,何況每個諸侯都有這樣的處境,郭嘉也不想建立一個類似錦衣衛這樣的獨立部隊,盡管初衷是好的,但這種擁有著主宰他人生死的部『門』,總會有變質腐朽成為以權謀『私』工具的一天。

郭嘉巡視巴東與漢中水師大營的消息不脛而走,他既不是秘密前往,水軍的組建,戰船的打造也是公開的,益州百姓知道,其他諸侯後一步,也都聽到了風聲。

荊州??襄陽

劉表老了,以往總是風輕雲淡的恣意逍遙姿態變成了日日愁容的表情。

預計到了來年『春』天,他在荊州就能擁有二十萬的兵馬。

這本應是一個讓他充滿了安全感,能夠虎視八方的資本。

可他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寫著益州情報的竹簡被劉表揮手摔在了地上,他罕見地如此失態,如此沒有風度。

“郭嘉,郭嘉郭嘉你為何咄咄相『逼』?”

寬敞明亮又擺設『精』致的堂內,劉表雷霆大怒,呈報軍情的蔡瑁垂著腦袋,既不安慰劉表,也不為他排憂解難。

荊州擴軍,『私』底下的動作蔡瑁已經安排妥當,新軍的編製中,都有他安『插』的人馬,他盡管是荊襄世族出身,卻仍舊明白一個淺薄卻有數不盡的才子名士不願承認的道理:有兵,才有權,有才,『亂』世未必活得久。

任你荊襄世族才士輩出,千軍萬馬壓頂摧人之時,你的詩賦,你的才氣,你的才名,你的出身,你的家世,都擋不住一個無名小卒揮舞的刀槍。

劉表是當世八駿兼皇族宗親,蒯越蒯良也是荊襄名士,蔡瑁比不上他們,他們『吟』風『弄』月之時,蔡瑁連附會的資本都沒有,但是現在,蔡瑁甚至可以在短時之內使荊州易主,他要發動兵變,劉表甚至自己怎麽死都不知道,他的枕邊人,就是蔡家『女』,隻不過蔡瑁沒膽氣一躍而上稱王稱霸,他能顛覆劉表在荊州的統治,卻未必有能力治理好荊州,同時能與其他諸侯平起平坐,何況他與劉表因為有了姻親的緣故,自然是利益結合後站在了同一陣線。

劉表隻能通過這樣摔砸物品的舉動來宣泄心中的怒火。

周泰蔣欽退兵後,荊州與郭嘉重歸於好,劉表以為他可以再高枕無憂十年,因為曹『操』接下來會進入與袁紹一較高下的局麵,而袁術在稱帝後即將麵臨覆亡,江東孫策勇不可擋,深有雄風,這是事實,但是劉表擁軍二十萬,他不懼怕孫策,江東不可能比荊州發展的快,尤其是孫策在掃平江東後,也將進入一個休養的時期。

最讓劉表忌憚的郭嘉,剛剛拿下關中,未來數年的統治重心,想當然的必定會是關中。

可是在這個時候,卻傳來了漢中與巴東組建水軍的消息。

劉表剛放下沒幾天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

漢中和巴東有水軍,意味著什麽?

從漢中和巴東可一北一南從水路殺入南陽郡與建平郡,加上步卒大軍,襄陽甚至有可能一夜之間就北西南三麵被困。

江河自西向東而流,益州的水軍東進有天時,荊州的水軍要逆流而上並且遭遇益州境內狹隘的地利。

“主公,眼下該如何做?”

死氣沉沉的劉表跪坐在已經被他踢翻的矮桌前,默不作聲半個時辰,猶如入定,而他閉上了雙眼,又好似高僧圓寂。

蔡瑁可以理解劉表現在的心情。

安生日子沒過幾天,卻又要提心吊膽,換了誰,也難以接受這樣的打擊。

睜開眼,眼神中充滿了寂滅一般的失望,劉表從不否認蔡瑁的能力,可,關鍵時刻,為何他隻會問,而不會獻策?

該如何?該如何?

劉表反常地慘笑數聲,站起身揮揮衣袖,有氣無力地蔡瑁說道:“下去著手準備也興建水軍吧,在江麵險要之處設下防禦,至少也要在益州水軍成型之前,荊州必須做好防範準備。”

劉表無可奈何,軍隊的用處是根據實際情況而改變的。

郭嘉有水軍,可**,順江而下,可打荊州,可伐江東,自然是用處很大。

江東有水軍,可通過長江天險據守南方,是將地利優勢發揮到極致。

但是荊州有水軍就未必有益州和江東那麽大的優勢和用處。

當然,劉表如果要打江東,有水軍自然如虎添翼,可劉表是守成之君,他要防範中原,防範江東,防範益州,三麵環敵。

荊州的水軍頂多也就是防範益州郭嘉從水路出兵,襄陽在荊州北麵,如果在長江以南的位置,水軍對襄陽可以起到很好的保護措施,可襄陽偏偏利用不了長江天塹,劉表的水軍,從作用上根本無法對中原而來的敵人起到優勢,曹『操』如果來打襄陽,肯定不是坐船,而是騎馬。

郭嘉可以坐船也可以騎馬。

形勢就是這樣,劉表被動地要將二十萬軍隊中劃撥出至少十萬來組建水軍,防範益州的郭嘉,要知道郭嘉拿下關中後,以往益州能養兵二十萬,今後這個數字,恐怕不會變,但是,以前益州的二十萬兵馬還要防備關中的李傕郭汜,今後,郭嘉可以『抽』調更多的兵力東征。

慢一步得到消息的蒯越跑來麵見劉表,劉表在書房裏心不在焉地翻著竹簡,揮揮手道:“異度,我今日心情不佳,有事改日再談。”

蒯越拱手道:“主公,郭嘉在益州興建水軍,此事恐怕另有玄機。”

劉表冷哼一聲,放下竹簡,拂袖離去。

曾經,蒯越兩兄弟說過郭嘉會把重心放在經營關中上,這才沒幾個月,益州就傳來了消息郭嘉組建水軍。

水軍用來幹什麽?肯定是順江直下啊

劉表這個時候心情很糟糕,也不想再聽蒯越說什麽了,反正,郭嘉組建水軍是千真萬確,不管有沒有玄機,這一點是假不了。

蒯越走出劉表的府邸,秋風掠過,他仰望蔚藍的天空,自言自語道:“郭嘉,你的瞞天過海,比暗度陳倉還要高明啊。”